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紀停伸手往外套里摸了個空，這才后知后覺地回想起自個兒的手機已經被秦彥給摔了。

    紀停原來的手機里東西不少，有些甚至還沒有備份，他在文件轉移好之前，懶得成天揣著秦彥給他的那部新手機，于是順理成章地拒絕了其他人尤其是徐文樂的信息轟炸，這幾天過得十分清閑。

    空曠無人的更衣室里，他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抬眼看見不知道已經盯了他多久的龐霄，頓了頓，手下用力，撐著窗沿往前走了幾步。

    龐霄瞥了眼被紀停放下的速寫本，紙張上能隱隱約約看出大致的人體輪廓，紀停已經走到了龐霄脫下的胡亂扔作一團的衣服旁，微微躬下身看了半晌。

    “哎?！彼麖澲焓?，松松垮垮的領子隨著他的動作往下墜，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頸，他線條流暢的喉結和鎖骨一路滑進了偏大的校服短T，鎖骨上窩極深地凹陷下去，顯得肩頸薄而骨感，在光下盛出了一片小小的陰影。

    龐霄坐在啞鈴凳上，背微微前弓，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紀停往后拽了拽領口：“手機借我用用?！?/br>
    龐霄聞聲移開視線，從紀停的鎖骨處，緩緩滑到了他正懶洋洋勾著自己脫下的運動褲松緊帶的指尖，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手機不在那兒，”龐霄站起身走了過來，火爐似的掌心直接攥住了紀停的手腕，另一只手撈回了自己的運動褲，下腹繃緊，“嘖”了一聲，“別亂摸老子衣服?！?/br>
    “撩起火了你又不管滅?！饼嬒鎏蛑?，含糊地小聲抱怨了一句。

    紀停沒聽清這人說些什么，他揚著眉，垂眼看了看自己有些發紅的手，又看著龐霄利落地拿出手機解鎖，手掌一揚就拋給了他。

    “密碼四個一，以后你直接用?！备率业目照{遙控器他倆沒找著，龐霄盡管只穿了條內褲，但他一向怕熱，冒起的汗珠順著他胸膛和脊背起伏的肌rou線條往下滑，隱隱的水跡在燈下反著光。

    他的視線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著紀停，問道：“你這幾天一直沒帶手機？”

    紀停低著頭點開相機，額發也有些濕了，有幾根發絲黏在了臉上，聞言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嗯，沒帶?！?/br>
    龐霄刀削似的的眉頭皺起，繼續追問道：“你也沒看樹洞？”

    “……沒看?！奔o停舉起手機，從龐霄的視角望過去，這恰好擋住了紀停的半張臉，露出的一只桃花眼望向他，連眼角上翹的弧度都透著茫然，“怎么了？”

    “沒怎么，不用看，”龐霄語氣一頓，“沒什么好看的?！?/br>
    他任由紀停連拍了數十張照片，半晌后突然問：“你以前經常這樣？”

    紀停正低頭篩選著照片，他靠住金屬制的儲物柜，感受到和脊背接觸的地方一點點變得溫熱，有一股火爐似的熱浪往他身前撲了過來。

    他撩起眼皮，看見龐霄已經走到了跟前，他跟這人隔著區區兩個拳頭的距離，頭頂大約能抵在人的胸前，視線往下一掃，紀停就著這個位置拍了張近距離的腹肌照。

    視角問題，鏡頭從上至下，也略微帶進了龐霄全身唯一被布料包裹住的某個部位。

    紀停：……嘶。

    “……天賦異稟啊?！彼那閺碗s地來回扒拉著照片，掃了眼人魚線往下滑至的鼓囊囊的一處，糾結著要不要把這張不太正經的給刪掉，“這也太……”

    “紀停，”龐霄在他頭頂不依不饒地出聲問，“嘖，你讓多少人給你做過人體模特？”

    紀停沒抬頭，挑了幾張照片發送到了自己的手機里。

    他沒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些過于近了，龐霄完完全全以一種狩獵的眼神和動作圈住他，連呼吸吞吐的氣息都在交纏；紀停依舊靠在這個被扣住的狹小逼仄的空間里，毫不在意地由著龐霄貼近他。

    紀停在秦彥從小到大有意無意的相處和潛移默化下，對異性抱著紳士的態度和正常的交往距離，但對同性顯然要隨便得多，對肢體接觸向來遲鈍且不太敏感。

    這讓秦彥高興又不高興。

    “畫室里裸模不少，男女都有，多的時候一個月能有三四次?！彼喙馄骋婟嬒鰸u漸黑沉的臉色，遲疑了一下，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自己一般不會單獨請模特?！?/br>
    他的長處在靜物和景物繪畫，挑戰賽的題目基本摁在了他的死xue，但紀停的靈氣和天賦被畫室老師一路夸到大，他知道原文劇情，但如果直接放棄——

    實在是不太甘心。

    好在龐霄的確符合他心中比較完美的人體架構。

    即便在靜態的照片里，這人原始而純粹的野性和侵略氣息依舊撲面而來，仿佛強勢得能鉆出屏幕，融作流動的空氣，死死禁錮住他盯上的獵物一樣。

    “我第一次單獨畫人體模特，”紀停說這話時語氣甚至帶上了些微的雀躍，一雙桃花眼微瞇，臥蠶自下眼瞼處浮現了出來，“不得不說，你確實讓我產生了很多的——”

    紀停：“創作靈感?！?/br>
    龐霄：“……”

    他媽的。

    紀停把手機塞回給他，龐霄感受到掌心轉瞬即逝的溫度，瞥見了自個兒手機的屏保。

    模模糊糊，沒頭沒尾，看不出確切的樣子。

    是一張藝術節的偷拍照。

    當時他兄弟暗戀文藝部的部長，聽說他女神要在藝術節上表演英文話劇，把這事兒吆喝得全隊皆知。

    后來得知部長扮演了赫米婭＊，他兄弟四處找人打聽拉山德＊的演員，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彩排當天竄進了后臺，一副怒氣沖沖要跟人同歸于盡的架勢。

    龐霄被他兄弟念叨得耳朵起繭，知道他所謂的“情敵”是文藝部副部長紀停，他原本不太關心這件事，誰料一不留神竟然真讓這小子溜了，一時間不由得有些上火。

    紀停，紀家的小少爺，聽說和秦彥關系不錯。

    他兄弟要是真照人臉上砸兩拳，他爸大概能廢了他。

    “誒，”龐霄進了后臺準備逮人，沒瞧見他兄弟的影子，四處是穿了話劇服臉上化了妝的演員，燈光和幕布都在調控，道具組抱著箱子到處穿梭，人聲亂哄哄地鬧成一片，他不耐煩地隨手攔住了一個人，問，“你認不認識紀停？我找他有點事兒?！?/br>
    他看見那人的目光向右一瞥，于是跟著他的視線向右轉去。

    那是他聽了無數遍“紀?！钡拿趾?，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見到紀停。

    大概一個人的第一印象的確是十分重要的。

    因為自此以后，紀停在他眼里一直像個中世紀高傲而矜貴的小少爺。

    長時間悶在畫室不見陽光，不怎么喜歡需要用到手的運動，喜歡的甜品持久而單一，高興和不高興的時候都愛笑。

    可能還有點不自覺的嬌氣。

    除了總是和秦彥待在一起外，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像是順著他心意長出來的人一樣。

    要是離他更近點就更好了。

    “龐哥！”

    “龐哥？？”

    “……”

    “隊長?。?！”

    “隊長，你盯著觀眾席發什么呆??？”5號位的周啟揚撓了撓頭，他剛從場地上跑了一圈試試感覺，下來就看見龐霄獨自坐在椅子上，手綁著腕帶，盯著對面的觀眾席發愣。

    “找人呢隊長？男的女的？你倆約好了還是人家主動來看你??？？”周啟揚賤兮兮地湊過來，伸長脖子往密密麻麻幾乎滿座的前排張望，“別說，今兒人確實挺多的?！?/br>
    “這人也太多了，東邊那群好像是一中的學生……”他順著龐霄的視線看了半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上去有些驚訝，“……不過觀眾席上怎么這么多相機？攝影是文藝部安排的吧，他們部門居然這么有錢？？”

    龐霄沒說話，握著手機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已經給紀停陸陸續續打了七八道無人接聽的電話，想到那人大概依舊沒帶上手機，煩躁得連手臂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

    周啟揚還在四處尋找他的女神，龐霄張開腿坐著，撈起身邊的籃球砸了過去。

    “再吵吵老子削了你，”他不耐煩極了，眼角瞥過不遠處滿臉“與我無關”，實則耳朵豎起老高的一群隊友，忍不住重重地“嘖”了一聲，問道，“你能不能聯系上紀停？”

    “cao，我聯系他干嘛？？”周啟揚聲調拔高，眼睛瞪得溜圓，他猛地扭頭，用力過猛，脖頸處甚至扯出輕微的“嘎啦”一聲響，“阮阮喜歡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他媽犯賤呢上趕著把自個兒情敵拖過來？？”

    龐霄：“……”

    他強忍住怒火，暗自磨了磨牙，心說狗屁的阮阮。

    “我他媽看你是欠揍?！彼D頭罵了一句，躬身撐著膝蓋站起來。

    這會兒啦啦隊已經等著入場，一列的細腰短裙大長腿，觀眾席上歡呼聲震天，龐霄聽見前排有女生在叫他的名字，濃黑的眉毛不耐地擰成一團，他眼睛掃過過道甚至座位上架著的相機和長鏡頭，恨不能把這些玩意兒直扛著摔成碎片。

    另一頭教練和裁判正核對著上場名單，龐霄被催了好幾次，趕在手機被收走前再次給紀停發了條信息。

    龐霄：【你過來的時候注意點】

    龐霄：【決賽對校外開放，場子里他媽全是你的粉絲】

    他頓了頓，不太情愿地繼續打字。

    龐霄：【實在來不了，跟老子說一聲就行】

    龐霄：【……一場比賽，也不是什么要緊事】

    不過紀停沒看到他一連串的電話和信息提醒。

    他確實沒帶手機，今天下午是和一中的籃球決賽，從上午開始他們班便人心浮動，上課更是直接空出了幾乎一半的座位，氣得他們班主任差點拔禿自己頭頂上所剩無多的毛。

    秦彥班級里正在考試，紀停也沒和他說自己要去看籃球賽，往校服的白T外頭套了件連帽衫就往外走。

    想了想，又返身戴上了鴨舌帽。

    但開放日，校園里來往的人實在太多，他躲開一群正興高采烈往籃球場趕的學生，后退時肩膀不小心撞上了什么東西。

    “抱歉，”紀停連忙回頭，看見身后的人同樣也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垂頭時額前的帽檐遮住了眼睛，“你沒事吧？”

    “沒……”紀停抬起眼，這人冷冷淡淡掃過來的視線一凝，突然間頓住了。

    他盯著紀停的臉，原地不敢置信地愣了一會兒，隨即整個人一個激靈，驚慌失措地眨了眨眼睛，猛地低下頭，手忙腳亂地在包里翻找什么東西。

    紀停：？

    他微微瞇起眼睛，條件反射地退后一步。

    “這莫非是……”他不太確定地心想，“……我的，粉絲？”

    還是個男粉？？

    紀停盯著面前全副武裝，全身上下包得比自己還要嚴實的人，心情復雜地垂眼，看向被人遞到面前的一個小小的編織娃娃。

    娃娃穿了件迷你的淺藍色背帶褲，頭上的貝雷帽上還別了朵白色小雛菊。

    看著眼熟，像是選秀時某次公演的造型。

    ……一張臉圓乎乎的，五官竟然還有點像他。

    “送給你?！蹦侨藛≈ぷ?，緊張道。

    紀停微微張了張嘴，但沒出聲，背后籃球場上和一中的決賽已經開始了，不知道是哪邊率先進了球，學生和啦啦隊七嘴八舌地叫嚷成一塊兒，尖叫聲驀地沖進耳膜，讓紀停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站在過道上，前排似乎已經有學生發現了他，站起來沖他招手。

    紀停轉回頭，想了想還是沒接那個娃娃，半晌后朝面前的人笑了笑。

    “謝謝，”他道，“我不收禮物?！?/br>
    對面人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紀停沒想過還真能有追到學校來的粉絲。他那三個月是全封閉式訓練，沒有手機和經紀人，對自個兒“露臉即漲粉”的評價和人氣也沒什么真實感。

    他報名不過是一時興起——退賽也是。

    紀停垂著眼沉默了半晌。

    “……這個送給你，”他看著眼前這人，突然低頭取下了腕上的一條黑色雙環手鏈，手鏈內側刻了一道小小的“Jiting”花體字母，“然后……換個人粉吧?！?/br>
    那人愣愣地看著自己掌心的手鏈，和沒能送出去的編織娃娃，整個人木頭樁子似的原地戳了半天，反應過來后急急忙忙抬頭，發現眼前都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的觀眾，紀停的身影在其中驀地閃過，很快就淹沒在烏泱泱的人群里，四處找不著了。

    他不死心地握緊拳，卻被手鏈上花紋的尖銳處刺得掌心一疼，一時間無奈又興奮，口罩下揚起唇，別別扭扭地笑出了聲。

    他把手鏈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掏出手機來拍了張照，登上wb。

    【　隨便玩玩：請假一天，出門逛逛。[圖片]　[圖片]】

    紀停逃似的溜的飛快，三兩步就走到了觀眾席的前排，手搭在同學肩上拍了拍。

    這同學也是文藝部的成員，看見自家副部長來了，立馬把旁邊座位上用來占座的礦泉水拿回來。

    “阮阮姐叫我看見你來了，就給她發個信息?！彼麚蠐项^，把手機屏幕遞到紀停跟前晃了晃，“那我發了，副部長？”

    紀停無所謂地點點頭，從包里拿出速寫本，抬眼往臺上粗略一掃，很輕易地就瞧見了龐霄的位置。

    他穿著校隊統一的紅色球服，跑動和接傳時動作熟練而流暢，在一干人里意外地打眼。

    紀停偏頭看了看記分牌，問道：“龐霄打的是前鋒？”

    “對，”文藝部的那學生明顯是個籃球迷，看上去興奮得有些過頭，“不愧是校隊隊長，太強了！一中的那群人根本就防不住他嘛??！”

    紀?？戳藭?，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鉛筆往紙上畫了幾道。

    第一節結束，雙方隊員下場休息，啦啦隊穿著白底紅邊的露臍短裙上來熱場，領頭的就是梳著高馬尾的孟阮。

    周啟揚拿著礦泉水瓶，扭頭撅起嘴，輕佻地吹了一聲長哨。

    “媽的傻逼?！钡谝还澓笏麄兎謹殿I先，大家的心情都比較輕松，隊友們嘻嘻哈哈地罵了周啟揚一句，轉身就被教練一掌糊在了腦門上。

    龐霄原本就是喜歡出汗的體格，他撩起球服往上去擦脖頸，身上蜜色的八塊腹肌溝壑間還淌著汗。

    不少女生就喜歡這款，一時間連一中的部分女生都興奮地叫了起來。

    周啟揚聞聲迷惑地伸長脖子：“cao了，我也有腹肌??？”

    “得了吧，”隊友擠眉弄眼地揍了他一拳，“你擱這兒跟隊長比呢？”

    龐霄只當沒聽見，他面無表情地收回手，目光下意識地往觀眾席上掃了一圈，正準備轉身時瞥到了第二排角落的某個身影，動作不由得一頓。

    第一節后的休息時間很短，雙方都已經等著上場了，周啟揚扭頭瞧見久久不動的自家隊長，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上場了隊長，”周啟揚問，“你看什么呢？”

    龐霄轉回頭，嘴角不加掩飾地翹了起來：“沒什么?！?/br>
    決賽第二節，一中調整了戰略，防龐霄防得很緊。周啟揚跑動著防人，看著龐霄送了對面一個大帽，搶到籃板后又帶球跑到前場，在右側直接起手投了個兇悍的三分。

    觀眾席上再次此起彼伏地叫了起來。

    “嘖，隊長今天球打得好sao?！毕惹皞髑蚪o龐霄的那名隊員感嘆了一聲，看見龐霄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往邊上望，“一中那幫人快瘋了吧?！?/br>
    周啟揚：“有問題，絕對有問題?！?/br>
    周啟揚：“你看你看，他媽的又撩衣服……撩給誰看呢？？”

    他倆說這話時離場邊挺近，喉嚨里像是放了個擴音喇叭，紀停聽見時已經畫完了一幅人物速寫，正拿著平板戳戳點點地打開了畫圖軟件。

    “撩給誰看啊……”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面上毫無波瀾地想，“可能是我吧?！?/br>
    雖然他坐的是前排角落的位置，但過了這么久，也已經陸陸續續有人注意到了這邊，他剛以“沒帶手機”為由拒絕了五個女生和兩個男生的加好友請求，他們一臉遺憾地走開，也不知道到底信沒信。

    紀停垂著眼點開色卡，給人物的球服填上紅色。

    “副部長，”他旁邊的同學擺弄了半天手機，突然探頭道，“阮阮姐問我們有沒有看見蘇繁?！?/br>
    “……怎么了？”紀停停下筆，偏過頭看他。

    “蘇繁是這次文藝部負責攝像的幾個人之一，”他撓了撓頭，“下半場快開始了，阮阮姐說突然就找不著人了?！?/br>
    紀停皺了皺眉，沒想起原文中關于這一段的描述。

    他夢見的并不是十分完整的劇情線，尤其是蘇繁的日常生活，醒來后在他腦子里幾乎只有十分淺淡的印象了。

    “我去看看，”紀停皺著眉起身，“阮阮在休息室嗎？”

    旁邊的同學點了點頭，他不再多說，沿著過道臺階往下走。

    場邊靠近觀眾席的位置放著些休息用的長凳，紀?？窟呁白?，路過更衣室時被突然竄出的人影給撞了一下。

    他左肩一痛，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右倒，好在撞擊的力氣不大，他的腳踝輕微扭了下，及時穩住了身形。

    紀停抬眼，正對上一張驚慌失措的面孔。

    “……蘇繁?！?/br>
    蘇繁抱著相機，顫抖著推開他往外走，紀停轉身去追，余光看見更衣室里似乎還有一個人。

    紀停往回追的動作頓了一下。

    ……誰？

    “嘖，”紀停忍不住吸了口氣，擰著眉偏回頭，“這都是些什么事?！?/br>
    蘇繁要是真不喜歡這些人……

    “和爸稍微提一下吧，”他抿了抿唇，抬眼時看見往前的蘇繁突然轉身，朝著自己跑了過來，“或者我自個兒先和蘇繁談談……”

    紀停：“……哎？”

    蘇繁的身影不斷向他靠近，他愣了一下，聽見頭頂上突然嘈雜起來的尖叫聲。

    他呆愣間只來得及抬頭，場上似乎有人在怒吼著叫他的名字。

    眼前是一片晃動著無法看清的白影。

    蘇繁側身把他撞了出去。

    紀停被撞得整個人往籃球場內仰倒，他的后背和頭被龐霄撲上來護住，摔下時手腕在地面上重重地劃了一道。

    四周的觀眾席要比中間籃球場高出約一層樓的距離，整個設計呈現出一種凹陷式，第一排前的白色護欄已經斷裂，斷裂口恰好就在紀停原本站立的頭頂上方。

    但蘇繁把他推開了，于是斷裂的護欄將蘇繁壓在了下面，金屬制的長桿砸出“砰”的一聲巨響，第一排的學生已經嚇懵了，好些人哭叫著穿過過道往后跑。

    紀停也有些茫然。

    他盯著蘇繁被壓在護欄下朝向他的亂糟糟的發頂，刺痛的手腕后伸，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似的，下意識地抓住了身后人接住他的小臂。

    比賽已經中止，觀眾席上的人群還在sao動。

    蘇繁身上的護欄被搬開。

    “……校醫呢？”紀停被龐霄半抱在懷里，茫然地仰起頭，“……你打120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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