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冤大頭張諶

    十二月，某視頻網站上刊登了一位UP主的下鄉Volg，向周舟和他班級的學生意外入境，被學校發現后，領導重點表揚了向周舟及攝影A班。

    向周舟上班后難得有一次好心情，正好前段時間運動會，他所有瑣事都放一放，清閑了幾天。

    對過的張諶看著倒是有些愁眉不展，額頭發灰。

    這天，向周舟回到辦公室，推開門，聽到里頭傳來張諶唯唯諾諾的聲音：“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這實在是拿不出錢啊……別別別，你別告我學生！有事找我！”

    “哎……”

    張諶沒說幾句后掛了電話，深深嘆了口氣。

    一轉頭，恰好與向周舟四目相對。

    張諶瞪大了雙眼，向周舟解釋道：“別，我不是故意聽的，你自己沒注意到我?！?/br>
    張諶一直以來在他心里的形象，是個吃飽了沒事干還瞎囂張的人，頭回見到他這么卑微，向周舟表面不說，心里還是挺爽的。

    張諶看他像沒事人一樣落座，反而面紅耳赤起來：“我、我警告你別說出去??！”

    “說什么？張老師在外欠債不還，還連累到同學？”向周舟看也不看他，往保溫杯里放枸杞，手一頓：“張老師，你該不會和學生一起借了高利貸吧?！?/br>
    “怎么可能？”張諶受不了這種污蔑，大聲道：“我又不缺錢，而且我也不會讓學生接觸高利貸的！”

    “哦。隨口一說，不要激動?！毕蛑苤坌Σ[瞇的捂著保溫杯，最近心情好，給他個臺階下：“我看張老師也不像缺錢的樣子?！?/br>
    “哼！”張諶冷哼一聲，坐下，繼續愁眉不展。

    下午，向老師的談心課堂開放，臨近下班，一個短發女生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領導！”

    向周舟往后靠了靠：“小劉同志也來談心？你們輔導員不在?！?/br>
    “不是，我是來告訴你一個驚天大八卦的?！眲⑿碾S便搬了張凳子，大大咧咧的分開腿坐下，神秘兮兮的舉起一根手指：“是和張老師有關的?！?/br>
    向周舟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哦？是什么?！?/br>
    “上禮拜我們課外活動，張老師給了我們資金，讓我們想玩什么玩什么，注意分寸就好。然后隔壁廣編班聽說是去蹦迪，結果把人鎮店之寶撞壞了，現在店家跟他索賠幾百萬呢！”劉心說的繪聲繪色，不愧是學播音的。

    向周舟立即聯想到張諶電話里提到的事情，“學校怎么說？”

    劉心搖搖頭：“還沒傳到上面，我也是意外得知的這個八卦，就來告訴你了，夠意思吧！”

    她也聽說了兩個輔導員之間的競爭。

    看來張諶是決定把這事兒壓下來了，他主動替學生背黑鍋，手上又拿不出這么多錢，怪不得幾分鐘就嘆一次氣，把他都聽煩了。

    沒想到張諶會為學生付出到這份上，真是人傻錢又多，向周舟對他刮目相看。

    這事兒和向周舟沒什么關聯，知道了這一內幕消息后，對張諶的關注就不自覺的多了起來。

    1天　，他在偷看的時候，不慎與張諶對上了視線。

    二人尷尬的對視一秒，同時移開視線。

    “咳，向老師?！睆堉R率先打破僵局，直言：“方不方便借我點錢？”

    向周舟心想果然，“我的錢都存定期了，取不出來?！?/br>
    張諶尷尬的“哦”了一聲。

    向周舟好奇的問道：“張老師，你真不準備找律師啊?！?/br>
    張諶驚悚的看著他：“你都知道了什么？！”

    向周舟樂呵呵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出了這種事情還是直接告訴學校比較好?！?/br>
    “不，你不懂?！?/br>
    一想到這事，張諶就痛苦的抱住腦袋，向老師知道了，那就索性一股子說出來好了：“你知道那個畜生店家跟我學生索賠了多少錢嗎？600W??！獅子大開口都被沒他貪，一個普通家庭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錢？賣房也不夠??！”

    張諶一下陷入悲憤的情緒中，向周舟把杯子推給他：“冷靜冷靜，慢慢說?！?/br>
    “謝謝?！睆堉R喝了口涼水，里面甜絲絲的放了點蜂蜜，他感覺好多了，砸了砸嘴道：“你們一定都很奇怪我為什么不敢聲張出去，我是一定要轉正留在這里的，不能出這種紕漏。那個店家就看準了我這一點，天天跟我催債，向老師，你上次問我有沒有被狗追過，我想我現在體會到了?！?/br>
    向周舟十分犀利：“還有一點你沒說到吧。你給錢學生讓他們自己組織課外活動，其實是不負責任的，你作為班導應該跟著?！?/br>
    提到這點，張諶有些羞愧：“那個……正好有點事，家里給我介紹了一個大學老師，好不容易談上了，那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br>
    向周舟挑起眉頭：“哦——”

    張諶更加無顏面對：“所以這事還得怪我，要不是我沒跟著，徐子越就不會把別人東西撞壞了?！?/br>
    向周舟撐著下巴，思考：“可是在酒吧蹦迪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嗎？到底是什么東西啊要600W？”

    張諶：“聽說是那家店的老板拍賣下來的一顆藍寶石，就放迪廳中間給人圍觀的，沒想到當時電路出了點問題，一黑一亮，只聽“啪”的一聲，那顆寶石就摔地上了，四分五裂?！?/br>
    “昂貴的東西就這么隨便擺出來給人看？”向周舟微微皺眉：“當時跳舞的人不止他一個吧，怎么就能確定是他撞壞的？”

    “哎?！睆堉R捂住額頭：“我也這么說過，徐子越告訴我，當時就他一個人離展示臺最近，那寶石，就摔在他腳旁?！?/br>
    向周舟：“徐子越親口承認是他撞壞的了？”

    張諶搖頭：“他說他當時喝的有點醉，事后店家抓著他要賠償，徐子越神智不清醒，忘了自己有沒有做過這回事?！?/br>
    喝嗨了，自己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磕碰了到點啥。

    向周舟沉吟一聲：“那是挺難辦的，酒吧監控查不到么？”

    張諶老實說道：“我去要過了，他們說那天晚上斷電，監控也斷開了，所以沒拍到?！?/br>
    向周舟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我怎么感覺你學生被設計了？怎么就那么巧，燈一黑寶石就碎，別是誰故意弄的這出吧?！?/br>
    “我也是這么想的……”張諶捂住臉：“可是我也沒辦法，他張口就是600W，不然就找上我們學校，要把這事兒鬧大?！?/br>
    張諶估計那會兒也慌神，被店家發現了把柄，向周舟說：“你不報警，那請律師總行吧？”

    張諶：“也不行，那人不同意，警告我說要找校長?！?/br>
    向周舟無語道：“你們擺明是被訛上了啊，就這也不愿意主動承認？”

    張諶苦著臉：“副校長是我后媽那邊的親戚，要是知道這事兒，我就留不下來了，我爸爸會對我失望的?！?/br>
    向周舟：“……”

    張諶繼續訴著苦：“你想我都直接開后門進來了，結果半個學期還沒滿就出了這種事，副校長還不是想換就換？你上次帶同學去鄉下勞作能被這么表揚，就是他做了點手腳，想要捧你，然后把我踢掉?！?/br>
    “這么說，我還是直接的受益者了？”向周舟念念有詞。

    張諶心驚rou跳的看著他：“向老師，你該不會直接把這事兒告訴副校長吧？！”

    向周舟故意發出一陣怪笑，欣賞了一會兒張諶絕望的神情，才慢悠悠的說道：“我沒閑工夫去打小報告，副校長這種做法對我也不公平，我是發自真心要帶同學們成長的，被他一炫耀，顯得我功利心很重！”

    張諶落寞的看著他：“我怎么覺得你是在炫耀？”

    向周舟沒有否認：“哈，誰叫你只顧著相親的?！?/br>
    張諶此刻完全沒有一開學那種囂張氣焰，佝僂著背，看起來有些可憐。

    向周舟同情的說道：“我也沒辦法，張老師，你老實承認總好過比老板去添油加醋，我勸你還是主動跟校長坦白，然后請律師介入，那老板這么明顯的要杠你們，換我是不會當這個冤大頭的?！?/br>
    張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你不懂，向老師，我要是因此實習期被辭退，家里人會安排我去公司實習的！公司就是我后媽家的，里面的人會針對我，到時候我說不定會跳樓！向老師，到時候記得燒點紙錢，好歹我們還一起共事了幾個月?！?/br>
    向周舟見張諶失魂落魄，兩眼空洞，嘴角抽了抽：“張老師，打起精神來！你也太容易倒了吧，就這還想跟你后媽斗呢？”

    張諶一聽，品出些其他的味來，連忙撐著身子，探向向周舟：“向老師，難道您有什么辦法可以幫我？！”

    向周舟高深莫測的抬了抬下巴：“有是有，但不確定可不可行?！?/br>
    張諶眼中含淚：“你說說看?！?/br>
    向周舟原先是不準備管這些事的，但張諶今天特別像個來跟他談心的學生，讓他不由自主聊的深入了些。

    向周舟：“既然店老板無法溝通，故意搞這種手段騙你錢，那我們也跟他玩陰的好了?！?/br>
    張諶遲疑道：“玩陰的？向老師你想做什么……”

    向周舟“哎”了聲：“你別想偏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坦白的。首先店家就是想從你身上詐出600W，他實際也不希望你坦白，你現在就是著了他的道，脫離了法律的條條框框，我的意思是他要這樣玩，你也不要那么老實，你現在把徐子越叫過來，我要問他那天晚上的事情?！?/br>
    徐子越來的時候，神情跟他們輔導員一模一樣，一幅天塌下來的樣子，“張老師，謝謝你替我背黑鍋?！?/br>
    張諶擺了擺手，萎靡道：“算了，歸根結底是我沒看好你們?！?/br>
    “張老師……”

    向周舟打斷二人：“徐子越，你撞翻東西的時候旁邊還有沒有人和你站一起？”

    徐子越已經在電話里得知向老師知道了一切，于是擺正態度，規規矩矩的在張諶身邊坐下，說道：“有人，燈亮起來的時候，那顆寶石就摔在我腳邊上了。而且展示臺附近幾乎就我一個人站著，其他人都離了段距離的，再加上那天我喝了酒有些暈，所以才不確定到底是不是我撞碎的?！?/br>
    “嗯，也沒感到有人推你吧？”

    向周舟拿出一張紙，在上面隨意畫了幾筆，徐子越移開視線，繼續說道：“是的沒有，燈一亮，我聽到別人的尖叫低頭一看，直接懵了……”

    向周舟用鉛筆在紙上模擬出當時的場景，展示臺在徐子越身后，寶石摔在他腳邊。

    他把紙推過去：“你看看是不是這樣？”

    徐子越點點頭：“嗯，差不多?！?/br>
    向周舟分析道：“假使是你碰到了寶石，那么在你這個站位不管往哪兒撞，都不會掉在你腳邊，只會在展示臺另一側，除非你故意把他推到你自己身邊，不然不符合規律?！?/br>
    徐子越著急辯解道：“不是我推的！我喝醉了也不會腦抽做出這種事??！”

    “冷靜冷靜——來，喝點蜂蜜水?！睆堉R安撫他，看著向周舟，明白了那番話的意思：“向老師，你說的對，可是那個老板已經認定是徐子越碰壞的，和他說這些也沒用呀！”

    “確實沒用?！毕蛑苤坌ξ恼f：“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徐子越到底有沒有說謊?！?/br>
    徐子越憋屈的看著他。

    張諶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真想出了什么辦法，向老師別開我們玩笑了?！?/br>
    向周舟：“這話就不對了，得先確定自己有沒有站錯邊才好幫忙啊?！?/br>
    徐子越幽怨的看著他：“向老師，現在確定了嗎？”

    “嗯?！毕蛑苤叟e起一根手指：“當天監控沒了對吧，沒有了證據你們也不能吃下這個啞巴虧，他不上臺面，我們也不跟他客氣。酒吧一般都存在違法交易，那老板能做出這種事，其他地方肯定也不干凈，把他監控黑了，收集這些證據反過來威脅他，大不了也是魚死網破，你們覺得呢？”

    他指了指畫上的監控頭，徐子越恍然大悟：“我怎么沒想到？黑吃黑??！”

    張諶顯然有顧慮：“萬一他到時候不從，還是會告發我……”

    “所以接下來就是麻煩的地方啦?！毕蛑苤塾霉P圈了圈攝像頭：“翻吧。積少成多，總會有他介意的事情，他要是還敢惹你，我們直接送他去吃牢飯。這樣下來，你去相親的事情不就抵消了嗎？將功贖罪啊張老師?！?/br>
    張諶一想，眼睛瞬間發亮。對??！即使那老板跑來和校長說事，可他手中握著老板的證據，是有底氣的，到時候他們把老板送進監獄，豈不是大功一件？校長笑都來不及，怎么還會怪他沒好好組織課外活動這樣的小事？

    張諶瞬間紅光滿面，仿佛已經成功，握住向周舟的手擁住他：“向老師，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向周舟干笑了一聲，推開他。

    徐子越說：“可是老師，萬一那個老板出爾反爾怎么辦？”

    還不等向周舟說，張諶飛快接道：“不管他答不答應，我們都偷偷收集證據，把他送進監獄?！?/br>
    還不忘看著向周舟，尋求認同：“對吧，向老師？”

    向周舟滿意的點頭，不錯，張老師出師了。

    徐子越：“可是……我們該怎么黑掉監控??？”

    張諶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徐子越你認不認識計算機專業的同學？”

    徐子越搖頭：“我們這邊是藝術分院啊老師?！?/br>
    A大分了好幾個專業，離的較遠，一般不會接觸到，除非組織什么全校的活動，還有可能碰到。藝術系的目前一共就四個輔導員：唐娟、吳輕語、張諶還有向周舟。

    就連負責不同專業的輔導員之間都不怎么來往，學生就更不可能了。

    張諶只好轉頭求助向周舟，此刻向老師就是他的明燈：“向老師，不知道您有沒有認識的電腦高手？”

    向周舟微笑的看著他，屁股隱隱發麻，聲音從牙縫擠出：“好像……還真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