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仄以為露露在開玩笑，揮手道：“我現在每天都有人看管著，跟犯人一樣，怎么可能見到你家先生？”

    “只要有心，總是能見到的?！甭堵栋杨^湊到林煙仄手臂邊，“阿仄，你可以跟我家先生談談，我保證你會看到另一個世界?！?/br>
    林煙仄還是沒放在心上：“見到再說吧，方漸川要回來了，我先回去了?！?/br>
    露露和林煙仄道別，目送他下樓。

    等到林煙仄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露露才仰著臉看向霧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語道：“自由多好啊，為什么不愿意要自由？”

    在這個陰雨天氣幾乎占據一整年的國家，那些交杯換盞下血雨腥風的生活，所有人都戴著面具，時刻算計著他人，人待在這樣的地方遲早會瘋掉。

    林煙仄原本走著下樓梯，然后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來。

    醫院走廊人很少，他腳步很輕，如蝴蝶般點過地面，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門口，平復了一下呼吸，猛地推開了房門。

    病房不是空的，里面坐著人。

    林煙仄呼吸一窒。

    林璟坐著，方漸川站在他身邊，門一被推開，林璟的視線就停留在林煙仄身上。

    林煙仄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他在心里立刻搜尋借口，但他覺得他是騙不過林璟的。

    林璟看著林煙仄站在原地，開口問他：“怎么了？檢查完了，不樂觀嗎？“

    什么檢查？林煙仄下意識看向林璟，卻看到林璟身邊的方漸川眼神跟自己對上，冷靜而平和的一眼，林煙仄立刻反應過來。

    方漸川幫了他。

    “啊，沒什么?！傲譄熦谱哌^去，腿有些軟，方漸川上前扶了他一把，林煙仄抬起臉，對他說：”謝謝?！?/br>
    方漸川頷首：“舉手之勞?！?/br>
    林煙仄坐回床上，雙腿垂在床邊，認真地看著林璟。

    林璟和林煙仄對上眼神，便起身坐到了他身邊去。

    林煙仄在林璟坐下的時候下意識縮了縮腿，林璟發現了他的動作，身體僵了僵，很快又假裝什么都沒看見，伸手揉了揉林煙仄腦袋。

    “等出院后，我換了營養師，你好好把身體養回來?！傲汁Z盡量放緩語氣，不讓林煙仄覺得他是過來翻舊賬的，”瑞琪兒托設計師給你設計了一些衣服，我覺得還行，她還親手參與設計了一套禮服，等我們訂婚宴上，你可以穿?！?/br>
    瑞琪兒便是林璟的那個未婚妻。

    林煙仄覺得林璟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尖在他的皮rou上劃。

    “林煙仄，“林璟想要拉他的手，林煙仄猛地顫了一下，抬起手躲開了他，林璟蹙眉，堅持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林煙仄，聽我說，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對你的疼愛以后也不會變?！?/br>
    林璟把林煙仄的手腕扣得很緊：“不需要害怕，也不要躲避?！?/br>
    林煙仄覺得呼吸困難，他大口呼吸著，眼眶變得通紅，林璟怔了怔，立刻蹙眉叫方漸川：“方漸川——“

    方漸川上前，把林煙仄被林璟扣著的手腕解救出來，林煙仄慌不擇路，扭頭躲進了方漸川懷里，方漸川張著雙臂看向林璟，沒敢抱他。

    林璟的臉色突然變了。

    “林煙仄——！“林璟唰地站起來，”你在干什么？“

    林煙仄從來只粘著他一個人，方漸川是個什么東西？！林璟被突然冒上來的怒火沖昏了頭，一手拽住林煙仄手臂，用力把他帶到了自己懷里。

    方漸川的眸色一閃。

    林煙仄很想哭，他一手推著林璟，一手擋住自己眼睛，但他的力氣跟林璟如何能比，林璟只單手拖著他的大腿，一手扣著他的腰，便輕松把他抱起來，起身進到浴室里去。

    “出去！“方漸川想要跟上來，被林璟吼了一聲。

    門被帶上，用力得墻體都在顫抖，林煙仄被放到洗手臺上，林璟按著林煙仄肩膀，林煙仄整個人像蝦米一樣蜷成一團，小幅顫抖著。

    “林煙仄，“林璟覺得手里的人過于單薄了，”別哭了，林煙仄?！?/br>
    過了一會兒，林煙仄才放下手，林璟手指碰到他的眼睛，沒有想象中的濕潤觸感。

    林煙仄輕聲說：“我哭不出來了?！?/br>
    林璟的心往下沉，他要很努力才能夠克制自己不用力抱住林煙仄，他開口，聲音低?。骸盀槭裁纯?？“

    林煙仄的腦海里閃過很多，林璟在雨里看自己的場景，他纏著林璟要抱的場景，他一個人待在別墅里的樣子，pudding死的時候他坐在寵物醫院的樣子。

    越到后面，林璟在他身邊的時間就越少。

    林璟要屬于別人了，這一認知讓林煙仄崩潰。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就像送走pudding的時候一樣無能為力。

    “林璟你放我走吧……“林煙仄纖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一下一下地顫抖著，”我好痛啊，你放我走吧……“

    他在林璟面前苦苦哀求，他那一刻只想要離開林璟，要他下跪或者被鞭刑都好，只要他到一個再也見不到林璟的地方，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寧愿從未被林璟收留過。

    林璟的手撐在林煙仄身體兩側，就這么淡然地看著林煙仄蒼白的嘴唇一開一合，揪著他的衣角，哀求他放自己走。

    林璟扣著洗手臺的手用力得青筋暴突，手臂肌rou也漲硬起來，林煙仄恍惚間覺得自己面對的好像是一座石像，無論他多痛苦，石像始終冷漠而疏離地看著他。

    林璟眨了眨眼，終于開口。

    “你想都不要想，林煙仄。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踏出我這里一步?！?/br>
    林璟松開他轉身，身后傳來沉悶地，人體落到地上的聲音，林璟腳步猛地一頓，最終還是狠了狠心沒回頭，拉開門。

    方漸川等在門口，見林璟出來，忙問：“林先生——“

    額頭傳來冰涼的觸感，林璟抽出槍，頂在了方漸川額頭。

    “他是我弟弟，“林璟的聲音冷得像是冰凍多年的寒冰，”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對他有什么想法?！?/br>
    方漸川一怔，立刻跪了下去。

    “林先生，我始終與小少爺保持距離，請您相信我?！?/br>
    林璟瞇著眼，盯著方漸川看了會兒，才收回槍，越過他往外走。

    林煙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林璟一走，方漸川就過來扶他。

    林煙仄輕聲問他：“你為什么要幫我隱瞞？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方漸川把林煙仄放回床上，給他蓋好被子：“我知道?！?/br>
    方漸川拿了藥，給林煙仄撞得青紫的手肘和膝蓋上藥，“我知道您只是個少年人，需要有一些空間，林先生關心則亂，但您交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忍心打攪您。如果有什么地方能夠幫助您的，屬下樂意之至?！?/br>
    林煙仄抬眼看向他。

    “樂意之至？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林煙仄冷笑著，”我想怎么離開林璟，你也能幫我嗎？“

    方漸川扔掉醫用棉簽，手指按在林煙仄大腿上，上半身離林煙仄很近。

    他認真地看著林煙仄，像是發誓一樣對他說：“屬下愿意盡全力幫助您脫離苦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