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很疲憊，眼皮很沉重，人輕飄飄浮在空中，有種失重的眩暈感。

    耳邊有人在呼喚：“醒醒……醒醒……”

    高杰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眼睛無神渙散地望著天花板，過了好一會才聚焦視線，看到了臉帶擔憂之色的蕭默。

    “一直叫不醒你，沒睡好么？”

    高杰茫然地看了他幾秒，漸漸清醒過來，他抬手敲敲腦袋，喃喃道：“我好像，做了個夢?！?/br>
    “做噩夢了？”蕭默神色擔憂。

    “不是?！被貞浟艘粌擅?，高杰搖搖頭?！安挥浀米龅氖裁磯袅?，可能新換了環境不習慣吧?！?/br>
    他不甚在意，拿過蕭默手上的衣服穿上，不滿地遷怒：“都怪你，說好了不能舔太久，睡晚了我怎么起得來嘛！”

    高杰絕口不提昨晚明明是蕭默怕他舟車勞頓累了，讓他早點休息，而他自己想要，可勁撩撥老實人這回事。

    老實人蕭默習慣性背鍋，沉默地蹲下身給他穿好鞋子，再端來溫水讓他洗漱，并不辯駁。等人收拾妥當了，才溫聲道：“孩子們都到了?！?/br>
    高杰瞬間緊張起來，他不安地揪住蕭默的手臂：“怎么這么早！完了完了，我起晚了沒有去教室里等他們，他們會不會不喜歡我?！?/br>
    “不會?！笔捘阉謹n在掌心，輕聲安慰他：“所有人都會喜歡你?！?/br>
    高杰被他沉穩的聲音安撫住，深吸口氣，偷偷給自己加油打氣，碎碎念道：“你說得對，我是最棒的小高老師！”

    等到高杰視死如歸下樓，才發現沒他什么事，老教師正在教室里帶學生早讀，一間教室里擺著幾張課桌，只坐了三個小朋友，兩男一女。

    看到他，老教師朝他招招手。

    “娃娃們，新老師到了?！?/br>
    高杰拘謹地走進去，面對著三個小朋友，裝得風輕云淡，壯著膽子做了自我介紹。

    小朋友們好奇地看著高杰，但都乖乖的，甜甜叫老師。

    高杰瞬間放松下來，看著孩子們純真的笑臉，跟著笑起來。

    上午的課程并不難，幾個小朋友都是一年級，老教師教語文，高杰教數學，他之前有認真備課，課程進行得非常順利。

    等到課程結束，老教師已經把中午的午飯做好了，幾個小孩乖乖排隊打完飯，老教師一人塞了一瓶牛奶。

    高杰端著自己的飯盒，嫌棄地把平生最恨的胡蘿卜炒rou里的胡蘿卜挑出來扔蕭默碗里，跟老教師敘著話：“沈老師，咱們學?；锸巢诲e??！”

    確實不錯，有葷有素，三菜一湯，比他想象中好。

    “那可不?！崩辖處煱扬埖惯M菜盆子里，合著剩下的菜一陣哐哐哐攪拌，拿著鐵勺子吃起來?！皣已a貼的免費午餐，幾個娃娃在學校吃的最好了?！?/br>
    “我看咱們學校，才三個學生?！备呓芤е曜宇^，他第一次見到才三個學生的學校，實在好奇。

    “是啊，用你們城里人的說法，咱們學校的幾個孩子，都是留守兒童?！崩辖處煱蛇髱卓陲?，有點感嘆?！耙郧昂⒆佣鄮讉€，現在就剩這三了，我也快教不了了。等他們大點，就送去鎮上的中心小學?！?/br>
    高杰嘴里咬著筷子頭，心里突然有點難受，蕭默拿個勺子，把默默挑出來的小堆瘦rou放到他碗里，柔聲道：“多吃點?！?/br>
    多想無益，高杰索性不再多想，安靜地繼續吃飯。

    ……

    下午的課程有一節體育課，之前老教師都是讓孩子們自由活動，幾個娃娃從來沒有正兒八經上過體育課，高杰有心帶孩子們上課，卻苦于……

    嗯……他自己是個戰、五、渣。

    蕭默看出了他的為難，湊到他身邊默默說了句：“我來吧?！?/br>
    高杰睨他一眼，心里知道他是最好的人選，可讓他承認自己是個戰五渣的事實絕對不可能，嘴硬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小高老師本來打算自己來的，我可沒求你，你要教不好，小高老師可是要生氣的?！?/br>
    “嗯，你是我……，我什么都聽你的?！?/br>
    蕭默這句話說得囫圇，高杰沒聽清楚，他睜著眼睛看著蕭默：“蕭木頭，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楚?！?/br>
    蕭默濃密的眼睫毛輕眨兩下，神色不自然，緊緊閉上了嘴。

    看他這樣，高杰更狐疑了：“蕭木頭，你怎么不說話了，你剛剛是不是罵我了?！?/br>
    蕭默搖搖頭，嘴巴閉得緊緊地，就是不說話。

    高杰還待再問，上課時間到了，蕭默松了口氣，腳底抹油地溜了。

    “跑那么快干嘛，個子那么大，膽子那么小，我又不會吃了你?！笨粗镏蠹谋秤?，高杰敲敲手背，得意地小聲哼哼?！氨磕绢^，諒你也不敢罵我?！?/br>
    ……

    蕭默站在小樓門口，身后站著一排三個小孩，跟著他打軍體拳。

    幾個小家伙站在蕭默身后扎著馬步，跟著他的動作，一板一眼，似模似樣。

    高杰搬著一個小板凳坐在小樓前，乖乖地托著下巴看著他們，感到了另一種樂趣。

    這里真好呀。

    他喜歡這里，喜歡這里漫無邊際撒下的燦爛暖陽；喜歡這里藍到清澈透明，讓人想掬一捧喝一口的天空；喜歡這里漫山遍野飄蕩的青桔香；喜歡孩子們純真的笑臉。

    此時此刻，他心里突然浮現顧雋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他好像終于找到了，有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