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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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迎冒著冷汗,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他不安地轉動著眼珠,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喘息聲又急又重。 他又做了噩夢。 鶴迎雙腿發軟,閉上眼睛將夢里的畫面強行遺忘。想起什么,他匆匆下床,往另一間房奔去。 月光格外地亮,照得長廊敞亮,鶴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守在門口的季問早早聽到了,站直了身子望著轉角。 鶴迎拐了出來,滿臉驚慌。 等他靠近了,季問道:“來公子何事?” 鶴迎說:“我看看楓迎?!?/br> 季問沒有讓開,只是說:“請來公子回去休息?!?/br> 鶴迎懇求他:“我就看一看?!?/br> 季問只聽趙湛博的話,連表情都沒有變過分毫,“來二公子病情已經穩定了,現在需要休息。請來公子回去休息?!?/br> 鶴迎抿著唇,臉上露出被欺負的倔強來。只是不管怎么說季問都不讓他進,鶴迎垂著頭回去了。 他閉眼就是來楓迎變成了一具冷冰冰尸體,輾轉反側,不敢入眠,嘆了口氣,起身在趙家院內的亭子里看月亮。 “怎么滿臉愁緒?” 鶴迎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弄得一驚,轉頭一看,趙湛博頭發散在身后,披著一件外袍正走向他,平日里嚴肅穩重的神色氣質都無限軟化,變得溫良可親。 鶴迎低頭,答道:“失眠了?!?/br> 趙湛博走入亭內,挨著他站定,伸手撫弄他頰邊的發絲,捻起一絲吻了吻。 鶴迎看見了,臉有些發紅,奪過自己的發。 趙湛博坐在旁邊,像是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銀吾一下馬,你就開始胡言亂語,給楓迎看病服藥時,你一直在喃喃自語些大家都聽不懂的東西?!?/br> “什么?”鶴迎沒有印象,只記得自己察覺身后來楓迎沒了動靜后,大腦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錘,陣陣耳鳴,再回過神來,趙湛博抱著他,一臉無奈。 趙湛博沒有回答他,反倒沒頭沒尾地說了句:“那天從客棧出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 那天還未退房,趙湛博就收到了驚鵲的信,兩人匆匆離開,確實沒收拾東西。 鶴迎想起了什么,臉色一白。 趙湛博嘆了口氣,問:“說吧,這是什么?”說著,他從懷里掏出那枚本該失蹤的白蛋,放在了桌面。 月光照在蛋殼上,發出瑩潤的光澤。 鶴迎臉色復雜,沒有作答。 趙湛博不知道銀家寨那幾日鶴迎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鶴迎身上的紋身,他怎么看怎么礙眼。仿佛是在時刻告訴他,曾經因為無能為力讓別人帶走了鶴迎。 如若他知曉了鶴迎究竟遇到了什么,恐怕臉色不會很好看。 鶴迎自己也知道,于是生硬地說:“沒什么。這是銀吾送給我的——” 鶴迎想了想,補上兩個字:“寵物?!?/br> 趙湛博質疑地看著他,還是什么也沒說,往鶴迎那邊推了推蛋,見鶴迎寶貝萬分地收起來。 趙湛博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來鶴迎,或許是月光太溫柔,或許是鶴迎的表情太悲傷,趙湛博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憶起以前。 趙湛博那時十七,已經娶妻生子,來家還未曾像日后那樣墮落,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 趙湛博受邀參加來家大少爺的六歲生日宴。 那天十里空巷,萬人同樂,來家不僅在宅內設宴請人,還在街頭請了戲班舞團唱戲演舞,布施粥攤賑濟窮人。那天無論是什么人,在來家后門同奴仆說恭賀大少爺生辰的,都能領到些半袋米或是一吊錢財。 趙湛博年輕氣盛,代表趙家少家主前來赴宴,請柬上特地說邀請子女,于是還帶了自己只有一歲的女兒。 趙湛博下了馬車,仆人抱過趙驚鵲,送上請柬,自有人領著他去設宴之地。 來家亭臺樓閣精致繁美,流觴曲水絕妙萬分,處處是新意,一山一水、乃至一座燈一棵樹,都顯出精妙之處的布置,更不要說房屋的盛大精美,雕花樣式的典雅復雜。 到了后院里,人已經十分多了,但喧而不鬧,往來的奴仆井井有條,送上茶水,接引客人。 按地位,趙湛博只能坐在偏下的地方,驚鵲被安置在身邊的一個小榻上,每個桌旁都擺了小孩愛吃的零嘴和小巧精妙的玩物。 這邊趙驚鵲正興奮的咿咿呀呀,那邊入口就鬧了起來,眾賓客哄一下全站起來,趙湛博也跟著站,因為身高腿長,一眼就看到入口那兒,來家家主親自抱著已經六歲的來家大少爺進來了。 六歲已經是個不小的孩子了,早已下地亂跑,在私塾啟過蒙了。 可這來家大少爺竟還被長輩如此寵愛著。 大少爺似乎也是害羞,臉埋在父親懷里,一動不動。 身后的兩個丫鬟,一個牽著個稍小一些、約莫五歲的女娃,粉裙圓臉,金雕玉琢的,該是大小姐來月迎,另一個丫鬟抱著個兩三歲光景的奶娃娃,雪膚嫩肌,粉白可愛的。估計是二少爺來楓迎了。 大少爺來鶴迎被放了下來,賓客們的眼神隱晦又熱烈地打量起來。 雖然年歲太小尚未長成,還是一團奶氣,眼睛忽閃忽閃一派兒童天真,可那嚴肅認真的小模樣,真是招人喜歡得緊。 小小的眉毛嚴肅地擠著,六歲的來鶴迎挺著脊背,從容不驚地面對這么多年齡大他幾輪的賓客。 即使上一秒他還窩在父親懷里害羞。 趙湛博很是新奇。 宴席無非就是唱唱曲送送禮,開到一半孩童就都被仆人帶走,喂奶的喂奶,解手的解手,由眾多仆人照看著,一塊結識玩耍。 大人們則開始了自己的玩耍,聊些官場政局,看些歌舞升平。 趙湛博頓覺無趣,借口離開了場地,問了奴仆去找女兒了。 沒想到卻見到了大少爺。 大少爺來鶴迎抱著趙驚鵲,很是喜歡的樣子,左瞧瞧右捏捏,還親了驚鵲軟軟臉頰一口。趙驚鵲笑得口水亂流,剛長出的乳牙一點不矜持地露在外邊。 這才不過半個時辰,大半孩子都盯著來鶴迎,圍在他周圍喊著哥哥,更大也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看他逗趙驚鵲。 大小姐來月迎則是在一旁不滿地看著,扭頭瞧見弟弟呆呆看著來鶴迎和趙驚鵲,恐嚇他說:“你哥哥不要你了!” 來楓迎一聽哇一聲哭了,奴仆趕忙抱起來安撫,來楓迎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兩只大眼睛還是可憐兮兮地看著來鶴迎,滿是孺慕。 來鶴迎于是把趙驚鵲放在地上,對奴仆說:“晴jiejie,把楓迎給我吧,麻煩你照顧一下趙家的小meimei?!?/br> 語氣彬彬有禮,儼然這一群奶娃娃里面的小大人。 剛抱上來楓迎,大少爺就被一雙rou手啪啪拍了臉,大少爺嚴肅道:“君子動口不動手?!?/br> 趙湛博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驚動了大少爺,轉頭朝他看來,趙湛博從灌木后走出來,笑著說:“賀祝大少爺生辰,樂娛生日盡開顏?!?/br> 來鶴迎立刻微微鞠躬,認認真真道:“多謝趙家主?!?/br> 趙湛博沒想到他認得自己,面對他這副從容應對的姿態,倒是有些無措了。 后來,趙湛博在鶴迎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抱走了趙驚鵲,瞧著來鶴迎那神情,他那時對權勢地位正是渴求得時候,內心還兀自思量將女兒嫁到來家的可行性。 往事如此,不堪回首。 趙湛博是提了壺酒來的。他沒有將那久遠的回憶講出來,只是同鶴迎對酌,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看得他頭皮發麻,才說:“小時候好,小時候可愛?!?/br> 鶴迎一頭霧水,不過他正需要借酒消愁,喝了不少,腦子也渾渾沌沌的想不太清楚事情。 趙湛博把鶴迎喝倒下了,抱起人往房間里走,拉開衣領給人細細地擦過汗濕的脖頸和腋下,掖好被角,然后便坐在床邊,注目良久,嘆著氣說了聲抱歉。 趙湛博離去后,鶴迎翻了個身。 他近幾日聽到太多抱歉和多謝。 他不需要,也不想聽。 銀吾來得不算及時,但也不算太遲。 那日來楓迎昏過去后,已然假死。所幸華東寅和銀蝎那幾味藥是有用的,幫了大忙,吊住了來楓迎的命。 銀吾在屋里忙了許久,才終于讓來楓迎脫離了危險。 后面治病種種,萬般困難,不過爾爾,早前鶴迎就經歷過了。 等來楓迎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鶴迎才被允許見他。 這是趙湛博聽說鶴迎在自己不在那幾日的狀態后下的命令,因此鶴迎半月沒見到來楓迎,心焦心躁,還急上了火,連對著趙湛博也冷淡不少。 等來楓迎終于恢復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在趙家已經白吃白喝月余了。 鶴迎一推開門就見到來楓迎坐在床邊,一副恬淡安靜的乖巧模樣。 鶴迎總覺得弟弟變了,卻不知道到底變了什么。 他急匆匆走進,抱緊安靜坐著的來楓迎。 來楓迎回抱住他。 兩人享受了片刻的安心。 然而趙驚鵲呼號著走了進來:“楓迎!你終于好得差不多了?!?/br> 來楓迎的眼珠轉動著,去瞧說話的是誰。 鶴迎發覺了他眼睛的不自然,那兒沒有聚焦。他捧著弟弟的臉,焦急發問:“楓迎你的眼睛怎么了?” 銀吾回答了他:“只是還沒恢復罷了。此后你弟弟只會越來越好,身強體壯,不必擔心?!?/br> 來楓迎模糊一片的眼珠里只映出個高大的影子,他溫和地笑著,朗聲道:“哥哥,我這輩子都沒這么好過?!?/br> 鶴迎豁然開朗。 他知道弟弟哪兒變了。 他不記得曾經在來家的日子,也不記得來楓迎曾經還是來家少爺的樣子。 但是他此刻覺得,來楓迎若是安安穩穩地長到現在,成為來家家主,取個溫柔賢良的妻子,就該是這副樣子。 落落大方,溫和有禮。外顯君子之風度,內發少年之意氣。 一派光明磊落,笑容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