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2

    燼在玻璃房子里伺弄那些養著玫瑰花植株的土壤，他突然想起月家地底下關著的那個孩子。

    月初習很小很小的時候，也像那個孩子一樣，喜歡這些玻璃房子里美麗珍貴，又脆弱不堪的鮮花。

    那時的月初習還很無憂無慮，每次他來到月家，月初習都會拉住他的手，喊他小叔叔，對他笑得很開心。

    月初習喜歡他，因為他不像那些照顧月初習的人，即便對月初習關心備至，卻也對月初習禮貌疏離。

    就像月初習喜歡他一樣，那時的他也很喜歡月初習，他總是有數不盡的耐心陪這個寂寞孤單的小侄子玩耍，用孩童式的語言跟月初習交流，任月初習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帶他去不同的玻璃房子里，觀賞被老管家精心侍弄出的不同的鮮花。

    后來月初習生了病，那么小的一個孩子，被逼成了瘋子，燼那時候去探視過，隔著一面透明的墻，他看見曾經對他笑得天真無邪的小侄子在束縛衣里拼命掙扎。

    滿眼的仇恨和絕望。

    他的小侄子死在了療養院罷。

    燼一直這么想，后來的月初習披著一層溫潤淡然的人皮，骨子里儼然已經修成了一個殘忍無情的撒旦。

    一句我要月素塵陪我，頃刻間他人生的所有光亮，統統湮滅在了月家這座老宅里。

    刻骨的不甘心讓他丑相百出，他對著一個還在吃著各種白色藥片的十來歲孩子用盡了惡毒的言語，他毀了那個孩子曾經最喜愛的那片粉白薔薇。

    他那個被撒旦奪舍了的小侄子睜著一雙冷靜漠然的眼睛看著他，對他說：“你想鬧，挑我藥效過去的時候，不用白費力氣?！?/br>
    月初習不對他笑了，也不喜歡漂亮的鮮花了。

    玻璃房子里的一切除了侍弄它們的人，十幾年過去了，再沒有人欣賞。

    暮顏短暫地和寂寞的它們見了幾面。

    月初習在花房里強jian暮顏的時候，燼也看到了，應該說，很多人都看見了，那所玻璃房子里發生的事。

    只是沒有人敢靠近，也沒有人敢說。

    那時候他隔著玻璃，看見層層疊疊的薔薇森林里，暮顏赤裸著身子被月初習壓在秋千上，那張哭得一塌糊涂的臉寫滿了屈辱和痛苦。

    他想起了在束縛衣里拼命掙扎的月初習。

    日復一日地扮演著一個管家的角色，燼已經很久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那天他突然感受到一種悲哀的感情，為月初習。

    暮顏剛來的那段時間，燼偶爾還能看見他對其他傭人淺淺笑一兩次的。

    在地下室里看見暮顏神志不清開始說胡話的時候，他就覺得事情不好了。

    月初習把他愛上的人逼成了瘋子，他變成了他最恨的那些人。

    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要是能有個人愛月初習，要是月初習那個早夭的哥哥撐下去了，兩人能互相扶持，也許月初習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最近暮顏瘋得已經聽不懂旁人的話了，月初習會給他治嗎。

    暮顏早就不笑了，治好了以后，應該也不喜歡花了吧。

    燼想得出了神，余光里，旁邊的花房有一個穿著白色休閑裝的人影晃過，燼的心臟驟然一縮，抬眼看到被花影半遮擋住的那頭栗色的短發，他扔下工具，有些失態地對著那個玻璃房子走了過去。

    那個少年微彎著腰在看開滿了白色玉蘭花的樁景，燼看見他伸出手，折下了那盆樁景上最漂亮的一根枝干。

    枝干上滿滿當當的白玉蘭掉了幾朵下來。

    少年拿著花枝轉身，臉上還帶著笑意，看見頓在原地的燼，少年臉上的笑容更燦爛。

    “管家先生好?！?/br>
    燼回過神，收回了看向那人手上花枝的目光。

    “這里的花好漂亮，”葉清注意到了燼不太高興的目光，笑容不減，“月先生沒空陪我玩，讓我自己到處轉轉，我想帶給他看看?！?/br>
    對月初習帶回來的人，燼一向很周到，他對葉清點點頭說：“我可以幫您用修剪樁景的剪刀剪下來，花就不會掉了，以及，先生不喜歡看花的?！?/br>
    “先生不喜歡嗎？”葉清愣了一下，很快又緊盯著燼的眼睛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那我把花送給小顏吧，他住哪個房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