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拾從來沒生過病，這一場病來勢洶洶，像是開啟了什么魔盒，把曾經缺失的逃過的都放出來了。

    頭一天季拾還只是看起來略有不適，第二天一早就已經燒糊涂了。陳航什么都顧不得了，抱著季拾去了醫院。

    “我……”

    “別說話?！奔臼耙槐犙?，陳航就注意到了，他伸手把季拾扶起來，在季拾身后放了一個靠枕，這才出去叫了醫生過來。

    “醒了就是沒什么問題了，體溫已經降下來了，再打兩天針就沒事了，家屬一會兒去樓下把錢交了?！?/br>
    醫生過來看一眼，匆匆交代幾句就肝去別的病房了，臨走還不忘囑咐陳航記得交錢。

    護士小jiejie過來幫季拾換藥，然后也匆匆走了。病房里一時安靜下來。

    季拾看著病房有點不舒服，滿目的白色與刺鼻的消毒水很輕易就讓他想起那段身不由己的日子。

    ‘這個高度大概是三樓，算上窗簾頂多離地四米，再算上床單……不對，我在想什么……’

    觀察環境計劃逃跑路線已成習慣，季拾有點無奈，接著轉而把目光投到陳航身上。

    “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兒難受？”陳航小心的問，手指動了動，卻沒敢握上季拾的手，雖然他知道季拾不會拒絕他。

    “我沒事，我怎么在醫院？”

    ‘我的警惕什么時候下降這么多了？’季拾暗自思襯著，放在之前，稍有人靠近就能驚醒，如今居然到醫院了還沒醒，還一直睡到這個時辰？

    陳航對季拾的回答意料之中，起身給季拾倒了杯水：“你早上燒糊涂了，退燒藥什么的都不管用，我只能把你送過來了?！?/br>
    腦海里卻忍不住回想起做檢查時醫生說的話。

    “你是他什么人？”

    醫生一邊翻著檢查的單據一邊問。

    “我是他愛人?！?/br>
    醫生很詫異的抬頭看他一眼。

    “在一起多久了？”

    “兩個月……”

    ‘住在一起也是在一起?！惡嚼碇睔鈮训南胫?，又看醫生久久不說病情有點著急：“醫生，他到底怎么樣??？”

    醫生沉吟一下道：“他的情況不太好……”

    “怎么？”陳航一下子站起來，恨不得揪著醫生的脖領子，好讓他別這么吞吞吐吐的。

    醫生這才說話痛快了一點。

    “咱們國家有句成語你應該聽過，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的身體目前就是這種狀況?！?/br>
    醫生把手里的體檢報告拿給陳航看。

    “你看這幾項數據，你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你只要知道它代表什么就可以?！?/br>
    “這幾項，表示他曾經多次多處位置骨折，骨裂什么的現在已經看不出來了，但是根據這個情況猜測也不會少?！?/br>
    “你再看這幾項，我不知道他做過什么對身體的過度透支行為，現在他還年輕，可能覺得沒什么影響，但年紀大一點，各種痛苦都會找上來?！?/br>
    醫生絮絮叨叨給陳航指了很多東西，最后拍拍陳航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他說：“我不知道你們的關系能持續多久，但我希望，就算你們有一天分開，在這之前，你能好好照顧他?！?/br>
    “我真的沒事，你不用這么緊張我?！奔臼暗穆曇舭殃惡降乃季w拉回現實。

    “不行，你……”陳航忽然不知道怎么說。

    實話實說，說季拾身體不好？陳航說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含糊了一句：“醫生不是建議你再打兩天吊瓶嗎？又花不了多少錢?！?/br>
    季拾有點奇怪，陳航臉上的不自然對他來說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但陳航既然不肯說，他就體貼的不再追問。

    在醫院住了三天又三天，季拾才終于得以出院回家。

    別墅里和走之前沒什么兩樣，因為請了家政，所以屋里還算干凈。

    陳航把人推回臥室休息，自己下樓準備晚飯。

    季拾打開關了好幾天的手機，在撥號界面按了幾下，手機上就彈出一個隱藏的軟件。

    在軟件里繼續按，又彈出一個新界面。

    一番讓人眼花繚亂的cao作后，季拾的手機連接上了一個遙遠而未知的信箱。

    幾天沒看，信箱居然有了新消息。

    “根據您提供的信息，我們查到了如下……”

    下邊附上了一系列的證據和推論。季拾直接略過這些推理，快速翻到最下邊的結果：“綜上所述，我們認為目標的行蹤可能與x組織有關，更多信息請恕我們能力不足。我們將酌情減少三成傭金，非常感謝您的信任?！?/br>
    ‘x組織？’

    季拾在心里重復了一遍，手機里的軟件重新按照另一條路徑運行，最后一步之前，季拾虛化下去看了一眼陳航，心里計算了一下時間，才回到樓上。

    保險起見，季拾又進了浴室，把水流聲開到最大。

    “組織人員名單你那還有嗎？”

    聯絡一接通，季拾就開口問道。早知道今日要用，他當初就不銷毀全部資料了。

    “你不是都毀掉了嗎？”

    對面是組織里的老人了，如今快五十歲了，因為曾對季拾多有照顧，所以季拾毀滅組織的時候給對方提供了許多便利。

    分別之時，對方曾給過季拾一個聯系方式，季拾本來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用。

    “您還記得十三年前組織收入的孩子嗎？大概十到十二歲之間的?！?/br>
    “我想想……你不就是十三年前的那批嗎？跟你同期的還有三十多個，當時一共活下來五個?！?/br>
    “我想想都有誰，找找資料，等下發給你?！?/br>
    “好?！奔臼皰炝穗娫?，關掉水龍頭，陳航還沒上來。

    又等了一會兒，季拾的信箱里多了封信。

    “時間太久，能找到的只有這些了?！?/br>
    下邊是一個長長的名單，里邊有些記錄了對方的年齡，有些沒記。

    季拾看了一眼，每個名字后邊都是一個大大的叉。

    三十六個孩子，只有季拾還活著。

    ‘我這樣無知無覺的活著，真的算活著嗎？或者……’季拾的目光劃過那一個個編號?！蛘?，我應該如他們一樣會更好？’

    季拾微微搖頭，把這些無謂的想法甩到一邊，記錄下名單后就刪除掉。他的時間把握的剛剛好，等他清理掉手機里的所有痕跡躺回床上的時候，陳航也擺好了晚飯，上樓來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