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天船之行
【(因為作話不能同時用在文首和文尾只好出此下策): 作者的神經病又加重了?!?/br> —————————————————— “江老弟,這多半就是咱們最后一次見面了,別給哥哥省錢啊,有多少點多少?!?/br> 江璧西頭一次來這么嘈雜的飯店,也是頭一次摸到這么油膩的菜單,每張桌子都很小,挨得很近,顏北封的雌蟲打手們就坐在跟他們一道圍欄之隔的地方,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很新奇,花了點時間才能把注意力放到這個老舊的平板菜單上。 那天妓院出事死了兩只雄蟲,后果是妓院所在的整個區都被警察封鎖了,來來回回搜查了數十遍,連妓院后面數公里外的森林,也被飛行器全覆蓋地掃描了三趟。身為通緝犯,顏北封明白這是自己離開母星去避風頭的信號。正剛好,席長慶已經知道了水府背后的人是誰,也著手開始給摯友翻案了,不再需要與水府通信。這頓飯,算是他跟顏北封互相餞行。 菜單不怎么靈敏,得用力戳才能翻頁,屏幕也一閃一閃的,看起來有些費勁。他還在努力研究這個工具的用法,就聽見旁邊一桌大喊: “老板,兩份蛇床果炒面?!?/br> 聲音傳來的方向讓江璧西皺起眉,他抬頭去看,點菜的人果然坐在銀發雌蟲對面,點完以后就把菜單扔回給老板,揮手把人趕走了。雌蟲則從頭到尾沒碰過菜單,只是端著杯茶,表情缺失地聽著周圍的打手們聊天。 可是…蛇床果是種類似于胡蘿卜的植物。雌蟲不是不吃紅色的菜嗎? 他也把菜單還給顏北封。 “你來點吧,你點什么我吃什么。比起我的直覺,我更愿意仰仗你的品味?!?/br> 顏北封也不推辭,哈哈笑過,熟練地報出一堆菜名。 “去天船的船有著落了嗎?”等顏北封放下菜單,他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兒。 “有了,巴蛇號,明天下午離港。是艘貨船,理論上不載人,只配備幾個工人,只要你不算乘客,就不用在海關留底。明天在郊區,有輛運輸機送你上港口,船上給你準備了工人的制服。船長我已經打點過了,你老板給你安排的兩個保鏢,也已經送上船了。我先說好,貨船沒有休憩艙,頂多給你支個折疊床,預計航行時間三天,不會太舒服?!?/br> 江璧西沒離開過母星,聽得半懂不懂,茫然地點點頭: “能到地方就行?!?/br> 顏北封被逗樂了。 “老哥我干了這么多年走私,還能把你扔到別的行星上去不成?” “多謝了?!彼f著,視線落到端著餐盤的服務員身上。鋪滿了紅色細絲的炒面擺到銀發雌蟲面前,后者舉起筷子,神色如常地吃起來。 “對了,告訴你老板,這次就不用給我結錢了,就當是老哥送你的餞行禮?!?/br> 他注意力被喚回來,點點頭。這家伙從席長慶手上不知道撈了多少錢,現在要假大方,他可不會推辭。 顏北封這頓飯吃得倒挺快,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大擺排場的時候,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多待,不到半標準時就擦嘴走人了。這家店的炒面味道確實一絕,江璧西額外又點了半份,獨自個慢條斯理地吃著。 一只雄蟲不請自來,屁股還沒挨上他對面那張椅子,已經開了口: “聽說你要偷渡出母星?” 他訝然抬頭。竟然是那天耍酒瘋被他扇了一巴掌的人。他沒什么好氣: “我不知道閣下還有聽墻角的愛好?!?/br> 雄蟲輕蔑地哼了一聲,不理會他的譏諷?!拔乙惨??!?/br> “…你要去哪?” “去哪不重要,只要能離開母星就行?!?/br> 江璧西有點無語?!耙蚤w下的財力,難道買不起一張駛離母星的船票?” 雄蟲不耐煩地從靠背上直起身,盯著他說: “你很蠢嗎?” 江璧西不接他的話。雄蟲強壓住了火氣,耐下性子解釋:“你買不起客船船票嗎?你有偷渡的理由,我也有?!?/br> 江璧西臉上寫滿了“跟我有什么關系”,他知道雄蟲看出來了,因為對方的神情愈發陰沉。他享受了一會雄蟲吃癟的樣子,喝了口茶,才開口說: “閣下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br> 出乎他的意料,雄蟲又重新靠回了椅背: “你以為我不記得,你扇了我一巴掌是吧?” 江璧西感覺手上的筷子足有千鈞重。這家伙明明爛醉如泥,怎么還記得這么清楚!他幾乎能肯定雄蟲是個貴族,他這一巴掌,對方要想追究,是可以讓他吃點苦頭的。雖說有席長慶在,雄蟲不可能真把他怎么樣,但他現在要做的事上不得臺面,最不需要的就是讓自己引起關注。他當初干嘛要手賤??! 他翻個白眼?!皠e穿太招搖,別帶太多行李,少帶幾個侍衛?!?/br> “沒行李,沒侍衛,就我自己?!?/br> 江璧西奇怪地看雄蟲一眼。這家伙是真讓人捉摸不透。 雄蟲似乎把他的目光理解成了懷疑,再次屈尊開口道: “如果被發現了,我也跑不了,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我只想離開母星而已?!?/br> 唉。他嘆口氣,木已成舟了,他只能問:“貴姓?我得把你登記到船員名單里?!?/br> 雄蟲沉默了一會。 “我姓陳?!?/br> “姓陳名…?” 他能看出雄蟲正在飛速思考。 “陳東?!?/br> 他努力忍住笑?!澳闶谴葡x?” 雄蟲的眼刀看起來像是想殺了他,咬牙切齒地開口: “陳東東?!?/br> 他心情逐漸愉悅起來,甚至沖雄蟲伸出了手。 “久仰。在下江西西?!?/br> 雄蟲皺緊眉?!澳惆盐耶斏底??” 他無辜地睜大眼睛?!拔业拿志秃烷w下的一樣真實?!?/br> 雄蟲捏緊了椅子把手,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又哼一聲,拂袖而去。 江璧西沒忍住哼起歌來,大快朵頤。 /// “您看這里可以嗎,用不用給您換地方?” 江璧西從殷勤的管事手中接過他的行李,他掃視過這間…“房間”,里頭堆滿了貨箱,只留出一條走道,并且有扇舷窗。這很可能是這艘貨船僅有的幾扇舷窗之一,地上能看出貨箱從窗邊移走的痕跡,挨著窗戶支起兩張床,中間有個小小的折疊桌,上面竟然還擺了點小吃,看上去很廉價,是平民雌蟲愛吃的東西。 “你能接受嗎?” 他轉頭看下巴快揚到天花板上的“陳東東”,雄蟲神情鄙夷之極,說出口的話卻是: “我沒意見?!?/br> 他于是笑了笑?!斑@就挺好,麻煩你了?!彼D動手腕,拿終端給雌蟲塞了點“小費”。 管事更殷勤了:“您的人我安排在隔壁了,喊一聲就能過來。路上挺無聊的,從這扇小窗戶也看不見什么景色,要不要再給您二位找幾只雌蟲助助興?這船上沒什么活,船員只要是您看上的,都可以叫進來……” 剛開始說這段話的時候,管事還諂媚地盯著他看,但視線越來越多地落到另一只雄蟲身上,在對方仿佛看死人的冰冷目光里,音量也逐漸小下去。 他只得圓場道: “我這位同伴…他有點怪癖。你送多少只雌蟲進來,等我們到地方,就得有多少具尸體從氣閘里拋出去,他下手是一點輕重都沒有,攔都攔不住,你能理解嗎?我們就是搭個車,不想惹麻煩,你們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br> 他余光看雄蟲,好在對方并沒有要為自己的名譽澄清的意思。管事也努力忽視雄蟲那滿懷厭煩和憎恨的視線,專注地對著江璧西: “那好,我先出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再和我說?!?/br> 自動門合上的瞬間,雄蟲冷哼一聲。 “謊話連篇?!?/br> 接著,他挑了張床躺下去,閉上眼,表達了不打算再跟江璧西有任何交流的意愿。 雄蟲如他所言,孑然一身,連個最小的包都沒帶,身上穿的也是最廉價的黑西裝,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對于當前的艱苦環境也沒有任何要求或抱怨,倒是挺給江璧西省事。 至于雄蟲那欠揍的臉色跟發言,遠在江璧西的忍耐限度之下。 他坐到另外一張床上,打開自己的行李包。里頭其實也沒什么東西,幾件換洗衣物,兩個平板,都有強行開啟會燒毀芯片的設置,還有一本薄薄的宣傳冊和兩本。 宣傳冊在上飛船前他就讀過了,上面是對天船一些著(zhu)名景點的介紹。兩本的作者都是土生土長的天船人,有點年頭了,里頭寫了很多天船近年來的歷史政治環境跟民風民俗。 他打開一本,把書簽取出來,又好奇地嘗了嘗桌上的小吃。有點咸,嚼得不仔細還會刮嗓子,但多吃幾口就會上癮。 他邊吃邊讀,讀了幾頁以后,不知道是翻書聲還是咀嚼聲吸引了雄蟲,后者睜開眼,沉默了半天,忍不住問: “你在看什么?” “天船的宣傳冊,還有,你要嗎?” 雄蟲接過去,翻了兩頁,又是一聲冷哼。他現在已經能做到充耳不聞了。 又過了半天,雄蟲爬起來,伸手抓了一把小吃。 飛船生活實在太無聊了,他跟雄蟲交換了讀物,又各自看完了,不得不出去找船員要一點打發時間的東西。他得到了一個桌游盒子,玩法類似于飛行棋,不過是太空版的,里頭小小的星艦玩具還會發射激光,攔截走在它前面的戰艦。 出乎他的預料,雄蟲是個挺好的玩伴,玩得再爛都不屑于作弊,也不感到無聊,就好像從來沒人跟他玩過游戲一樣。江璧西倒是挺快就失去了興趣,但他很喜歡看雄蟲輸了以后認真地催促他趕緊再開一把的樣子,再說,不玩這個,就只剩下發呆和睡覺了。 他靠坐在床頭,一手抱著蜷起的膝蓋,正努力地計算著該怎么走才能讓雄蟲吃掉他的戰艦,又不顯得是明目張膽地放水,艙門突然被打開了,管事跟他的兩個保鏢一同出現在門口。 “大事不好了,您快跟我來?!?/br> “怎么啦?”他跳下床,邊往外走邊聽管事解釋: “我們被巡邏隊攔截了,他們要求登艦,大副正在拖延時間,但也拖不了多久?!?/br> “你是說我們得藏起來嗎?” “不是您,是船長,他在通緝名單上,被巡邏隊認出來就完了?!?/br> 他停下來。 顏北封!還“我辦事你放心”“哥哥給你找的人絕對靠譜”,媽的,要是能過這一關,再讓他見到雄蟲,他絕對要讓對方吃不了兜著走。 船長休息室就在艦橋邊上,里面看著倒是不比他住的地方好到哪去,船長就候在門邊,見他過來,笑得殷勤: “您看我們該怎么辦?” 江璧西一時語塞。我看該怎么辦?你是船長!我哪知道該怎么辦!他掃視了一圈房間,把注意力落到辦公桌后一個極大的立柜上面。 “把這個打開?!?/br> 船長臃腫的身軀攔在了柜子前面,笑得勉強: “這個不能開?!?/br> 江璧西沒功夫理他,抬手叫過自己的兩個保鏢。 “打開?!?/br> 健壯的保鏢毫不費力地把船長推開,一把扯開柜門。 江璧西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的絕望。偷渡兩只雄蟲,在通緝名單上,這位船長居然認為自己還有余力走私兩千信用點一克的香料。 他必須想得很快。 “誰是大副?” 一只高大但身形佝僂的雌蟲舉起手。 “你有案底嗎?”他覺得自己必須得問這一句。 雌蟲搖搖頭。 “等艙口對接完成了,麻煩你帶人去迎接巡邏隊,帶他們把底層貨艙全轉一遍,盡可能多拖延點時間,如果他們問船長在哪,你就說船長正在尋歡作樂,還沒看到你發去的提示消息。然后,你把他們帶到這兒,告訴他們,我是船長?!?/br> “是?!?/br> 江璧西跟雌蟲面面相覷?!澳氵€不走?” 雌蟲走了。 他嘆口氣,接著看向周圍的船員: “你們有什么…比較艷麗,材質也好一點的衣服嗎?最好是絲質的,還有……我需要一條丁字褲,沒有這東西你們就等死吧。哦對,貨物里有什么看著很貴但沒用的裝飾品,都拿過來?!?/br> 要求很怪,但雌蟲們盡可能找來了他要的東西,等大家抱著東西回來時,江璧西已經脫掉外套,襯衫從褲子里扯出來,扣子也扯掉幾顆,抓亂了自己的頭發。 幾只雌蟲發直的目光讓他的刻薄程度直逼席長慶和陳東東。 “我很欽佩你們還有多余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但話說回來,這確實有可能是你們余下的三百年礦役里唯一值得回味的東西了?!?/br> 他在雌蟲們垂下的視線里滿意地把墻上的船長照片跟船長本人都塞進立柜里,指揮船員把裝飾品擺到桌面和舷窗上,讓這間休息室看上去更“雄蟲”一點。接著,他從船員拿來的衣服里挑了幾件比較暴露的,扔在地上,又精心把作為點睛之筆的丁字褲掛在筆筒上。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雄蟲不聲不響地跟著他過來了。 “這么破的貨船里不可能有兩只雄蟲,你也得藏起來?!?/br> 如果說陳東東對雌蟲深惡痛絕,他現在也忍住了沒有發作,這讓江璧西大大地松了口氣。雄蟲配合地擠進立柜里,只是拿陰冷至極的語氣對船長說了一句:“別碰我?!?/br> 江璧西從保鏢手里接過自己的行李,和摘下來的終端一起交給雄蟲,又沖船長伸出手。 “把你的終端給我?!?/br> 他合上柜子,想了想,又重新拉開柜門問: “這間休息室里有屏蔽場吧?” 船長訕笑著搖搖頭。他幾乎要崩潰了,有那么一瞬間,他恨不得扯著雌蟲的領子問:你是走私犯??!你藏著走私物,連個屏蔽場都不設嗎?!我為什么會淪落到這艘船上??? 他努力克制情緒,轉頭求救保鏢:“你們肯定帶屏蔽裝置了?!?/br> 感謝席長慶,保鏢毫不遲疑地掏出了幾個小小的圓球,并熟練安到了不會被巡邏隊輕易搜查出來的位置。 接著,他把柜子鎖好,在船長椅上調整出了一個放蕩不羈的姿勢,抬頭看向這幫人?!澳銈冞€待在這干嘛?” 人群做鳥獸散。他看了眼桌上的提示燈,巡邏隊已經到了他腳下那層甲板,他最后看了看兩個保鏢。 “你們是干嘛的來著?” “安全官?!?/br> “哦對。麻煩你們站到門外,等他們到了,裝模作樣地攔一下,就說我正在云雨,不便見客?!?/br> 巡邏隊不見到船長是不會放行的。他們最終還是擠進了這間休息室,口中道著歉,視線已經掃向整間屋子,熱源檢測儀也滴滴作響。 江璧西癱在椅子里,衣冠不整,露出一個被打斷好事后強忍怒火的客套笑容。他帶著“報復的快感”盯著因為屏蔽場而檢測不到任何有用信息的軍雌看,對方對著儀器擺弄半天,沒什么辦法,只能回以客套的笑。 “您這柜子里,沒藏什么違禁物吧?” “藏了?!?/br> 他的大副演技奇差,已經發起抖來。 軍雌倒是感覺出來他不好對付,沒直接要求開門,客氣地問: “藏了什么?” 他食指挑起那條黑色的蕾絲丁字褲,手放在空中打著圈,露出一個和對方心照不宣的微笑: “藏著我的寶貝兒?!?/br> 他歪頭指了指地上那堆衣物,坦然地說: “你們進來得突然,我的小亞雌害羞,來不及穿上衣服就躲柜子里去了。如果你們非要看看他的裸體,我也只好照辦,畢竟我只是個小小的船長,可不敢與帝國的巡邏隊為敵?!?/br> 軍雌狐疑地審視著立柜?!笆菃??” 柜門從內側被柔弱無力地敲了一下,傳出來一道嬌軟嗔癡的聲音: “雄主~別欺負奴了,您要是把門打開,奴就去死好了?!?/br> 江璧西在桌下掐住了自己的大腿。他幾乎掐掉一塊rou,才保證自己的表情沒有崩壞。如果說軍雌對他八分的演技還有什么懷疑,聽了這聲十二分的嗔怪后也煙消云散。他畢竟是只雄蟲,如果傷害了受他寵愛的亞雌,這幾只軍雌也得惹一身sao。果不其然,領頭人不再盯著柜子看,直接了當地走到他面前。 “我們需要您把貨物清單發過來,以確保和實物數目相符?!?/br> “當然,當然?!彼戳两K端,把文件掃過去。 “感謝您的合作,祝您航行順利?!焙藢嵾^后,幾人敬了軍禮,干脆地離開了。 他打開柜門,把終端扔回船長懷里,不免肅然起敬: “船長,您這手變聲技術,厲害啊?!?/br> 船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您誤會了,都是這位公子的主意。我當時嚇得半死,哪能說出句完整的話啊,連出聲都困難?!?/br> 江璧西毛骨悚然地把視線轉向雄蟲。后者臉色鐵青,把行李包甩到他身上: “還不是你只能想出這種餿主意。我可不想被你給害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