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憑什么？”神威候鷹隼般的目光掃向他身后，“狐媚惑主，這樣的下人，還留著做什么？”

    “我這不是跟您學的嗎？”李慕然的眉目顫了一下，“您廣納妾室，寵妾滅妻，我有樣學樣，怎么了??？兒子學的不好嗎？”

    “然兒——”王妃怔了片刻，“你如何能這樣同你父親說話？”

    “讓他說！”神威候日漸蒼老的面孔上，閃爍著蓬勃的怒意，“我倒不知道，做兒子的，敢對老子這么多話！李慕然！你一點規矩都不講，出息大了？?。?？”

    “是，我是有出息?！崩钅饺凰﹂_綏遠制止他的手，站起身來，更為不忿，“怎么了！我說的哪條不對？自從您納了秋姨娘，哪次她惹事您不幫著她??？規矩，笑話！在這里，您不就是規矩嗎？您要我死，我活的過明天嗎??？”

    “好啊，把你養這么大，反倒養出仇來了！”神威候嘴角顫抖，“來人，拿劍來！我今天就要清理門戶！”

    “不要！”王妃聞言下意識地跪在了神威候的面前?！巴鯛?，然兒只是一時沖動，您不要同他計較——”

    “哼——什么一時沖動，我看他是積怨已久！”神威候接過下人遞過來的劍，“今天我就為李家清理門戶了！”

    “來??！我怕過嗎，我這條命就是您給的，左右不過再收回去！”李慕然寸步不讓，父子之間的矛盾終于被激發到頂點。

    “你這個逆子！”

    劍猛然刺了過去，“然兒！”王妃起身向李慕然撲去。

    李慕然摸著濺在臉上的熱血，這劍沒有扎進李慕然身上。眼神變得模糊，李成陽咳了一口血，猛然像后倒。

    李慕然慌亂地接住了他，“李成陽！”

    神威候見李成陽擋在前方，手一松，王妃見狀，顫抖地喊，“傳御醫！快！”

    李成陽躺在李慕然的懷里，手掌按在胸口上，艱難地開口，“慕然……之前，我做錯了?！?/br>
    “沒有……”李慕然抱住他的手臂在顫抖，“你永遠不用和我道歉?！?/br>
    “你……你之前，還說，絕不繞我?！崩畛申栙M勁兒地牽起一個笑容。

    “李成陽，我什么時候真的和你生過氣！”李慕然咽了一口氣，平復顫抖的心情。

    “這樣是極好的?！?/br>
    “不要再說話了，否則我就將你扔下了?！崩钅饺徽f。

    “慕然，你對我真狠?！?/br>
    “還能討價還價，說明一點事情也沒有?！?/br>
    “嗯，被你……看穿了?！崩畛申栯p眼有些模糊，但是還是打起精神同他講話。

    在李成陽暈過去的時候，李慕然的精神還有些恍惚。

    “你……你醒來啊?！崩钅饺话察o地說，“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br>
    李成陽被御醫接走了，一堆丫鬟婆子跟在李成陽身后，離他越來越遠。

    “我……我……”李慕然攥緊了胸口的衣服，感覺難以呼吸。

    “殿下——”綏遠站在他身后，很輕地抱住他。

    李慕然很努力地想看清身后的人，可是兩眼越來越模糊。

    “殿下——您哭了?！?/br>
    李慕然猛地抬頭，溫熱的淚水從眼眶低落，“我、我哭了嗎？這不可能——”

    李慕然攥緊了心口，那里像有東西咬著一樣，死不松口，讓他一刻也不能呼吸。

    “不會有事的?！苯椷h寬大的衣擺圍住了他，李慕然的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暗钕??！?/br>
    李慕然低下頭，良久才說，“現在躺在那里的，應該是我?！?/br>
    綏遠架起李慕然，輕聲說，“奴帶您去見表少爺，表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好的?！?/br>
    李慕然被綏遠帶到了李成陽的門外，李慕然坐在門口卻怎么也不肯進去。

    綏遠從正面抱住了他，他感受到李慕然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殿下，不是您的錯?！?/br>
    “是我的……”

    “殿下，您沒有做錯任何事?！?/br>
    “都怪我，如果不是……”

    “李慕然?！?/br>
    “……”

    綏遠捧住他的臉，雙眼直直望進他澄澈的眼眸，“這件事，你無從預料，所以，責任不在你?！?/br>
    “……可是，李成陽受傷了?！?/br>
    “他不會有事的?！苯椷h握住他的手，像承諾一樣。

    “……”

    “綏遠，以我的靈魂，向您起誓?！苯椷h的目光頭一次變得有些不舍，他張口說了些什么，但是又安靜下來?！袄畛申柌粫惺?，他會永遠陪著您?！?/br>
    李慕然坐在房門口，低頭埋進膝蓋里。

    夜色漸染，不知何時，綏遠也離開了。

    冷風吹的李慕然發抖，但是他依然沒有離開。

    為什么……

    所有人都離開了。

    良久，房門被推開。御醫剛走出來便被李慕然攔下了，“御醫，御醫，李成陽，李成陽他怎么樣了？”

    “這……”御醫躊躇地撫了撫胡須，“傷口雖然刺的不深，但是卻傷及了部分肺。若是能挺過今夜，想必就能大好了……若是……唉”御醫搖了搖頭，“罷了?！?/br>
    “若是，若是什么，你給本世子說清楚！”李慕然攥緊了御醫的衣領，險些將人提起來。

    “咳咳……”李慕然聽到御醫的咳嗽才放松了力道，“殿下若是能找來天山雪蓮，口服之后興許十有八九可以挺過這一夜，只是——這天山雪蓮可遇而不可求。當今陛下曾有三朵，一朵賜給丞相府，一朵賜給娉婷公主，還有一朵，在宮中。這皇家御用藥品，怕是很難拿來啊……”

    “那丞相，還有丞相府……我去找母妃！”李慕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路飛奔，跑去了正院。

    “母妃！”李慕然快步走到母妃身邊，“丞相府！丞相府的天山雪蓮，可以救李成陽！”

    聽到丞相府三個字，王妃面露難色，“然兒……丞相府與神威候府不睦已久……況且，你父親雖然嘴上沒說，卻也是支持太子殿下的。而丞相府一向站在五皇子身后……如果是其他人家，我們還可以想辦法，但是丞相……”

    “那……還有……還有娉婷公主，還有陛下！”

    王妃嘆氣，“母妃盡力一試吧，成陽這孩子，怎么也算是替我的然兒受累?！?/br>
    李慕然面色灰白，他回身走，知道從皇家要這種藥品的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

    人都是怕死的，越是位高權重的人，就越是怕死。

    “王妃！丞相家的裴大公子登門拜訪！”

    王妃蹙眉，“這個節骨眼過來……”察覺到李慕然殷切的目光，她嘆了口氣，“去吧，無論他要說什么……”

    小廝撓了撓頭，“稟王妃，那位裴公子，無償送了一個天山雪蓮來，如今已經送去表少爺處了?，F在裴公子人在正廳里侯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