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回高一
（2）重回高一 夏末的知了依舊猖狂，聲嘶力竭的躲在樹上擾人清夢。 向周舟本來睡得好好的，這知了就像在耳邊叫喚一樣，煩的人都出汗了。他沒辦法，翻了個身想要躲進被子里捂著耳朵睡。 沒想到，這一翻身，就直接掉地上去了，屁股挨到冰涼的地板，向周舟猛然驚醒，與周圍幾個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學生大眼瞪小眼。 桌前一個戴眼鏡，長得瘦瘦的男生笑著說道：“向周舟，你夜里做賊去了??？這么熱都能睡著?！?/br> 向周舟茫然的看向窗外，一大片熱風吹了進來，帶來一陣令人崩潰的蟬鳴，頭頂的電風扇即使開到了最大檔，也絲毫解不了熱，還要提防它有掉下來的巨大風險。 這是一間普通不過的教室，最前方的大黑板前站著一個女學生，背對著眾人，墊著腳尖擦掉上堂課留下的粉筆字。教室里吵吵鬧鬧的，多的是推搡打鬧的穿著校服的學生。 向周舟覺得這間教室有些過分眼熟，正抬手揉眼，想要從夢里醒來，旁邊坐著的女生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辛一時！你在那偷笑什么呢？晚上來不來一起吃火鍋？” 向周舟聽到后，手抬到一半就硬生生落下，轉頭順著女生視線所落下的位置，看向了自己身側，隔了一條走道的位子上。 “來啊，不是都說好了么?！?/br> 男生玩味帶笑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向周舟對上了對方視線。 那人笑起來臥蠶飽滿，仗著自己生了一雙乖巧的狗狗眼，見人就笑，治愈又溫暖，身形高挑纖瘦，喜歡穿著寬寬大大的校服，右手的袖子會折起來，停在手腕中部，露出自己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然后撐著半邊臉，轉頭看他，露出所向披靡的笑容。 就像現在這樣，向周舟摔在地上，怔怔的看著他，或許表情過于震驚，對方的笑意有些許收斂，嘴角是上揚著的，雙眼皮耷拉了下來，顯得雙眸有些倦怠，整個一漫不經心的既視感，眼神含帶了丁點困惑，仿佛在問“你怎么了？” 向周舟之所以反應那么大，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曾是他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辛一時？ 向周舟猝不及防看到這人，都覺得他倆能挨一起都是上輩子的畫面了，果然是做夢。 “傻盯著我看干什么，快起來?！?/br> 他曾經的好友朝他伸出了手，是堆著袖子管的左手，袖子遮了一半，向周舟本能的抬手，借著對方的力道站了起來，分開之前，他分明感覺自己掌心被悄悄劃了兩下。 向周舟忍不住再次轉頭看向對方，辛一時朝他飛快的眨了一下眼，之后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和周遭的同學聊起了天。 聊的什么內容，一個字都沒進向周舟腦袋里。 他看向窗口，迎面撲來一股熱風，讓他不由身臨其境的感受到了夢的真實。 為什么會夢到高一的畫面？ 即使現在已經過了將近10年，要是再讓他在大馬路上撞見辛一時，他還是會尬的無顏以對。 他和辛一時高一時期是好朋友，在班上的人看起來像兩個連體嬰兒，就連老師也這么調侃過?？伤蛑苤圩鳛檫B體嬰兒的另一半，還是因為當時過于年輕，生出了幼稚的狹隘之心。更由于自身的問題，把辛一時越推越遠，之后高三升大一，他更是再沒見過辛一時，聽說是后來出國了。 說來也可笑，他當時冷落辛一時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嫉妒…… 向周舟高一的時候還是個直的，暗戀過同班的班花季曉雨，長的白又好看，個子也高。 這件事情只有辛一時知道，結果季曉雨偏偏跟辛一時告白了，還被向周舟當場撞見，瞬間少年人的血性就起來了，一意孤行的認為是辛一時個臭小子不要臉，明面上和他稱兄道弟，做連體嬰，暗地里撬他墻角，好卑鄙！ 隔閡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慢慢生根發芽，向周舟就這么單方面和他掰了，而辛一時眼看友情窮途末路，挽救不回來，后面也沒有再主動找過他，他倆年少短暫又可貴的友誼就這么突兀的消失了。 剛剛出聲喊辛一時的女生，就是班花季曉雨，向周舟現在看過去，還是覺得班花很好看，跟辛一時也般配，可這倆人壓根沒在一起過。 對此，向周舟感到十分歉疚，肯定是因為顧忌著他，辛一時才沒有接受告白，而他當時還誤會了辛一時，認為他是個暗地里背叛兄弟的小人…… 這個認知隨著向周舟的年齡逐步增長，這才意識到辛一時有多么無辜，而他向周舟本人又有多么小心眼。 但當時，他就算回過神來了，也沒臉去找辛一時道歉。這件事完完全全錯在他，人辛一時因他受了傷現在可能已經復原了，他再上趕著去舊事重提，那不是兩人都尷尬么……再者，辛一時指不定都有新的好朋友，早就忘記他了。那時的向周舟猶豫了很久，最后決定裝作什么都沒發生，就算在校園里不小心碰到了，也會躲起來，避免尷尬的偶遇。 可如今他作為一個26歲的成年人，再去回想這件事，只覺得當時的自己有夠幼稚的，果然是天真又敏感的16歲啊。放現在來看這都算不上什么事，是他太過小雞肚腸了。 向周舟想到這里，從感慨中回過神，坐回了自己位子上，融入方才的聊天中。 剛才戴眼鏡的男生是班長，成績好的書呆子，在班里一直沒什么存在感，卻很喜歡自作主張的抱團，哪里有熱鬧，他就會插一腳進去，裝作自己很有人緣。 此時，班長陳偉發現向周舟還沒完全回過神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周舟，明天的試膽大會你是不是跟辛一時一組？我想到了，老班喊我統計人來著，你們都誰跟誰一組的，快點給我報上名來！” 剛說完，就引了一堆人哄擁而上，陳偉說：“都一個個來?！?/br> 忽然瞥到辛一時似笑非笑的眼神，陳偉從容的挪開臉，心里莫名有種被看破了的慌張。 他個人不怎么待見辛一時，感覺這人故作成熟的裝逼氛圍過于濃烈，所以辛一時也算作他絕對不會主動去Cue的人之一。 陳偉成功把懶散的同學都拉到自己身邊報了名，在他身后的向周舟卻因他的話而陷入了沉思。 試膽大會，倒也是個古早的詞了。 上輩子，九月末的試膽大會他臨陣逃脫了沒有去參加，后來聽說舉辦的十分成功，鬼屋很有趣，被市教育局表揚，還評了個最佳創新獎。 雖然向周舟的這個臨陣逃脫中帶著一絲膽小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就在試膽大會的前一天晚上，他撞見了季曉雨的告白，也就是今晚的火鍋聚餐，季曉雨會對辛一時告白！ 想到之后發生的事，向周舟的心在燥熱的夏天，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涼意淹沒，不禁看了眼頭頂的電風扇，有了一個不妙的猜想。 做夢的內容有這么詳盡么？ 不會吧……他真重生到十年前了？ 他又沒仇要報，也從沒有過重生的強烈欲望，這睡一覺就重生實在是太無厘頭了！ 在向周舟的百思不得其解下，放學后還是乖乖跟著去了火鍋店。 下課后的火鍋聚餐只叫了關系好的部分人在內，四女三男總共七個人，班長不知道怎么混進來的。 辛一時從入學起的第一天就很受歡迎，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向周舟被搶了女神后最氣的一點是：你小子那么多人喜歡，為什么偏偏要搶我喜歡的那一個？！搶了后還不知道珍惜，直接把班花晾那兒，一耍耍兩個是吧！看把你能的，可真有種！ 當然，這都是向周舟年少無知時的內心獨白，現在的他，內里已經是個成熟的26歲成年人了，且，已婚。 所以坐下后不久，他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借口還是跟上輩子的一樣，店里沒他要喝的飲料，他要去對過的小超市買。 而他上輩子離開的真正原因卻不是因為他說的這個。 向周舟知道季曉雨最喜歡喝X牌那個草莓味的汽水，想買了討好班花，這種暗戳戳的小手段當然要偷偷進行，即使是辛一時也不能圍觀。他就獨自離開火鍋店，買了汽水回來。 然后，他就正好撞見季曉雨的告白，當場心碎成了兩瓣，硬著頭皮坐下，沒有靈魂的吃完了整頓火鍋。期間，辛一時對他欲言又止，一看到向周舟難看的臉色，就把話憋了回去，什么都沒說。 試膽大會當天，向周舟就裝病請假，沒去參加，放了辛一時鴿子。 回憶完那些事，向周舟買完飲料走出便利店，剛要過馬路，忽然聽到隔壁巷子里傳出尖銳刺耳的聲響，像是鐵棍摩擦在水泥地上的噪音。 向周舟微微皺眉，看了過去，腦瓜子下一秒茅塞頓開。 對了！ 他上輩子出了飲料店，也聽到過這個聲音，當時湊過去遠遠的看，發現是一群人在打架。向周舟不敢惹事兒，回到便利店和老板報了個警后就回到了火鍋店，不知道后來怎么樣了，他也沒去留心，睡了一覺就把這事兒忘了。 他本來就想在外面瞎逛一會兒，避開班花的告白。眼下突生事端，上一輩子沒參與的事情，不如現在去瞧瞧，反正他躲在外面，里面的人忙著打架，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在看戲。 向周舟于是攥著兩瓶飲料，走到巷子里躲到一個石柱子后面，找了個最佳觀眾席就開始看熱鬧。 這一抬眼，就看到一個身穿黑T的男生背對著他，右手攥著對方的衣領，左手掄起拳頭，狠狠的砸了上去。那一瞬間，男生T恤下擺跟著他大幅度的動作而掀起，露出精壯的腰背，線條很好看，向周舟借著夏日還有一點亮色的天空將其看了個全。 眼前這位明顯還沒成年，少年人獨有的蓬勃與野性在他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向周舟不自覺聯想到顧隨憶的身體，對比了一下，發現這兩人是在兩個階段里的極致，無法做出客觀比較。 這波熱鬧看的不虧，向周舟心滿意足，同時也看出了些許門道。 這巷子里打架的約莫有七、八個人左右，除了穿著校褲的少年，其他人都是穿的自己衣服，看起來二十歲上下，不約而同的朝著少年圍過去，有些人已經被揍破了相，面目猙獰，想要將少年圍成一個圈，一鼓作氣的擊破。 原來這位男同學在單槍匹馬的戰斗，是個漢子。 向周舟看的熱血上涌，那校褲顏色明顯和他是一個學校的，不知道上輩子報警有沒有救到他。 就在這時，他看到跌在地上的一個小混混，手里捏著鐵棍站了起來，身處位置恰好是那個男生的背后，他想搞偷襲！ 向周舟皺起正義的眉頭，太卑鄙了，不僅以多欺少還搞偷襲，剛要出聲提醒，那男生似乎若有感應，微微側頭，余光掃見了身后的混混。 而在那一刻，向周舟也看見了男生的側臉，棱角分明的冷峻，他緊抿著唇，眉頭不耐的豎著，頜角繃緊，顯然是咬緊了牙關，正值怒氣當頭。 很英俊的長相，最重要的是…… 這男同學長的跟他老公顧隨憶一模一樣，簡直是青澀版本！ 向周舟當下就失去了理智，手中的袋子應聲而落，舉著其中一瓶飲料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扔了過去——敢偷襲我老公，我打死你！ 他初中參加過鉛球比賽，勇奪第一，汽水瓶朝著小混混的后腦勺義無反顧的砸了過去，途中受到引力影響，沒把人砸暈，只狠狠砸在小混混肩膀上。 小混混反被偷襲，本就心虛，嚇的嚎了一聲，手中的鐵棍沒捏緊，被反應過來的男生一拳揍的摔到墻角。 “好！” 向周舟在柱子后面雀躍的蹦了兩下，拍手叫好。 很快，一巷子的混混都被揍的爬不起來了。 天色暗去，石柱上的路燈也恰巧開了，把向周舟照的無處可藏，他雙眸閃閃發亮，完全被剛才的打斗激的心潮澎湃。 話說，他老公打架這么厲害的嗎？從來沒見過他打人。 眼見那男生擦了擦嘴角不明顯的血漬，撿起一旁的校服外套甩在肩膀上，朝向周舟的方向走來。 很帥很裝逼。 “老……” 向周舟剛喊出一個字，便被對方不帶感情的視線釘在原地，隨后，對方直接離開了小巷。 留向周舟一個人，嘴角還秉持著方才興奮的笑，目光追著顧隨憶離開的背影，整個人卻越來越僵。 不、不對吧？就憑剛才那一眼，那個男生肯定不是他老公，可他也沒聽說顧隨憶有雙胞胎兄弟??？ 向周舟茫然又無助的看著街角，撿起地上的兩瓶水，慢慢走回去。 他不敢相信的原因有兩點：第一，他認識的顧隨憶人如其名，誰見了都夸他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從來沒見他發過脾氣；第二，他沒見過顧隨憶動手打人，那樣一個君子，怎么會是在巷子里和人打群架的混混？ 他老公那么善良，怎么會是剛才那樣？綜上所述，不可能！ 向周舟又想到方才對方瞥過來的那一眼，冰冷又嗜血，像個架還沒打夠的野蠻人……這、這絕不可能是他老公！ 失落的向周舟回到了火鍋店，發現這里的氣氛也十分僵硬。 他離開前，一桌人還熱熱鬧鬧的聊著天，眼下一片沉寂，班花和她的好姐妹兩把椅子挨在一起，之前還沒靠那么近的。 兩個人低聲說著什么，季曉雨低著頭，平劉海蓋住了眼睛，情緒較一開始明顯低落了很多。 向周舟自然而然看向了辛一時，那人后背靠在椅子上，垂著頭玩手機，也沒什么表情，忽然若有感應的抬頭，看到他，又露出小狗般的陽光笑容。 班長陳偉在對向周舟使眼色，見向周舟無動于衷，就站了起來，拉住向周舟手腕，“你買個飲料去那么久？趕緊來吃，rou都老了?！?/br> 向周舟點點頭，順勢回到自己位子上，知道告白風波已經避過，接下來就可以慢慢“移情別戀”。他不想在辛一時面前裝作自己暗戀班花了，他現在可沒這個心。 嗯，這樣下來也避免了無端的爭吵。 向周舟嘴角綻出微笑，感應到左側的辛一時還在看他，他便轉頭，大方的報以一笑。 辛一時的狗狗眼瞇了起來，也跟著他笑了。 這要是讓季曉雨看到，可不得傷心死，不行不行，向周舟連忙壓下嘴角，拿起筷子想要夾rou吃，一旁的辛一時伸手敲了敲他的碗，向周舟低頭一看，碗里竟然鋪滿了他喜歡吃的東西。 向周舟感動的就著吃了起來，不忘感謝好友：“謝謝，你還幫我夾出來了啊?！?/br> 店里太吵了，辛一時就湊了過來，和他說話：“客氣什么，我都幫你留意著呢?！?/br> 向周舟這時想起了什么，從袋子里拿出飲料，“給你帶的?！?/br> 辛一時接過：“綠茶味？我挺喜歡的?！?/br> “嘿嘿，我都記著呢?！?/br> 向周舟得意的咧開嘴角，幸好還記得這個，就讓他盡情彌補吧。 他不客氣的沾著醬料吃了起來，時不時轉頭和辛一時對視一笑，氣氛又重新變的融洽起來。 但也只是他們兩個而已，季曉雨在閨蜜的安撫下心情有所好轉，一抬眼，對過的位置正好是辛一時，就見他和向周舟旁若無人的眼神交流，辛一時還主動幫向周舟捻瓶蓋。 “謝謝，我自己可以開的?！?/br> 向周舟只覺得辛一時人真是太好了，他上輩子竟然錯過了這么一個好兄弟，悔不當初！ 辛一時撐著下巴看他吃，笑瞇瞇的道：“沒關系，跟我客氣什么呢?！?/br> 兩人都是美少年一掛的，坐一起還挺養眼。季曉雨感覺有什么不大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想到剛才辛一時毫不留情的無聲拒絕，無聲勝有聲，一點面子也不給她，她就難受的能吃下三大碗飯。 化悲憤為動力，吃不胖的班花開始埋頭席卷食物，時不時給對面的辛一時來一記飽含怨念的死亡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