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四日　晴

    （一灘暈開的墨跡）

    很抱歉，母親。我一切安好。我想你收到了來自王城的風聲，原諒我無法向您報平安，此后的一段時間，我要旅行。同行者是個脾氣糟糕的壞家伙。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遭遇，但我會記錄下來。希望管事沒吞掉我的積蓄和體恤金。別在意前文的粗鄙之言，以及，我居然覺得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很不錯……

    凱奧倏然睜開眼。

    我是誰，我在哪兒？凱奧躺在地上，面色癡呆。沒一會兒就礙于刺眼的晨光不得不閉眼再適應，脹痛的腦瓜讓他反應遲鈍，只能慢慢回憶：昨天……樹林……

    “龍！”

    男人邪魅的笑容與龍噴吐炎息的容貌重合，記憶歸位。凱奧登時一記鯉魚打挺而后頭發暈兩眼黑，一個屁股蹲栽回地上，這時才后知后覺褲子整條都不見了，鳥與主人都挨了整夜的風和露水。

    “在這兒呢?！?/br>
    懶洋洋的男聲自凱奧身后響起，凱奧嚇得往前一竄，顧不得光溜溜的屁股背對敵人。

    眉目凌厲的龍齜了個邪氣的笑，蹲姿大馬金刀，腳尖踮起，長手隨意擱置在膝頭，恢復了人模樣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搔弄草葉，五指各有一個暴發戶氣質的大粗金戒指。他就像一頭慵懶、蓄勢待發的獵豹，無聲無息地候在獵物背后。

    凱奧看見這張帥氣臉蛋，心頭頓時涌上昨日的顛鸞倒鳳……昨日??？凱奧臉色再變，昨天做的愛，怎么一眨眼就到了今天，他斷片了？

    “我把你打暈了。怎么樣，睡一覺好多了吧？”

    根本不好！凱奧咬牙切齒，風吹一整夜，體質差點的早就燒得不省人事了。

    不過龍也沒指望凱奧回答，圓滑風趣的上位者調節氣氛時，多半是投自己所好。這會兒龍倒是不復先前的狼狽樣，已“穿”上了一身紅黑的無袖高領緊身衣，曼妙……不是，盡顯男人味。凱奧的視線忍不住多停駐了幾秒，發現在太陽下，那光澤有點像鱗片。

    龍起身，幾步走近了弱小無助的人類，居高臨下道：“給你兩個選擇，跟我去雪境，或者現在就死?！?/br>
    命運的抉擇瞬間替代了無厘頭的插曲，凱奧定了定神，與稍顯圓潤的黃金對視。一定是國王動了什么手腳，匱乏的理論知識注定他推理不出更多定論，不過根據語境來看，想必選前者還有條活路，于是凱奧說，我跟你走。

    “但我需要一套衣物，閣下?！眲P奧說，表面鎮定內心羞窘地并攏了腿。

    龍笑了，儲物戒指上空顯現一輪法陣，一套嶄新的衣褲扔到凱奧頭上，他故意在對方正站起時開口，“昨天可不是那么叫我的?！?/br>
    凱奧又恐又羞地原地趔趄。

    趁著人類不敢吱聲，一副衣服好難穿我要使勁渾身解數踩進褲管的時候，龍大發慈悲地解釋了兩句。這一路時間不短，好壞說清了，腦子再愚笨的家伙也不會妄想自己能逃出魔爪，根本上免了龍處理麻煩的功夫。

    “那瓶巫藥把我和你暫時捆綁在了一起，昨天我嘗試解開藥效但失敗了，所以需要你和我去找雪境的老家伙。我也可以現在就殺掉你再躲起來恢復，只是我樂意選擇無害點的辦法，你能明白吧？”

    凱奧紐上扣子，點了點頭。他面色如常，同樣，龍此刻“好言相勸”的模樣難以和記憶里的阿黑顏對上號。但對方不正式提起，他就得裝作沒發生。

    “收拾你的東西，五分鐘后我們就出發?！?/br>
    十分鐘后，龍收起膜翅，在獸人國境外降落。凱奧一落地就踉踉蹌蹌扶住周圍的一顆大樹，臉色蒼白，想吐又吐不出來。

    “自新王執政后，獸人就成了中立陣營，國王萊恩要求異族不得飛越領空，所以我們還得走幾步路。兩腿獸，堅持住，等會兒請你吃早飯?！?/br>
    當事人的兩腿如羊犢一般顫抖，低著頭嗓音干啞，“嘔…我、嘔…我有名字，我叫凱奧?！?/br>
    龍不置可否，等凱奧緩過氣后，對方已經走了一段距離。

    “在統一為大國前，獸人之間的割據比人類還要嚴重，因為不同種族之間存在著食物鏈?！饼埡V悠悠地走，完全不為拋下同行者而愧疚。在凱奧追上來后若無其事地科普風土人情，“建國后，大部分獸人依舊持有弱rou強食的觀念，潛在的內亂使得獸人的魔法與科技落后于人類，不過——”

    龍話音一轉，“食物還挺好吃的，長相也討喜歡。接受能力有多強大，來這里就有多幸福?！?/br>
    追上來的凱奧本心有怨氣，當然他也不敢撒出來，只是聽著龍隨口的介紹，消氣了，被轉移注意力了。且不得不承認，龍的博學折服了他。

    崎嶇的道路逐漸平坦，獨特原始的房屋也出現在視野。此處不似人類國度分內城外城——貴族保護在內，村莊散戶定居在外——而是一整個圈圍起來。在徒步到凱奧口干舌燥后，入口終于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