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夜晚的森林，一輪黯淡的圓月掛在低垂的天幕。月光下的樹影里仿佛潛伏著一下黑暗的生物。貓頭鷹拍打翅膀的聲音掠過人的耳畔。］

    第一場

    人物　伊曼紐爾

    小湯姆

    兔子們

    ［伊曼紐爾獨自一人在森林小徑上走著，小湯姆突然跳出來。］

    小湯姆（得意）：哈！讓我逮到了吧！你竟然在宵禁的時候偷偷跑出來！

    伊曼紐爾：你這不是也偷偷跑出來了嗎？

    小湯姆：你沒有證據，證據你懂嗎？

    伊曼紐爾：難道你就有我的證據了？

    小湯姆：我有辦法能讓你迷路，在可怕的森林里徘徊一整夜！

    伊曼紐爾（敷衍）：好吧。不過小湯姆，我現在真的沒空和你爭執。我正忙著追趕兔子的幽靈呢！

    ［小湯姆的表情驚奇。伊曼紐爾從他身邊路過，小湯姆回頭趕上。］

    小湯姆：你看到了兔子的幽靈？！

    伊曼紐爾：對。

    小湯姆：什么樣子的？

    伊曼紐爾（回想）：半透明，珍珠白色，一下子就飄走了。睡覺之前看見的，我那時候還以為我在做夢呢。

    ［小湯姆低下頭，好像在思考著什么。他不聲不響地跟在伊曼紐爾身后，讓伊曼紐爾覺得很奇怪。］

    伊曼紐爾：你要和我一起去找兔子的幽靈？

    小湯姆（皮笑rou不笑）：我想你不會介意吧？

    伊曼紐爾：不介意倒是不介意……等等，你聽到了嗎？

    小湯姆：什么？

    伊曼紐爾：風聲，嗚嗚的風聲，又出現了。它縈繞在我的耳邊，擾亂我的思緒，推動我朝那個方向走去……

    小湯姆（懷疑）：我什么都沒聽見。

    伊曼紐爾：好吧，看來真的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

    ［一陣隱約的歌聲傳來，伊曼紐爾與小湯姆都駐足聆聽。］

    ……死了，

    六兔子埋。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伊曼紐爾：哪里傳來的歌聲？

    小湯姆：看前面，有火光在跳動。

    ［藍熒熒的火光轉著圈，可以模糊地看見周圍的幾個影子。二人走過去。］

    小湯姆：呃，這是一群兔子在跳舞嗎？

    伊曼紐爾：我想他們在舉行葬禮。

    小湯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家伙，一下子冒出來八只兔子。

    伊曼紐爾：難道我看見的兔子幽靈就是……？

    ［八只兔子繞著中間的土坑轉圈，每只兔子手里都拿著一只藍色的火把?；鸸獍阉鼈兊钠っ痴盏盟{幽幽的，難以分辨它們本來的毛色。它們一邊轉圈一邊唱：］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來，

    十兔子問它為什么哭？

    “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伊曼紐爾：嗯……小比利的兔子到底是不是你吊死的？

    小湯姆：我哪知道？我干嘛要管一只兔子的死活？

    ［這時兔子們注意到了兩個客人，拉著他們坐下，二人這才看清土坑里是一口小小的棺材。兔子們繼續圍繞著棺材唱歌，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伊曼紐爾（小聲）：老實說，我覺得這有點詭異。

    小湯姆（同樣小聲）：我和你的意見相同。

    ［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兔子們終于開始填土，并且給墳墓立了一個小小的墓碑，上面寫著死者的名字：　Bernd　Bean。］

    伊曼紐爾：小比利的兔子叫什么來著？

    小湯姆：我可不知道……這些兔子又在干嘛？

    伊曼紐爾：很明顯，在準備食物。

    小湯姆：好吧，我正好餓了。

    ［兔子們架起一口大鍋，不停地往里面加各種食材，最大的一只兔子站在一塊石頭上，用長柄的勺子攪拌鍋里的rou湯。很快食物就準備好了，兔子們圍坐一圈，手里捧著湯碗吃了起來。伊曼紐爾與小湯姆也各分到了一碗。］

    伊曼紐爾：聞起來很香……但總覺得怪怪的。

    小湯姆：我能確定這沒有毒。（喝了一口）呃，兔rou湯。

    伊曼紐爾：兔子吃兔rou湯，是不是不太對勁？

    小湯姆（全部吃掉）：管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兔子。

    伊曼紐爾：呃……我還是算了吧。

    ［一只長著棕色斑點的獵狐犬趴到了伊曼紐爾腳邊，伊曼紐爾把rou湯給了它。］

    伊曼紐爾：都給你吧，乖狗狗……看，兔子幽靈！它又出現了，我要去追它！

    小湯姆：我也看見了，白色的幽靈。這里難道不是它的墳墓嗎？

    ［兩人站起來，離開兔子們，追趕前方縹緲的幽靈。］

    第二場

    人物　伊曼紐爾

    小湯姆

    眾南瓜人

    ［幽靈在前面飛，二人在后面追。但幽靈飛的太快，他們一會就看不見它的影子了。］

    伊曼紐爾：又跟丟了。

    小湯姆（氣喘吁吁）：該死，這個幽靈到底要去哪？

    伊曼紐爾：我現在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

    小湯姆：很好，我們迷路了。

    伊曼紐爾（端詳兩邊的樹）：這些樹……是雪絨樹。

    小湯姆：是的，我看出來了。我們不知不覺進入了迷林。

    伊曼紐爾：我覺得我們離開比較好，有人告誡我要小心野獸。

    小湯姆：說實話，我倒很好奇傳說中的野獸是什么樣子。

    ［就在這時，從森林深處傳來凄厲的音調。］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砍木頭來燒柴火；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砍木頭來燒柴火……

    伊曼紐爾：誰會在大半夜里砍樹？

    小湯姆：有意思，我想去看看。

    伊曼紐爾（阻止）：別去，那很有可能是野獸。而且我們現在應該先去找兔子的幽靈。

    小湯姆：好吧。

    ［他們忽視了這歌聲，繼續朝前走。但黑夜里卻有兩只發光的大眼睛覬覦著他們。］

    伊曼紐爾：風！我耳邊的陣風！我現在知道了，你是想讓我往那里走對嗎？好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方向。

    小湯姆：看，路牌！

    ［一塊木頭做的路牌，上面寫著：距離波茨菲德（PottsField）還有一英里。］

    小湯姆：這個地方總覺得有點耳熟。

    伊曼紐爾：太好了，是個小鎮。也許幽靈就在那兒，我們走吧。

    ［兩人順著山坡眺望，遠遠眺見波茨菲德的大片南瓜田和紅頂小屋。］

    伊曼紐爾：這個地方看起來還不錯。

    小湯姆：地上好多南瓜。

    伊曼紐爾：找個人問問路吧?？?，前面就有個人——嗯？

    ［南瓜人上。］

    伊曼紐爾：你們是穿著戲服嗎？

    南瓜人：當然。南瓜又不會自己走路不是嗎？

    伊曼紐爾：原來如此。我們在尋找一個兔子幽靈，你見過沒有？

    南瓜人：沒有。沒有。我們忙著呢。

    ［南瓜人合唱］

    就讓萬圣歡聚，

    在這波茨菲德的谷倉中。

    哦海蒂潑下你金色的蜂蜜酒，

    來五朔節花樹下跳舞。

    將靈魂放歸那河流，

    然后臣服于……

    伊曼紐爾：你們在慶祝豐收？

    南瓜人：我們在慶祝五朔節。我們很忙，忙著剝玉米，削蘋果，給麥穗脫殼……我們還忙著選出一位“五月女王”！

    伊曼紐爾：五月女王？

    小湯姆：聽起來真蠢。

    南瓜人（上下打量伊曼紐爾）：嘿！漂亮的孩子，你簡直像個王子！

    眾南瓜人：王子！王子！漂亮的王子！

    南瓜人：也許你就是我們的“五月女王”！

    眾南瓜人：女王！女王！五月的女王！

    伊曼紐爾：??？什么？

    小湯姆：呃……什么玩意？

    南瓜人：來吧，我們到黑貓那去！

    ［眾南瓜人簇擁著伊曼紐爾離開，小湯姆奇怪地跟上。］

    第三場

    人物　伊曼紐爾

    小湯姆

    眾南瓜人

    黑貓

    ［眾南瓜人帶著伊曼紐爾來到谷倉中，谷倉中央有一棵巨大的五朔節花樹。許多南瓜人圍著花樹唱歌跳舞，其中有一只全身漆黑的貓。］

    黑貓：好的，好的。你把我們的“五月女王”帶來了。

    伊曼紐爾：什么是“五月女王”？

    黑貓：什么都可以。死而復生的王，珀耳塞福涅、德墨忒爾、阿多尼斯、伊南娜、庫柏勒、杜穆茲……或者愛與生育的阿弗洛狄忒與阿斯塔特、維納斯，又或者復活的猶大，再或者我們的光明神百勒努斯。隨便什么吧，總之我們需要“五月女王”。

    伊曼紐爾：我不懂。

    黑貓：不需要弄懂，孩子。帶上這頂花冠，為你裝飾上樹葉與彩帶，美麗的漿果掛在你的額頭……好了，你就是“五月女王”了！

    眾南瓜人（歡呼）：五月女王！五月女王！五月女王！……

    小湯姆（幸災樂禍）：你好像變成什么巫術儀式的活祭品了。

    伊曼紐爾：嘿，你們要帶我到哪去？

    黑貓：去獻給雄鹿王。去獻給雄鹿王。

    小湯姆：哇，這聽起來可不太妙，我先溜了。

    ［小湯姆下。］

    伊曼紐爾：等等——放我下來！

    ［眾南瓜人抬著伊曼紐爾來到森林里，用緞帶將他捆在一棵樹上。］

    伊曼紐爾：搞什么名堂？

    黑貓：孩子，我們要把“五月女王”獻給雄鹿王。如果雄鹿王解下了你的緞帶，并把緞帶系在自己身上，那么他就接受了你。

    伊曼紐爾（被捆的動彈不得）：那要是他不解開我呢？我豈不是就得一直綁著？

    黑貓：雄鹿王一定會接受“五月女王”。我們走吧！

    伊曼紐爾：喂，你們就這樣把我留在這兒嗎？

    ［黑貓與眾南瓜人下。伊曼紐爾試圖掙扎，但被綁的實在太緊。時間慢慢過去，他感到很疲憊，于是就這樣睡著了。］

    第四場

    人物　伊曼紐爾

    小湯姆

    黑貓

    眾南瓜人

    兔子幽靈

    南瓜兔子

    ［伊曼紐爾被一陣呼喚叫醒。］

    小湯姆（解開絲帶）：喂，醒醒！你難道要一直這樣睡下去嗎？！

    伊曼紐爾（睜開眼睛）：……小湯姆？

    小湯姆：不是我還能是誰？雄鹿王？哦，這條銀綠色的緞帶真不錯，可以用來打個領結。

    伊曼紐爾：你剛才去迷林了？

    小湯姆（吃驚）：見鬼，你怎么知道？

    伊曼紐爾：你背后粘著一片雪絨樹葉。

    小湯姆（揪下樹葉揉碎）：我只是去看了一眼。

    伊曼紐爾：看一眼野獸？明明很危險……

    小湯姆：好啦好啦，別在意這些小事。我剛才看見南瓜人和黑貓都去了那邊的空地，我們也跟過去看看吧。

    ［小湯姆帶領伊曼紐爾來到空地，他們看見一個南瓜人在挖坑，黑貓和其它南瓜人在旁邊等著。］

    伊曼紐爾：它們總是干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兒。

    小湯姆：看！幽靈出現了！

    ［兔子幽靈上。珍珠白色的幽靈在土坑周圍飄來飄去，黑貓靈活地跳過去，與幽靈玩耍起來。眾南瓜人又唱起歌。］

    就這樣，

    在稻草和秸稈的田野中，

    等待時間，日落而息。

    時間是溫柔的溪流，

    比想象更長久。

    夜幕不徐不疾。

    多么渴望見到她的臉龐，

    她如星如月的凝視。

    我知道，她永遠如期而至，

    便焦慮地等。

    夜幕不徐不疾……

    ［隨著黑貓在土坑前的一個跳躍，兔子的幽靈突然消失了，而土坑里似乎也傳出了什么動靜。］

    伊曼紐爾（瞪大眼睛）：骨頭！是骨頭！

    小湯姆（臉上充滿莫名的興奮）：兔子的骷髏復活了！

    ［復活的兔子骷髏坐在地上，用骨頭后腿撓著骨頭下巴。黑貓朝它丟了一個小南瓜，兔子骷髏把南瓜套在頭上，又用秸稈扎成身體，變成了一只南瓜兔子。］

    黑貓：你好，歡迎來到波茨菲德！現在感覺怎么樣？

    南瓜兔子：哦，我現在感覺好極了！只是那個把我吊在房梁上的小子，能不能不要這樣盯著我看？

    ［眾南瓜人都看向伊曼紐爾與小湯姆藏身的地方，兩人有些尷尬地站起來。］

    黑貓：你們呢，孩子們？你們也要留在波茨菲德嗎？

    伊曼紐爾：不了吧，我還要回去呢！

    黑貓：好吧。（轉向小湯姆）但是孩子，我有預感你還會再來的。

    小湯姆：下回再說吧。

    伊曼紐爾（問南瓜兔子）：你的名字是Bernd　Bean嗎？

    南瓜兔子：不，那是我二哥。

    伊曼紐爾：可憐的Bernd　Bean……

    眾南瓜人：再見！我們的“五月女王”！

    伊曼紐爾：能不能別再提這茬了？！

    ［眾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