第一章 你只是一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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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梁京都,寥寥風雪夜下,街巷的地上凝了一層寒霜,這樣的鵝毛飛雪天,連個打更的人都沒有,顯得異??諘?。 繞過城中幾條頗具名氣的商街,便是京都第一文官,趙覆生趙大人的府邸。 凄寂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混了碳火的血腥味。 府門里,黃衣禁軍們手持火把在走廊間來回穿梭,將趙府翻了個底朝天。 府內亂作一片,雕花木門大敞,自里面扔出一本又一本被撕碎的書冊,花瓶碎裂、打砸聲響徹夜空。 雪落卻無聲,火光通天的庭院正中心,站立著一個外貌清冷俊秀的男人。 他如瀑的發絲上沾了雪,即便身披靛藍色狐裘,腳踏紫金色云紋靴,也無法掩去那一身風霜。 風霜,如他的名字一樣,沾染著層層冷意。 面對周圍的嘈雜聲,秦霜一雙寡淡的眼眸淺闔,輕轉左手的梨花木佛珠,神色淡然自若。 “王爺,趙府上下共擒獲一百六十二人,請王爺定奪?!?/br> 黃衣軍快步走到男人面前,沉聲回稟道。 北梁元年,靖帝蕭治殘虐,荒yin無道,黎民百姓深受其苦,民不聊生。 永安王府攝政王秦霜助紂為虐,令本處水火中的北梁更動蕩不安。 天逢大旱,國庫空虛,吏部尚書趙覆生因反對靖帝奢修行宮,發動文士暴亂,當朝彈劾,靖帝一怒之下,下令株連其九族。 眼下這情形,正是攝政王在當劊子手。 雪花落在秦霜手背上,一點涼意,讓他停下了捻佛珠的動作。 “將主犯送去寒字號天牢,其他不相干的....就地了結吧?!?/br>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院子里響起陣陣哀嚎。 “王爺饒命——饒命啊——王爺!” 黃衣軍對身邊的求饒聲充耳不聞,像早已習慣了,把女眷和侍從一個個拖出去。 走在最后的人卻一言不發,眼中夾雜著蝕骨的恨意。 “秦霜!你這個為虎作倀的狗賊!你不得好死!” 經過秦霜身邊,趙覆生突然來了力氣,拼命掙開黃衣軍的壓制,抬起手掌去抓他的臉:“老夫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面目獰惡,倒真像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秦霜下意識用衣袖遮擋,那趙覆生恰好抓住了他手中的佛珠。 兇狠的撕扯中,佛珠被抓的四分五裂,珠子嘩嘩掉落在地,碰撞在石塊和冰面上。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即便被黃衣軍拖遠了,在這寒靜的夜中,男人凄厲的叫喊聲仍格外刺耳。 死....?秦霜抬頭仰望灰沉的天,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臉上,他早就不知道自己死過多少次了。 亦是在這樣的雪天,那年他剛滿十二歲,原是受父母疼愛的年紀,他卻跪在永安王府的雪地里。 父親手中的竹棍狠狠抽打在他身上,血水順著衣擺,一滴又一滴暈在白雪上。 那刺眼的顏色,讓秦霜第一次意識到,他究竟生在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你給我記住,生在秦家,生在永安王府,只要你一日姓秦,哪怕受萬人唾罵,也要永遠效忠于蕭家皇室——!” “你可以是一個奴才、工具,唯獨不能是一個人!” 這是你的命,也是永安王府的命! 他渾身凍得發僵,一雙手青紫中顯出淤血,聽著父親的怒吼,最終因劇痛昏了過去。 “走....唔!走....!會凍!” 當秦霜對著夜空出神時,紅墻綠茵上突然跳下來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他徒手刨開積雪,小心翼翼的把那些佛珠撿回來,對著秦霜嗚嗚叫道。 他長了副黝黑俊俏的眼眸,五官小巧、面容白皙,卻已能看出幾分男子氣概,本是頂好的相貌,但細聽那聲音,像是個啞巴,當真是可惜。 “唐蓮?!笨吹剿?,秦霜的表情柔和幾分,輕喚道。 名喚唐蓮的少年上前,攤開手掌:“壞、壞了!” 注視著他掌心里的珠子,秦霜淡聲道:“拿去梵音寺,讓伽裕大師重修吧?!?/br> “唔...!我回,回?!碧粕彺舸舻乜粗?,趕忙把佛珠收好。 “不能回?!鼻厮龅孛蚱鸫浇切α?“我還要去宮里復命?!?/br> 唐蓮聽了,嗚嗚兩聲:“那、等,等?!?/br> 他說完指向地面,意思是要在原地等秦霜。 看到他單薄的冬襖,秦霜心口微疼,又道:“你先回府,我很快就會回去?!?/br> “唔....嗯!”唐蓮想了一陣,才點頭:“早....點、回?!?/br> 他聲音嘶啞難聽,喉嚨里像堵了什么東西,說出一個字,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看他眨眼間生出了一頭的汗,秦霜立刻答應,轉身走出趙府,上轎前往皇宮。 子夜的天更寒了,轎子在宮門前停穩,秦霜裹緊身上的狐裘,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匆匆走向皇帝蕭治的寢宮,鼎祿宮。 遠看到燈火通明的寢宮,秦霜在門外跪下來,輕聲道:“永安王府秦霜,前來復命?!?/br> 內里卻沒有任何回應。 當他要再次開口時,里面猛然響起了嬌媚的笑聲。 “皇上....莫要再戲耍臣妾了!” 這一聲嬌喊,如一記耳光打在秦霜臉上,打的他兩耳嗡嗡作響。 奢華的宮殿中,靖帝蕭治正懷擁美人,口銜葡萄,和妃子在桌邊玩樂。 他看似不過三十有二的年齡,卻因常年縱欲,臉皮已變得松弛,只有那雙漆黑的虎目,方能看出點英年之姿。 “永安王府秦霜前來復命——!”凄啞的聲音在宮中響起,讓蕭治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但很快,他的手又摸到了妃子的肚兜里。 秦霜跪在冰涼的地面,雙膝已失去知覺,他卻仍望著那融融燈火,不肯起身離去。 “皇上,明日是永安王去剿匪的日子....”此刻有位身穿青衣的男子走入寢宮,低聲在蕭治耳旁提醒。 蕭治卻是有些煩了,他一把扔開手中的食盤,怒喝道:“不就是去剿個匪,有何大不了,讓他滾回去,朕不想見?!?/br> 銀盤的落地聲、妃子的嬌笑,還有那一番冷語,清晰的傳入秦霜耳中,他閉了閉眼,青紫的唇在發抖。 面前的門忽而開了,青衣男子走出來,連忙將他扶起來:“攝政王快起來吧,這樣的大冷天,再跪下去要出人命的?!?/br> “多謝瑾玉公公?!鼻厮⒅凶忧嗌囊聰[,低聲道謝。 瑾玉為他拍去身上的雪:“王爺和我客氣什么,都是一樣的命?!?/br> 他的話止住半晌,又道:“明日王爺上那渡關山,千萬要小心?!?/br> 秦霜這才抬眸看他,點頭應好。 瑾玉自十歲便伺候在蕭治身邊,其性情親和,又救過秦霜的命,雖然身份懸殊,但因同病相憐,兩人就成了好友。 “天冷夜深,您快回去吧?!辫窨戳怂肷?,作別道。 秦霜望一眼深宮,像要記住什么似得,之后邁開踉蹌的步伐,走出了重重宮門。 渡關山地處京都關外,山上的匪是出了名的悍,聽聞他們個個面目猙獰,性情彪悍粗野。 自落草為寇后,便干盡了打家劫舍的勾當,強占邊關要塞不說,那土匪頭子蕭乾更是自立為王,可謂是囂張跋扈到了極點。 但因渡關山地勢險要,雄奇險幽,單是周邊的山川峽谷,就如天梯般凌云直上,乃易守難攻的重中之地,因此朝中無人敢提及。 蕭治一向昏庸,鮮少過問渡關山的事,如今北梁京都太平,不知為何又起了剿匪的心思.... 此刻秦霜乘坐著轎攆,掀開車簾了望皚皚白雪,心下一陣惶然。 如此寒涼的天氣,莫說上山,就算行軍趕路,都并非易事。 “王爺,到了?!碑斔錾裰H,轎外忽地傳來了轎夫的聲音。 秦霜走下轎子,仰視著永安王府的門楣。 說是王府,實則更像尋常人家的宅院,十分簡樸,門前掛著紙糊的朱紅色燈籠,在風雪里飄搖,顯得有些凄涼。 邁入門檻,竟是連個守夜的人都沒有。 秦霜卻像早已習慣,踏著一地白雪走入正廳。 剛跨進房門,就看到桌上擺放著兩菜一湯,他走過去,拿起那碗冷湯,正要低頭去喝,一只手卻攔下了他。 “不....喝!冷、冷了!”唐蓮不停地搖頭,阻止著他。 看到他癟嘴的模樣,秦霜揚起淺笑:“無礙,這么些年....殘羹冷炙倒是吃慣了,再多吃一碗,也沒什么關系?!?/br>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名丫鬟走進正廳,垂著眼道:“王爺,老爺讓您過去一趟?!?/br> 秦霜聞言清眸猛然一顫,輕聲回應:“本王這就去?!?/br> 丫鬟聽后不再多言,便匆匆返回真正的主院。 自秦霜幼年起,永安王府就被分出了兩個院子,一個是他所在的偏院,另一個則是秦家其余人住的主院。 有記憶開始,秦霜就如一根墻角的藤蔓,孤獨的生長在偏院,沒有丫鬟婆子,更沒有廚子。 饑餓時,他只有吃主院送來的飯菜,多是些剩菜冷湯....一晃眼,就吃了這么些年。 交代唐蓮乖乖去就寢后,秦霜披著狐裘走出正廳,穿過一座枝繁葉茂的花院,到達父母兄弟所住的主院。 相比他那簡陋的偏院,此處根本是兩個世界。 地面是剛剛翻修過的,鋪了華貴的青金石,埋進雪堆里,亦能看出那璀璨的色澤。 秦霜踏著它們,走向燈火通明的廳堂,卻像走在刀尖上。 他清楚這個世界的一切是用什么換來的,它是用趙覆生,還有更多如趙覆生一樣的人——他們的血水和骨rou換來的。 他閉了閉眼,在門外跪下來,啞聲道:“父親找我?!?/br> 房內有碳火的噼啪聲,隱隱還有一絲龍涎香氣。 通過金線繡牡丹的屏風,能看到里面放置著各類青瓷花瓶、金銀玉器....極盡奢美。 “就跪在門外吧,不必進來了?!?/br> 秦霜等了半晌,內室傳出父親的聲音:“聽說你明日要去剿匪?” “是?!?/br> “這次要調派多少黃衣軍?”秦父又問。 “這樣的天氣,雖然只是剿匪,但行軍打仗,起碼要五百余人?!鼻厮Ь吹幕貞?。 內室里陡然有聲巨響,秦父像摔了什么東西,很快喝斥道:“三百人?!?/br> 他說著又追加一句:“只能三百人,剩下的五百人,留在府里看家護院?!?/br> “可是父親....” “沒有可是,你回去吧?!?/br> 秦霜跪著前行兩步,想懇求父親改變決定,但話未出口,就被對方擋了回來。 黃衣軍乃是宮中的一大禁軍,人數多達三千,向來由蕭治掌管虎符,聽其調令。 自秦霜攝政以來,便分出一批人賜給了永安王府。 八百黃衣軍,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可真正的實權,卻掌握在秦父,秦裕手上。 凝望著內室的星星燭火,秦霜面色一片慘白。 三百人,此次恰逢大雪,天寒地凍,本就兇多吉少,僅帶領三百人上渡關山....這不是去剿匪,而是去送死。 秦霜不是怕死,只是他有太多未完成的事,他手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洗干凈,他不能死。 盡管知道秦裕一旦下定主意絕不更改,他仍未起身,渴盼著能有一絲回旋的余地。 這時,內室的燭火忽然熄了,丫鬟從里面走出來,看到他還在門外,便道:“老爺和夫人已經歇了,王爺請回吧?!?/br> 說罷,她呼出一口寒氣,匆匆轉身回了房。 秦霜只身一人跪在黑暗中,雨雪瀌瀌,嚴霜切割著肌骨,他的身體像被凍僵了。 想到偏院的干柴許是要燃盡,怕唐蓮凍傷,他扶著手邊的石柱,慢慢站起來,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天剛亮,三百黃衣軍已在府門前等候,整裝待發。 秦霜剛翻身上馬,就見府里竄出一個人影,一頭扎進了隊伍當中。 “唐蓮?!彼谅晢镜?,清冷的容顏無比嚴肅。 帶頭盔的人群里,露出一個黑漆漆的腦袋。 “這次你不準去?!鼻厮Ⅴ久碱^,命黃衣軍把少年拉走。 “要去、去....!”唐蓮掙扎著,抓住他的衣擺不放。 聽著他嘶啞艱難的發音,秦霜心底一疼,別過頭去,硬聲道:“不許去,外面風雪大,快回家里?!?/br> “不——不是....家!”唐蓮重重搖頭,伸出手指對他比劃著:有王爺的地方,才是家。 秦霜的神情滯住了,漫天掩地的疼痛幾乎淹沒了他。 俯視著那張稚嫩單純的臉,他如鯁在喉,正想狠下心讓人把唐蓮丟回去,街巷那邊忽地傳來一聲急喊。 “永安王留步——” 秦霜回眸看去,就見瑾玉的轎子落在隊伍后方。 看到艷紅的轎子落在雪地中,他不覺看向巷子后方,眼中仍存微小的期盼。 “王爺,皇上沒來?!鼻魄厮獙χ蕦m的方向出神,瑾玉輕聲說完,就看那一雙宛如璞玉的眸暗了下來。 “是么?!鼻厮澊浇?,面上閃過一絲苦澀。 此去渡關山生死未卜,他以為,蕭治怎么都會來送送他,到頭來,卻是在自作多情。 “瑾玉公公此刻前來,可有要事?”他啞聲問道,風雪下的身形更顯單薄。 瑾玉含笑拉過他的手,將一件冰涼的東西放進他手里:“昨夜我看王爺的佛珠不見了,稍一打聽,原是摔壞了,便稟告了皇上....這不,皇上特意命我來送這紅玉珠串?!?/br> 聽聞他的話,秦霜愣了半晌,低頭去看那串赤色佛珠,眼梢流轉著幾分情愫。 “王爺,還愣著做什么?快戴上吧?!?/br> 瑾玉見他不動,便拿著紅玉佛珠,挽起他的衣袖。 正要將佛珠戴上去,卻看見了他手腕上的疤痕。 那刀疤盤踞在白皙的皮rou上,像一只暗紅色的蜈蚣,可怖又殘忍,看得人渾身直發麻。 兩人同時一怔,秦霜連忙遮擋住自己的手腕,低聲道:“公公,還是我自己來吧?!?/br> “也好?!辫袼砷_手,堪堪答應一聲。 秦霜見狀,用手翻看一下佛珠,只見正中心的珠子上,雕刻了一個安字。 安,永安,意為要他永遠安分,莫生異心,這個封號在就像那刻字,鐫刻在他的骨血中。 他的動作停頓少頃,才把佛珠套在手上,遮掩住猙獰的傷痕。 秦霜的膚色極白,那白似是從肌骨里顯出來的,生的恰到好處,這時戴上那紅玉珠,憑添一抹赤色,美如輕云攏霞,好看的緊。 瑾玉看了一陣,又移開視線,注視著一眾黃衣軍,在看到唐蓮時,他眼神微亮:“唐蓮也要去?” “本王不準他去,他就是不聽?!鼻厮蚱鸫浇?,神態無奈。 “多個人也好照應您,唐蓮聰慧機靈,有他在才教人放心?!辫褫p笑著回應他。 凝視著唐蓮噘嘴的樣子,秦霜的眉目柔化下來:“罷了,就帶他去吧?!?/br> 天茫茫稀白,山邊的色澤愈發明亮。 見時辰不早了,瑾玉退后兩步溫聲道:“王爺此番前去,多多保重?!?/br> 秦霜不再多言,只頷首道:“告辭?!?/br> 說罷,他便轉身看向黃衣軍。 在他視線投來的一刻,隊伍立刻排列整齊,氣氛變得格外莊重肅穆。 在北梁朝廷,令群臣、兵將聞風喪膽的不止是攝政王的狠戾手段,還因其一身超群的武藝。 聽聞秦霜在十六歲時,便能以一敵百,弓箭使的更是出神入化、有百步穿楊之能。 可不知為何,自三年前,便不再在校場上見過他的身影,但其驍勇善戰的身姿,仍給三軍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象。 直至今日,許多士兵都對秦霜又敬又怕,沒膽子在他面前放肆。 眼下整軍出發,眾人自然不敢怠慢。 秦霜用手掌環繞著韁繩,策馬前行兩步,朗聲下令道:“出發?!?/br> “是——!”黃衣軍揚聲接令,士氣高漲,踏著凝結的冰雪,匆匆朝渡關山前行。 因是大雪天,行軍不易,一路走來幾乎沒有能休息的驛站,一行隊伍在傍晚后,才趕到渡關山下的臥玉鎮。 臥玉鎮人口不多,又因地勢險要偏遠,鮮少有客商和百姓在此來往,是聞名北梁的封閉地界。 秦霜此前特意打探過,聽說這鎮子常年遭山上的悍匪侵擾,原本就不富裕,被頻頻洗劫后是雪上加霜,民不聊生。 行軍穿越峽谷,只見山腳下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臥玉”二字,那字體龍飛鳳舞,有股睥睨蒼生的氣勢,看得秦霜有些入神。 “王爺,還向前行么?”領兵的將士詢問道。 “前行?!鼻厮暬卮?,策馬接著向前走。 他本以為臥玉鎮當真如傳聞所說,貧窮落后、人煙稀少,但過了關,全然被鎮子的繁華所震懾了。 天色已晚,寬闊的街道仍車水馬龍,大街小巷充斥著各類小販的叫賣聲,十足喧囂熱鬧,紅燈高起,分明是寒冬,卻似融融春日。 這哪里是一個山鎮,儼然是另一個帝都。 “王....王爺,我們該怎么辦?”李將士回過頭,張口對秦霜道。 顯然,他亦被這情景震驚了。 幸而黃衣軍為趕路快捷,在半路褪去了鎧甲,否則三百余人,可能很快便會在山鎮暴露。 望著人山人海的鎮子,秦霜攥緊了韁繩:“即刻上山?!?/br> 不知是為何,這鎮子繁榮到讓他渾身發寒,好似多待一秒,就會多九重危機。 “上山?”李將士有點驚訝,但仍依照他的指令,找了條最近的道路上渡關山。 看到黑沉的天色,秦霜將馬扔在山下,率領黃衣軍扎進了茂密的叢林。 此刻他們勢單力薄,又逢雪夜,白天明攻就是去送死,唯一的機會便是夜襲山寨,擒賊先擒王。 于是他命小兵前去探敵,留下兩百黃衣軍接應,自己率幾十號人悄然潛入山寨。 可迎著風雪靠近寨子的一瞬,山下陡然傳來一陣廝殺聲。 周圍的燈火忽然亮了,看到一個個手持兵器的悍匪,秦霜才驚覺他們是中計了。 身邊的唐蓮反應極快,抬腳奔向身邊的馬槽,拉扯出一匹馬跑到他身邊,凄聲低喊:“走....!走、走——” “攔下那小子?!焙贩藗兪殖执蟮?,像成群的野獸,把唐蓮團團包圍起來,沒有半點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