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歸來見天子
還記得他14歲出征那年,身上的喪服都還未脫下,便帶著一群親衛,騎著一人多高的馬兒朝著北方疾馳而去,只留下身后的一地灰塵。 如今,平定外患歸來,他樓瑾成為了天闌國最年輕的將軍,往后余生前途無量。 樓瑾騎著高頭大馬迎接著全城百姓對他的敬意和愛戴。他看著到處掛滿的彩帶,一瞬間恍惚。大街小巷無不是張燈結彩,百姓夾道歡迎,少兒歡呼雀躍,你追我趕,一幅盛世安寧的繁華景象??蛇@盛世背后卻是千千萬萬將士的鮮血與尸體推積而成。 金鑾殿外,樓瑾脫下鎧甲和兵器身穿白色鑲邊的藏藍色圓領朝服,恭恭敬敬地呆在殿外,等待皇帝的召見。他將事先準備好的兵符藏于袖中,準備見機行事。 他們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疑心和戾氣太重,且人到中年,貪圖享樂,眼光和胸襟大不如年輕的時候。最愛聽的就是讒言和馬屁,這個時候嘛,不易與之硬碰硬,而是退而求其次,先撈到好處在說。 皇帝并沒有第一時間召見樓瑾,而是等早朝下了以后,才宣樓瑾到御書房。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照正常的禮儀,皇帝是要在滿朝文武大臣面前親自召見他并加以封賞,但皇帝卻讓他在金鑾殿外等了足足兩個時辰。 皇帝到底在想什么?難道如今的朝堂已經腐朽不堪,連一個大國的基本禮節都沒有了嗎? 樓瑾帶著疑問,看著從殿內走出來的各路大臣,他們看見樓瑾皆是欲言又止的表情,這是為何?究竟是那一環不在樓瑾的預料之中?難道是權力失衡? “樓將軍,請跟奴家來吧!”皇帝身邊的御前太監金德順尖著嗓子說。 “勞煩了,公公請?!睒氰€禮道。 一路上樓瑾旁敲側擊,“今日發生了何事?為何眾大臣皆是面露難色?!苯鸬马樞χ鴵u了搖頭將內心的答案心底壓了壓,說:“奴家,也未可知?!?/br> 行至御書房外,樓瑾依舊一無所獲,這老太監倒是精明得狠,無論樓瑾怎么套話,也未能從他的嘴里面得到半句有用的消息。 樓瑾看了看御書房的牌匾頓了頓腳步,心想:只能見招拆招了。 "哦,樓家阿瑾來了啦。"皇帝有一瞬間視線錯亂,他以為他又看到了那個身著鎧甲系著紅巾,手拿長槍風神俊朗、意氣風發的男人。但也僅僅是一瞬間的呆滯,隨即他便將眼中的厭惡壓下,一臉和藹地將樓瑾宣到了書房。 他放下手中的筆,朝樓瑾招了招手說:"小瑾,過來,看看皇伯伯的字寫得怎么樣。" 呵,皇帝這是明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浮尸萬千?!焙?,這老東西,也真是夠愚蠢的,這么明目張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此時還是得先說好話,先哄他開心了,一切都好商量。 "哇,皇伯伯的字慷慨大氣,字字充滿了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之態勢??!晚輩心生佩服。這字若是賜予臣,臣定當買最好的綢布裝裱起來,掛在房中日日欣賞?!?/br> 樓瑾邊說邊觀察皇帝面部的微表情,當他看到皇帝嘴角微微上揚的表情后,心中暗笑還好他在現代學的消費者心理還用得上,又繼續夸獎道:“真是好字,特別是這一提勾,可見是大家了,這天地下估計也沒誰能比得了的,真真是無與倫比。乃是書畫界的上上品啊。"樓瑾拍彩虹屁,張口就來,毫無違和感,夸得皇帝滿面紅光。要不然怎么說樓瑾這人心思八面玲瓏呢? "哈哈哈,小瑾還像小時候一樣啊,這張嘴抹了蜜一樣。" 話說這皇帝還真算得上是樓瑾的伯伯輩的,這皇帝年輕時與樓瑾的父親樓建成是生死之交。當時的皇帝還僅僅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破落皇子,在樓建成的幫助下皇帝一步一步的走入了上一代皇帝的視線,最后也是因為樓建成的兵力加持皇帝才登上的帝位?;实燮鸪跏侵赜脴墙ǔ傻?,但不知為何等朝陽郡主懷了身孕后,皇帝突然喜怒無常,時常牽連樓建成,直到朝陽郡主成功生下樓瑾后,他們關系才稍微緩和。樓瑾小時候倒是經常見到身著便衣的皇帝,當時皇帝還很年輕,總是穿著水青色的長衫,腰間佩戴一塊稍次等的白馬玉佩,走起路來哐當作響,笑起來很陽光和善,但似乎皇帝很少笑,倒是每次來都會捎上隔壁街的糯米雞給樓瑾。樓瑾還記得每次皇帝來到樓家后,他的母親總是不開心,但皇帝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樣,每次一來便拉著樓建成去書房,美其名曰商討國家大事。 小時候樓瑾對皇帝的印象還算好的,但就是在他父親出征的一年后,皇帝總是找各種理由將他的母親接到宮中,有些時候一去就是一天。朝陽郡主每次從宮中回來后,都會躲在房中偷偷地哭泣。 有一次被樓瑾撞見了,樓瑾便問道發生什么了。但他的母親總是淚眼婆娑地搖了搖頭,什么都不說。樓瑾也曾偷偷地去調查過,但調查的結果也僅僅是皇帝邀請好友的妻子照顧新娶的皇后。 后來匈奴騎兵南下,連攻下了北方數城,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騎兵而來,劫掠而去。當時邊疆是由樓瑾大伯、二伯鎮守,本來怎么著也輪不到樓建成出征的,但不知怎么地樓建成卻主動請愿前往北地征討匈奴,也就是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 回憶拉回現實。 樓瑾繼續"哪有,明明是皇伯伯的技藝高超,無人能及。"得,又夸了一波彩虹屁。 "哈哈哈,小瑾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該成親了呀!可有什么心動的人沒有,別害羞,皇伯伯給你指婚。"皇帝故作長輩的姿態,小心的試探。 皇帝這一次急忙召回樓瑾的原因有二,其一是柳家最近小動作頻繁,權利失橫嚴重;其二是他聽說西北鎮北侯之女江云清鐘情于樓瑾,而鎮北侯亦是有意將其女兒許配給樓瑾。西北鎮北侯坐擁數城且擁兵自重,而樓瑾手里面又掌握了京畿一帶的數十萬兵權,若兩家聯姻后果不堪設想,皇帝不得不防。且當下柳家一家獨大,上有取代他這個皇帝的意思,不管怎么樣他都需要樓瑾手中的兵符。如今是朝堂是外有鎮北侯內有柳泉清外戚一家獨大。而他這個皇帝反而成了夾心餅干,兩面受氣。 “嗯,有的?!睒氰肫鹆税⒏?,笑得一臉甜蜜。 “哦,是哪一家的姑娘?”皇帝挑了挑眉,故作輕松,其實身體的肌rou都緊繃了起來。 “嗯,不是姑娘,是一個雙兒,救過我的命?!睒氰匀鐚嵳f出,主要是想試探皇帝的態度,忘川城的刺客到底是不是皇帝派來的。 “哦,那小瑾可有受傷?”皇帝嘴角一抖,稍顯驚訝地說。 看樣子皇帝應該是知道忘川刺殺一事,那皇帝究竟是不是主謀呢? 樓瑾本想一回來便將兵符獻上,再也不過問朝事,但如今看來,皇帝太急功近利了以至于錯過了最終取得兵符的最佳時機。他要先炸一炸皇帝,撈到好處在說。 突然,樓瑾一個匍匐跪倒在了皇帝面前,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皇伯伯,你可要為小瑾做主??!”樓瑾心想:既然皇帝和他玩假仁假義這一套,那他何不將計就計。 皇帝面露難受,說:“小瑾,你先起來,有什么冤情慢慢說?!?/br> 樓瑾隨即將忘川城中發生的一系列刺殺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皇伯伯,您是不知道如果不是阿福救了我,我可能就見不到您啦!”樓瑾撲到皇帝的腳邊哭得涕泗橫流,還假意拿起來皇帝的衣袍擦了擦鼻涕??薜酶觽牧?。 皇帝看著被樓瑾擦過鼻涕的衣角額角邊的青筋爆出,嫌棄得要死,恨不得一腳踢開樓瑾,但此時他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忍! “竟有此事,小瑾莫慌亂這事皇伯伯一定徹查,還你一個公道?!?/br> “嗯嗯?!睒氰薜孟駛€孩童一般,兩滴大大的眼淚掛在了眼角。論演技他樓瑾認第二還沒人敢任第一。 這一場博弈樓瑾勝。 皇帝按了按額頭,閉起眼睛說:“要是無事便退下吧,朕乏了?!?/br> “嗯,微臣告退?!睒氰獜澭卸Y,退了出去。 等他退了出去后,隔間里面的柳貴妃走了出來,依偎在皇帝那老態龍鐘的懷里。嗲聲道:“陛下您就這樣放他走啦!兵符都還沒拿到手呢?” 皇帝把玩著懷中美人的秀發,神情恍惚地打量著柳貴妃,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個難得的美人。話說這柳貴妃的眉眼間竟然有兩分與那樓瑾相似。 “美人莫惱,那樓家阿瑾,你別看他剛才吊兒郎當、油嘴滑舌的樣子,其實是一個精明得很。忘川一事,已經打草驚蛇,兵符一事還需從長計議?!被实垩勐毒獾乜粗鴳牙锶藘旱乃中?,秉承著人生在世須盡歡的理念。一把將柳貴妃壓倒在了桌椅便開始巫山云雨。但他卻忽略了云貴妃眼中的恨意和隱忍。 …… “夫人,老太君,少爺回來了?!笨撮T的仆人樓全喜大普奔、奔走相告。 本來在大堂里與阿福聊得正是興頭上的老太君,高興得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步履蹣跚地向外走去。 阿福攙扶著老太君面露喜色。 “娘親,孩兒回來了!”翻身下馬,紅著眼眶,一個踉蹌跪在了老太君與朝陽郡主面前。 “孩兒不孝,讓祖母與母親盼了孩兒這么多年?!闭f完后,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傻孩子,這是做什么?!背柨ぶ骺薜脗腥f分,不停地用手帕掩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崩咸铰嫩橎堑刈叩綐氰拿媲?,緊緊地握住樓瑾是雙手。 “老太君,夫人,少爺回來了,應該高興才對?!标惒灿行┮鈩?。 “對,高興?!背柨ぶ鞑亮瞬裂蹨I說。 樓瑾站了起來,為朝陽郡主擦了擦眼淚,又轉身去牽老太君的手,沖著阿福笑了笑說:“祖母、母親,我們進屋說吧?!?/br> “好好”朝陽郡主點了點頭說。 裝潢富貴的大堂里,樓家上下齊聚一堂,樓瑾攬著阿福的腰喜笑顏開地向大家正式介紹阿福,說等這段時間安定下來后,他們便成親?;槠诙ㄔ诹似咴鲁跗咂蚯晒?。 樓家上下自是沒人反對,且不說阿福這孩子身世飄零,站在阿福救過樓瑾的份上他們樓家也該善待阿福。從剛才樓瑾的舉動上來說他很在意阿福,這樁婚事也該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