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時程安就覺得哥哥好厲害。

    他知道其實李硯的本專業是鋼琴，但小時候自己有關藝術方面的教育都一手被哥哥承包了。一直到今天，哥哥還是會偶爾用大手包住程安的小手，手把手帶著他去畫。

    程安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笨的無可救藥了，哥哥只是跟著朋友蹭了幾節課都能畫的那么好，基礎的立方體自己被哥哥帶著卻都畫的七扭八歪。李硯笑著哄他，說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但是程安知道，以前他看母親收拾很小時候的畫，哥哥畫的比自己好太多了。

    好像上帝在創造他們兩人時，偏心的把全能的藥劑全都倒給了李硯，輪到程安時藥劑不夠用，所有的指標沒辦法達到及格的線。但是程安好像天生以來在李硯面前就沒有了勝負欲，他只會滿心滿眼里想著閃閃發光的哥哥，我不完美沒關系，我喜歡的哥哥超級厲害就可以了。

    光是這樣想想，程安都心里滿滿的自豪和甜蜜。

    “要出門了，”李硯拿起一個挎包，把能想到的程安會需要的一切東西塞進去，看程安愣愣地站在自己臥室門口發呆，過去在小孩腦門上戳了一下，“想什么呢，”李硯在程安面前蹲了下來看著他笑，“說給哥哥聽聽？”

    程安那點小心思怎么能說給李硯呢，雖然他很想，很想告訴哥哥自己有多么喜歡他，自己從很久以前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他了。但他還是有點靦腆地朝李硯抿嘴一笑，伸出手去抓住哥哥的手指小聲說，“沒有，我開心?！?/br>
    “看畫展就這么開心啊?！崩畛幈怀贪部蓯鄣?，一彎腰把小孩抱了起來，攬在懷里帶著人往家門外走去。

    “嗯......”程安哪里敢說，跟去哪里沒有一點關系，只是因為是跟李硯去的罷了。但他還是面不改色地開口，“特別喜歡，所以特別開心?！?/br>
    沉默了半晌，李硯突然開口詢問，“安安想不想學美術啊?！?/br>
    “哥哥不是有在教我畫畫嗎？”程安有些不解地歪了下腦袋，略有點長的頭發跟著晃了下。

    “我是說，”李硯把程安放到自己自行車的后座上，“我說的是像哥哥這樣，將來想不想學美術專業？”

    “我......”程安私心里想要學音樂，因為哥哥是這個專業的，他想跟著哥哥的腳步，他想學跟李硯一模一樣的東西，試圖跟在他身后走他走過的路，一步一步盡力縮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好像只要他每一步都踏在李硯踩出的腳印中，他就能一步一步緩慢地來到哥哥身邊了似的。

    “安安學了畫畫之后可以畫喜歡的東西啊，”李硯笑了一下，“等安安學成了，給mama畫幅肖像，mama肯定很高興的?！?/br>
    聽到這句話，程安稍微愣了愣。

    “畫喜歡的東西嗎，”程安小聲復述了一遍，而后從李硯背后湊頭過去，雙手環住他的腰，“可以畫哥哥嗎？”

    “當然了?！崩畛幮ζ饋?，“做安安的第一個模特，我很榮幸?！?/br>
    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程安就有些憧憬和向往了。他可以畫好多好多的哥哥，把他們擺在自己的房間里，他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跟哥哥獨處，盯著哥哥看個沒完沒了也不會被問被質疑，還要努力編出一個蹩腳的借口。

    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中，李硯的車子動了起來。程安笑著，把臉貼到了他哥哥的后背上，溫熱軀體的溫度傳導到了程安的肌膚上。車子行駛帶動的風呼呼掠過，好像給兩個人罩上了一層無形的保護罩一樣，程安感受著哥哥的體表溫度，安于幸福的現狀中。

    “又把小拖油瓶帶來了??？”

    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出現，程安像一個從炸開的泡泡中掉下來的小精靈一樣，受驚似的探頭去看聲音的來源，手還緊緊抓著李硯的衣服布料不肯松開。

    “是艾泓?！崩畛巶阮^低聲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提醒著，然后單手控制著車子，閑下一只手安撫性地拍了拍程安攥的緊緊的小拳頭。

    在程安的眼中容不下第三個人，盡管他清楚地知道這人跟哥哥的關系，但在他心底里深處是沒辦法容忍的，他只是聽見那個人大嗓門的笑聲就要攥拳頭。

    這世界上最痛苦的莫過于清楚的懂得一切道理，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和思想。沒辦法控制思想的人是很痛苦很恐怖的，程安為自己而感到可悲，他在已知一切事情的情況下，仍舊在心里悄悄生著氣，他在跟自己耍脾氣。

    因為程安知道他跟李硯之間什么都不是，他們只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這什么都證明不了，這樣的身份程安也從來都沒權利去管什么。

    “安安今天好安靜，”李硯晃了晃攥著程安小手的那只手，“還沒進場館就這么虔誠了嗎？”李硯好像心情很好似的笑著，“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買點飲料？”

    還沒等程安開口說什么，艾泓很不客氣的直接接過程安的手，推著李硯，“誰要跟你去啊怪熱的是吧，”艾泓說著還很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朝程安揚了下下巴，“你快買完回來，我們等著你?！?/br>
    李硯盯著那只被從自己手心奪走的小手半晌，笑了下，抬手摸摸程安的腦頂，“那好吧，我很快回來?！?/br>
    還沒等李硯走出多遠，前一秒還乖乖的程安直接把手從艾泓手心里掙脫開來，兩只手交疊在自己身前，甚至不看艾泓一眼。

    “聽你哥的意思，你喜歡看畫展？”艾泓有些尷尬地跟程安搭話。

    哥哥的背影漸行漸遠，在充足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大男孩的身姿愈發挺拔，程安只覺得自己好像這樣看過了太多次哥哥的背影，已經成為了一種毫無奢望的習慣了似的。程安盯著李硯遠去的背影看個沒完，好像一點都沒有跟艾泓對話的欲望似的。

    氣氛幾乎凝固到冰點，艾泓看著程安看向李硯的目光，不自覺地眉頭緊鎖，心情復雜間想起上次這兄弟倆離開時，程安那個讓他很在意也很不解的表情，糾結再三后開口道，“你們兄弟倆，從小就關系這么好嗎？”

    好像只有有關李硯的話題程安才有接茬的興趣，程安語氣懶懶的，“是，哥哥對我特別好?！?/br>
    “所以，”艾泓盯著程安的腦頂看了半晌，直截了當的說，“所以你就喜歡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