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位不速之客
江璧西擰開房門,一邊低頭找拖鞋一邊說: “抱歉,我回來晚了,咱們今天又得點外賣吃了…” 他轉過身,和客廳里站著的兩只雌蟲面面相覷。 除了容岱外,還有一只陌生雌蟲,看著個子不高,皮膚蒼白,裹在一件黑色套頭毛衣里,相貌也平平。 容岱走過來,接過他的外套掛到衣架上,披散著的長發隨著低頭的動作從肩膀上垂落下來,像是道擋住陌生雌蟲視線的屏風。這讓他忍不住踮起腳,偷偷親了下對方的嘴角。 “我來介紹一下,”容岱笑起來,“他叫沈辯,是我的親戚。他明天就要第一次離開母星上戰場了,時間倉促,我只好把他約在這里見面,你介意嗎?” “沒關系?!彼瑯右残χ?,跟迎上前來的雌蟲握了握手。 一股過電的感覺順著雌蟲干燥溫暖的手掌傳上他的胳膊,他打了個寒顫,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雌蟲在這股刺痛感過去后突然變得很熟悉,不只是熟悉,他的眼睛好像被上了層濾鏡,眼看著對方蒼白的臉頰變得紅潤,容貌也逐漸艷麗,拘謹的神情溫柔起來…他的整個世界都成了粉色調的。 一只手貼上他的后頸,讓江璧西醒過來。眼前瞬間灰暗下來,可那種熟悉感卻沒有消失……他看著眼前這只素未謀面過的雌蟲,那并非對對方的相貌感到眼熟,是他的身體,本能地想要親近雌蟲,僅僅是握手都覺得很舒服,想到和對方共處一室就高興。好奇怪…… 容岱不輕不重地揉按著他的肩膀,這是個想要從他手里討點便宜的前兆。 “嗯?”他被捏得軟綿綿的,干脆向后倒進容岱懷里,只聽得雌蟲的呼吸拂在他耳尖上?!八臀乙粯邮枪聝?,又入伍了,可能到…都不會有聞到信息素的機會,你愿意釋放一點嗎?” 他其實不太能坦然地在陌生雌蟲面前動用腺體??墒?,容岱剛剛提醒了他還能這么做,他的信息素已經迫不及待逸散出來,他的身體樂于為這只熟悉的雌蟲做點什么。 “行?!彼荒苷已a地說。 等他的信息素濃度在這間封閉的屋子里升到足夠高,兩只雌蟲的皮膚都泛起紅來。陌生雌蟲并沒有露出容岱第一次品嘗到信息素時那種不可置信的驚訝,但反應也很大,雌蟲看著他,表情幾乎是感激涕零,混雜著惶恐和無措。 江璧西已經放棄思考他或這只雌蟲的不對勁了。 “你們吃飯了嗎?”他轉過頭問。 “還沒有,菜在鍋里熱著,等你一起?!?/br> 他被容岱牽著往廚房走,里頭堆了很多餐盤,還有湯在爐子上煲著,聞起來香氣四溢。三個人開始動手擺碗筷,他趁這個時間進一步觀察了這只叫做沈辯的雌蟲。 尤其是和容岱站在一起,雌蟲的特征暴露無疑。他個子不算高,一米八出頭,有一頭棕黑色的短發,幾乎接近于黑色,稍微帶著些卷,讓看著本就沒什么攻擊性的人顯得更加順服柔軟。他的五官也毫無高鼻梁深眼窩的凌厲,一對黑眼珠活似在陰影里生長的老鼠那般謹慎。而他的蟲紋,綴在蒼白皮膚上的深銀色,同樣毫不引人注目。 如果說,像容岱這樣的雌蟲,天生就注定發光,哪怕在人群中,他們的美艷也能立馬吸引住你的眼球,那么,沈辯就是放在人群里,你絕不會多看他一眼,并且轉頭就會忘記的類型。這也是為什么,剛進門的時候,第一眼掃過去,江璧西會覺得他很普通。但是,如果和他單獨相處,只盯著他一個人看,其實能看出來,他特別好看…至少在江璧西的審美里特別好看。只是這種好看和他本人一樣,太過內斂罷了。 事實上,江璧西覺得,沈辯這樣的長相才是雄蟲最喜歡的。他看起來實在太適合被虐待了。因為雄蟲體弱,對身材魁梧的軍雌或是容貌艷美的雌蟲其實會有一種恐懼的本能,但沈辯這樣的雌蟲不一樣,你可以對他做任何事,就算突破了他的承受極限,他也仍然會努力承受,因為他知道自己很“普通”,沒什么能額外吸引雄蟲的本錢。被虐待而不反抗、不被打碎、不沉淪,只是順從,也不覺得自己順從的樣子能有多美味,或被凌虐的模樣多性感,這本身就是一種難言的美。 不過,這和他好像沒什么關系。江璧西坐下來,舉起筷子,第一口下去就瞪大眼睛。 “這也太好吃了吧?這是哪家的外賣,我怎么會沒點過?!?/br> “是我做的…”被夸獎的沈辯仍然很緊張,垂著視線,但又好像有點高興?!爸x謝您喜歡?!?/br> “你做的?好厲害?!避姶茷槭裁匆矔羞@么好的廚藝???江璧西咬著筷子。他埋頭吃了沒一會,就聽見沈辯試探著提起話頭。 “我聽說,您在為席長慶閣下賣命?!笔斋@了他一個“怎么了?”的眼神,沈辯頓了頓,接著說:“據說席二少是個冷酷又獨斷專行的人,在他手下干活,您一定很辛苦吧?!?/br> 江璧西放下筷子,瞬間味同嚼蠟。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捂臉的沖動…為什么???他老板真是臭名遠揚,連一個剛入伍的軍雌都有所耳聞…… 他正襟危坐起來,試圖拯救一點老板的名聲。 “外面會有那些流言無可厚非,他們不認識我老板,自然會產生種種主觀臆測?!彼€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席長慶,衣著奢華的貴族雄蟲獨身出現在平民夜市,冷著臉在小吃攤前喝了六個標準時的啤酒,期間沒人敢上前搭一句話,打烊了老板也不敢收攤,只因為席二少被他哥陷害了在平民街區迷路,身為重度社恐,煎熬了六個標準時也沒能鼓起勇氣找人問路。席二少后來還登了街頭小報,標題赫然四個大字——冷面閻王。為席二少工作之后,他又發現,原來他的雇主在貴族圈內的名聲也不遑多讓?!暗?,如果不是他,我現在是否還活著也未可知?!庇龅较L慶前,假扮亞雌,在街頭流浪的日子,他能不想就盡量不想?!岸宜矝]有苛待員工或虧欠工資的問題,已經算是個很好的老板了?!?/br> “很好…是指二十四標準時待命全年無休嗎?” 江璧西啞口無言。他瞪了沈辯一眼,努力辯解道:“至少我現在還能在家里吃飯,而他只能在辦公室熬夜嘛。他可從來沒讓員工比自己晚下班過。說實話,我確實懷疑過他可能是只吸血鬼,根本不需要進食或休息?!?/br> “那么…他對您發號施令的時候,不會讓您感到為難或不適嗎?” 這是什么奇怪的問題?江璧西不置可否?!八俏业睦习?,發號施令本來就是他的特權?!?/br> 沈辯像是如夢初醒,抱歉地笑了笑?!皩Σ黄?,我提了蠢問題?!?/br> 江璧西忍不住盯著雌蟲看。那種熟悉的感覺隨著時間推進,反而愈演愈烈了,他幾乎想要…觸碰對方。注意到他的視線,沈辯放下筷子。 “您有什么問題想要問我嗎?” “算是有一個吧?!彼t疑地說?!翱赡苡悬c唐突,但是…你好白啊,不像是有深膚色的血統……” “因為我的雌父和容岱的雌父是戰友。我們是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br> 江璧西了然地點點頭。對軍雌而言,戰友的子嗣有時能產生比血親更緊密的維系。難怪雌蟲出征前最后要見的人是容岱呢。 把盤子全部堆進洗手池后,容岱勾了勾他的手指。 “我想和他單獨聊一聊,可以嗎?” “好啊?!苯滴飨崎_柜子找茶葉盒,“你們去書房吧,更安靜一點?!?/br> 等他泡完一道工序非常復雜的茶,兩只雌蟲還沒有從書房出來的意思。想到他在書房里連個水杯也沒放,江璧西找了個托盤,白上茶壺和茶杯,敲了敲書房的門。 他們連燈都沒開,就著黃昏稀薄的光線不知道談了些什么,雄蟲還能從沈辯被晚霞染紅的側臉上看到隱約的淚痕。 注意到他的到來,雌蟲有些驚慌,迅速拿手背擦掉眼淚,微微鞠躬道:“對不起…” “怎么啦?”他有點手足無措,“你是去哪里的戰場,會送命嗎?還是有別的為難的事?你說出來,我和容岱都能幫你的?!?/br> “不是的,”容岱拍了拍雌蟲的肩膀示意他站直,“他第一次離開母星,只是有點激動?!?/br> “好吧…”江璧西對雌蟲的了解有限,看著沈辯確實不像悲傷的樣子,舉了舉托盤?!昂瓤诓?,補充點水分?這是我最喜歡的茶葉?!?/br> “謝謝您?!鄙蜣q拿又深又重的奇怪目光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