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解鈴還須系鈴人
熱搜掛到第二天早上,輿論導向開始往“校園暴力”的話題上偏,到中午,討論度已比昨天高出兩倍不止。 謝辭在這時候發了長微博,講述他高中生涯暗無天日的時光。 沒有華麗的語言,沒有哀痛的抱怨,他像是從故事里抽身而出的旁觀者,平靜理智地將悲劇訴諸世人。 可只有賀知州知道,他抖著手寫下曾經,把血淋淋的口子翻出,耗盡了所有力氣假裝堅強。 他手指下的每一個文字,都是他在泥淖里掙扎的證明,如生銹的刀片剜下血rou,每一寸都在腐爛里尋找新生。 賀知州從身后抱住他,薄唇吻在他發旋:“寶貝,對不起,我來晚了?!?/br> 謝辭眼中含著的淚隨著這句話啪嗒掉下,落在他手背,灼痛人心。 賀知州把他抱得更緊,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早知道這么痛,他寧愿不曉他的前塵往事。 謝辭放下手機,扭過身子沖他笑,淚水洗刷過的眼睛亮得驚人:“不晚,剛剛好?!?/br> 賀知州吻過他的眼眸,將他的腦袋按在頸窩,視線落在虛無處,暴戾層層堆積,實質般穿過空間,牢牢鎖在付允之身上。 不過一晚,這位昔日意氣風發的大明星已頹靡不堪,眼下黑青,雙目無神,下巴還冒了一圈青青的胡茬。 仍是昨晚的公寓,小情人跑通告去了,偌大的空間只剩錢為和付允之。 前者還在打電話,試圖補救,后者一攤爛rou似的蜷在沙發上,手邊放著沒抽完的煙。 鈴鈴鈴—— 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付允之嚇了一跳,一看來電提示,是他的父親。 他慌忙撈過手機,恍若抓住救命稻草:“爸,幫幫我!有人搞我,你把他找出來,弄死他?!?/br> 電話那邊的付剛面沉如水:“人家不弄死我們全家就不錯了,你到底怎么得罪了人?” 事情發生后,他便動用一切人脈打聽,徹夜未眠,直至剛剛才得知,原來這一切都是賀知州的手筆。 付家不夠格和州際娛樂合作,素來無交集,付剛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時候招惹了這尊大神,付允之也是一頭霧水。 “不管怎樣,你先回家,我們去找賀總道個歉?!备秳側缡堑?。 付允之一聽就怒了:“憑什么我道歉?我又沒做錯,而且我都不認識他,根本不可能得罪他,道哪門子的歉?” 他生來就含著金湯匙長大,橫行霸道二十余年,什么都會,就是不會低頭。 付剛拔高音量:“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再廢話老子讓你自生自滅!” 眼看著付允之要暴走,錢為急忙搶過他的手機,快速道:“董事長請放心,我馬上就帶少爺回來?!?/br> 話畢切斷通話,不給父子倆對罵的機會。 付允之一腳踹翻面前的茶幾,臉紅脖子粗地吼:“我不去!賀知州是個什么東西?他也配讓我道歉?” 錢為看傻子似的看著他:“你身為娛樂公司的繼承人,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偶像,別告訴我連州際娛樂的總裁你都不知道?!?/br> 付允之呼呼喘氣。 他當然知道,可那又如何? 八竿子打不著的大佬對他實行毀滅性打擊,他還要點頭哈腰地去伏低做小,哪有這樣的道理? 此時的付允之完全沒想到,從前的他不僅對比他弱小的人百般欺凌,還逼著人感恩戴德。 而今只是報應不爽,輪到他了而已。 錢為把他推進浴室:“二十分鐘,把你自己收拾好,否則董事長肯定親自來逮你?!?/br> 付允之不情不愿地洗漱,同時把賀知州罵了個狗血淋頭。 錢為心累地扶額,揚聲提醒:“嘴上積點德吧?!?/br> 付允之不聽,從公寓罵到付家,又從付家罵到州際娛樂的總部大廈,臨下車時才被付剛一巴掌扇閉嘴。 三人下車走進旋轉門,人美聲甜的前臺問他們要做什么。 付剛自報家門,表示想見一見賀總。 前臺問:“請問有預約嗎?” 付剛道:“沒有,麻煩你打個電話,就說我帶著兒子賠罪來了,煩請賀總騰出幾分鐘時間?!?/br> 前臺對熱搜上的事知之甚多,聞言看了看戴著口罩的付允之,笑著撥號。 總裁辦公室位于大廈十六層,助理李隨接到后請示賀知州,后者問身旁的小家伙:“付允之來了,見嗎?” 被強行帶到公司的謝辭不假思索地拒絕:“不見?!?/br> 李隨會意退出辦公室,告訴前臺不見,讓她打發了那幾人。 屋里,賀知州把謝辭拉到腿上坐著,溫聲問:“怕他?” 謝辭搖頭:“不怕?!?/br> 付允之于他而言,是長時間噩夢的根源,這么久了,他沒當初那樣脆弱,人是不怕了,但在生死邊緣沉浮的窒息感,他不想再次體驗。 賀知州捏捏他的后頸:“他欠你一句對不起?!?/br> 盡管微不足道,于事無補,但那是債,是欠少年謝辭的交代。 “寶寶,抱歉我無法回到過去幫你教訓那會兒的付允之,不過這句對不起,無論多遲,我一定要他還給你?!?/br> 賀知州其實有私心。 發微博時,他親眼看到謝辭撕開過去的痛苦,他知道他沒走出來,否則不會從短暫的午睡中驚醒。 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付允之令人作嘔不假,但捆住謝辭的枷鎖,終要由他親自解開。 賀知州想看到開心快樂的謝辭,而不是提心吊膽的驚弓之鳥。 他的寶貝那么好,不應該囿于過往。 謝辭抿抿唇,有些猶豫:“我不想看到他?!?/br> 賀知州一本正經:“說實話,我還挺想見見從云端跌到泥里的大明星究竟長什么樣?!?/br> 身為娛樂公司的總裁,不可能不知道一天前還當紅的偶像是何尊容,謝辭知道他是在變相地勸他見。 賀知州見他沉默,微不可查地嘆氣:“寶寶,你要實在不想就算了?!?/br> 大不了他再多花點心思和時間,慢慢治愈他。 謝辭內心無比掙扎,好半晌,他才故作輕松地說:“那也得等我好了吧?!?/br> 說著指指頭上的紗布,又道:“以前我每次見他都狼狽不已,這次換他狼狽了,我要光彩照人,意氣風發!” 賀知州心疼地親親他:“好,你說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