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漸川看著林璟腳步一頓，方才一瞬間的慌亂過去，他突然笑起來，附在林煙仄耳邊說話：“這下我倒是要感謝你了?！?/br>
    林煙仄聽出其中的嘲諷意味，但現下不是跟方漸川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他抬頭和林璟對視，林璟站得很遠，林煙仄看不清他的臉，但他知道林璟肯定很不愉快。

    “放下槍，”方漸川將槍口抵在林煙仄后心，明明已是劍拔弩張的時刻，卻好像平日一樣對林璟抱怨，“庫圖真沒用，連人都看不住?！?/br>
    林璟瞥了眼林煙仄，沒有任何猶豫，隨手把槍扔到腳下，踢給方漸川，面無表情道：“不怪他，畢竟在你第一次聯絡他時我就知道了?！?/br>
    方漸川一怔。

    “你早就知道？”

    林煙仄消失后，方漸川以為自己終于有機會，但林璟執意要翻遍天涯海角把林煙仄找出來，方漸川意識到就算林煙仄背叛林璟，最終也會被林璟原諒后便知道處理林煙仄沒用，只有把林璟這只老虎的獠牙拔掉，捆住他的手腳，讓他趴在籠子里才有用。

    他設計暗示了這么久，但林璟向來對T國這邊的生意沒有興趣，一個月前卻突然答應來T國和老板談談，方漸川以為林璟終于被打動，卻沒想到林璟來T國卻是為了把林煙仄捉回去。

    不過就算是為了找到林煙仄還是為了談生意，林璟踏上庫圖船上那一刻方漸川的目的就已經達到。

    他會給林璟用藥，他安排的人手里應外合，下了船林家便會由他控制，林璟會成為他關在籠里的寵物，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會被拔掉利爪，蒙上雙眼，只能夠看到方漸川一人。

    林璟被方漸川的話逗笑，“林煙仄沒那么大本事?！?/br>
    “什么意思？”

    “我在家談事情不避諱他，他的確能知道那批貨的交易時間和路線，但光憑他，沒有另一個打掩護，我第一眼就會看穿他動的手腳?！绷汁Z說，“他跟著我這么多年，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注視下，出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在他身后跟著擦除痕跡，瞞天過海，讓我根本沒發現他竟然和連詔見過那么多次面？”

    林璟看著方漸川：“不是很難找出來，對嗎？”

    甲板上風很大，林煙仄剛被扒掉衣服，冷風一吹，身體冷得不像話，他貼著方漸川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槍口仍緊緊抵在他背后，林煙仄不知道方漸川知道無力回天后會不會拉著他一起死。

    因為林璟喜歡林煙仄依附他，做個除了好看什么都不會的廢物，所以林煙仄從沒有告訴過林璟其實他并不是很怕死。

    他受一點小傷就喊疼是裝的，是討林璟心疼，讓林璟懲罰讓自己疼的人，其實他沒遇到林璟之前每天都被人堵在街尾毆打，回家還要面對瘋癲的母親，他很早之前就覺得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能夠解脫了。

    他不想死純粹是因為他喜歡待在林璟身邊。

    不過他覺得現在他和林璟坦白林璟也不會很想聽，林璟向來不喜歡話多的人。

    他自我放棄一樣垂著頭，突然看到方漸川腳邊被林璟踢過來的槍。

    方才林璟就是用這只消音槍射擊了方漸川那兩個手下，現在林璟沒有槍，方漸川有，但方漸川一對二，如果他現在站出來的話，方漸川的勝算也不是很大。

    但是林煙仄的身體早就因為失溫而沒有力氣動彈，有心無力。他聽到林璟的聲音，似乎在跟方漸川談條件，方漸川似乎并不太想妥協，林煙仄很想告訴林璟讓他不用顧及自己，方漸川恨不得他死，怎么會輕易放過他，只要林璟安全就好了，他不是很在意自己會怎么樣。

    最后兩人似乎達成了什么協議，林璟喊了一聲林煙仄的名字，同時走過來。

    抵著林煙仄的槍松開，林煙仄被重重一推，直接撲到地上，方漸川的槍指著林璟，看著林璟慢慢走到自己面前。

    林煙仄反應過來，原來林璟是要拿自己來換他。

    這一跌倒是把林煙仄跌醒了，方漸川不把林煙仄放在眼里，全身心地盯著林璟，林煙仄還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假意不動，手指卻悄悄去夠地上那支槍。

    等方漸川注意到他，已經來不及，林煙仄要雙手握住槍才能維持手臂不顫抖，方漸川下意識把槍口對準林煙仄，林璟卻迅速向這邊沖過來，伸手想要奪槍。

    方漸川退后一步，看向林煙仄的眼神里帶著殺意，在林璟的手碰到槍的前一秒扣下扳機。

    “砰！”

    一聲槍響。

    林璟精準敲擊方漸川手腕，劇痛讓方漸川握不住槍，槍飛出幾米，方漸川往后退了幾步，被林璟一把拽回，狠而重的一拳落到方漸川臉上，方漸川眼前一花，猛地咳出血沫，重重倒地。

    等方漸川從短暫的眩暈里找回理智之時，疼痛也隨之而來，左眼被血糊住，睜不開，眼前的林璟重影，方漸川只知道林璟撿起了槍，rou搏喚起他骨子里的血性，林璟渾身被戾氣包圍，變成一只要將敵人撕碎才罷休的野獸。

    “砰！”

    又一聲槍響，方漸川悶哼一聲，身體重重顫了一下后，漸漸不動了。

    林璟把槍收回腰間，喘息了幾秒后脫下外套，回頭去找林煙仄。

    林煙仄上身赤裸，躺在不遠處，也和方漸川一樣，一動不動。

    林煙仄向來嬌氣，林璟方才沒聽到林煙仄出聲，便以為方漸川那一槍沒射中林煙仄，想著解決完方漸川再來解決身后這只麻煩精。

    所以當林璟看到林煙仄身下那灘血時腦袋難得的空白了一瞬，腳步重重一頓，動作rou眼可見地變得僵硬。

    /

    林煙仄是在劇痛中恢復意識的。

    他躺在床上，手腳都被固定住，中槍的右腿緊緊纏著一圈繃帶，林璟低著頭站在他身邊，林煙仄還未完全恢復意識，但他感覺到傷口被拉扯，劇烈的疼痛就是從腿部傳來。

    “哥……”

    林璟立刻看向他，林煙仄覺得林璟的眼睛變得很紅，好像很久沒有休息好的人一樣眼里都是血絲，林煙仄想跟林璟說他好疼，讓林璟不要再碰他的傷口了，但下一秒林璟卻將手臂伸到林煙仄嘴邊。

    沒有任何叮囑，劇痛再次襲來，林煙仄幾乎是憑借本能，重重咬上林璟手臂。

    口腔里漫上濃重的血腥氣，林煙仄的哭哼一聲一聲回蕩在房間里，直到再次昏死過去。

    林璟也終于取出了嵌在林煙仄腿rou里的那顆子彈。

    走廊傳來腳步聲，蒙斯終于趕到，沖進來時被房間里的血腥氣沖了一下，看到躺在被血侵染的白床單上的林煙仄時，也是一怔。

    林璟看上去和平時沒什么不同，卻在想把林煙仄抱起來時才發覺自己的手是軟的，根本無法抬起來。

    蒙斯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狼狽的林璟，只是愣了一瞬，便立刻反應過來，沖上前抱起林煙仄：“走吧，林先生?！?/br>
    蒙斯帶了一個醫生隨行，在船上將林煙仄的傷口簡單處理了一下，告訴林璟林煙仄的情況不太樂觀，可能會落下殘疾。

    蒙斯從甲板上下來，告訴林璟方漸川已經死亡，問林璟要如何處理昏迷的庫圖。

    林璟的眼神從林煙仄身上移開——從上船開始林璟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林煙仄，他過了幾秒才反問：“庫圖還活著？”

    蒙斯會意，掀簾離開，不多時外頭傳來一聲槍響，隨后歸于寧靜。

    林璟感到深刻的疲憊，靠在林煙仄床邊，示意手下立刻開船回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