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請罪遭算計(純劇情)
南川郡因一條忘南河過境而得名,在此河匯入芢江的地方,有兩座山。一者名天曦,一者名郁眉。郁眉連綿數里,林木蔥郁。天曦面東而立,高聳入云,陽光充足,永遠溫暖明亮,氣勢非凡。 這一帶俱是風水寶地,漸漸的也吸引了一大批修煉人士,在兩山各成立一個門派,就以各自山頭為名,兩派一向交好。 如今郁眉山的大師兄常佳木站在天曦峰高大的山門之下,心事重重,感到無比的壓力。他躊躇片刻,才走到看門弟子處道:“小兄弟,請問廖師兄可在?” 看門弟子忙道:“常少俠好,廖師兄出遠門去了?!?/br> “那么門中事務,又是誰在掌管?” “現下是潘萃師兄?!?/br> 這個名字常佳木從未聽聞過。按理說大師兄不在,論資排輩便是長老或者二三弟子掌管,如何會是一個從前名不見經傳的弟子?但其它門派的事情也不便置喙,只道:“潘師兄是在何處,可否引薦一二?” “他住在西園,順著這條路走就是?!笨撮T弟子道,“我們任務在身,就勞煩常少俠自己走一趟了?!?/br>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領他去。 常佳木也不以為意,施禮道謝后,獨身前往。 天曦山西園他很少到訪,沒想到竟是如此幽深荒僻的所在,兩旁皆是深林。許久,才走到路盡頭,一座院落,紅漆匾、紅綢緞,好似剛有過喜事。 門口也有弟子看守,比方才囂張許多,一見他來便攔道:“你很面生啊,做什么的?” “在下郁眉山常佳木,因我師妹飛黛之事,來求見潘萃少俠?!?/br> 那人頓時一副了然模樣:“你便是隔壁那個……大師兄?果然和傳聞一樣俊秀?!?/br> 他硬生生止住話題,險些咬了舌頭。但從這輕佻的語氣,常佳木完全聽懂了話中之意,苦笑道:“正是在下?!?/br> 常佳木雖然是郁眉山名義上的大師兄,但天資實在算不得出眾,并沒有多少人服氣。外頭的人不忿郁眉山的絕佳風水,因他名中有個“木”字,起哄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廢材大師兄”,就連郁眉山弟子也帶著些嗔怪的心思跟著叫起來。很快,這個稱號就壓過了他本來的名號,幾乎人人都知道,多年前名噪一時的郁眉山現在日薄西山,還有個不成器的廢材大師兄。 但他相貌卻是出了名的俊俏。細眉清目,挺鼻秀口,膚色白嫩,打眼一看,溫溫柔柔。笑起來的時候,更顯唇紅齒白,雌雄難辨。身量也是瘦瘦弱弱,骨骼纖細。 若非實力著實不怎么樣,卻又坐上了大師兄的寶座,他本來該是很受歡迎的人。 那人嘿嘿笑了兩聲,打量著他的目光別有意味:“師兄且稍待,我這就去通報?!?/br> 這一稍待,就從早上等到了中午?;蛟S是上一次的事情他們還沒有釋懷,故意將自己晾在這兒。常佳木丟開了撕碎的第三十六片葉子,嘆了口氣。按照他原本的性子,便是等上一天也沒怨言,但他現下有無數事務,一眾弟子的修煉需要點撥、石師弟的寶劍需要開光、萬師妹的傷還未調養好……更別說師門各項開銷銀兩已快要坐吃山空了。 雖然來之前已經交代給了其他師兄弟,但等他們修煉完畢恐怕已經沒空閑,還得等他回山才行。 他大聲向院內道:“郁眉山常佳木拜訪,潘少俠可在?”見仍舊沒有回應,便道,“潘少俠,上次飛黛師妹與貴派弟子多有摩擦,實在是有所誤會,還望海涵。此事當不至于誤了性命!伏刀嶺一向是我派弟子慣常修煉之所,兩門也一直相安無事,我們只希望日后也依然如此,莫傷了兩派和氣?!?/br> 他一番話說完,院內也傳出了喊話聲:“進來吧?!?/br> 院中二層小樓,門口處,幾個年輕人正圍在一起,為首一人白衣金邊,華貴不可言,面容普普通通,唇邊一顆黑痣格外醒目,正押著另一人道:“還有下次么?” 常佳木進來便覺有些尷尬:“潘少俠,打擾了?!?/br> 白衣人瞟了他一眼,眼睛一亮,放開另外那人,迎上去抓了他的手,熱情道:“常少俠大駕光臨,怎么也不叫人通報一聲?實在是失禮!” 這真是睜眼說瞎話,不但請人通報,我自己都剛通報過。常佳木心中想道,但卻不便說出來,只是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 潘萃又道:“我也實在是分身乏術,這不,你來得正好,這個前日言語沖撞貴派的家伙我正在教訓呢?!?/br> 地上的人冷哼了一聲,瞪了常佳木一眼:“我說得有錯嗎?郁眉山就是一派廢物,將熊熊一窩!他在我面前我也這樣說!” 潘萃臉色一變,一棍打在他背上,將他打趴下:“拖下去重重打二十棍,別讓他在這胡說八道?!?/br> 常佳木心中雖然不快,但潘萃處罰不輕,也只好道:“天曦和郁眉一向唇齒相依,我郁眉弟子也向來不爭,一些小爭端還望貴派也能夠體諒?!?/br> 潘萃抓著他的手,含笑將他帶入屋內:“外面風大,我們進來說?!?/br> 屋內只有另一名弟子在,也是熱情非常,端水送茶。常佳木小喝了一口,便急急將先前師妹之事說了一遍,道:“師妹現在中了貴派的神曦掌,昏迷不醒,還望解開掌力?!?/br> “常兄莫急,這事我已細細盤問過,咱們慢慢說?!迸溯筒痪o不慢道,“當日在伏刀嶺,雖是我派弟子出言不當,我也已教訓。但先動手的,卻是令師妹,是不是?” “師妹她年輕氣盛,何況,她并無心傷人……” 潘萃擺擺手道:“我不怪她,但此事終究是她挑起,以至于后來我派弟子為求自保,不慎傷了她。是不是?” 常佳木嘆了口氣:“師妹確實有錯,也受到了懲罰,還請諒解?!?/br> 潘萃笑道:“我們也不是氣量狹小之人,令師妹的傷定會全力配合救治。只是這樣的事再來幾次,可就叫人受不了了?!?/br> “那潘師兄的意思是?” “我看,我們還是分好地盤,各不相犯的好?!?/br> 常佳木的心沉了下去,問道:“那該據何分?” “古來能者居之,自然是看誰強了?!?/br> “這恐怕不合理吧?”常佳木如此說,心中卻想這和明搶有何區別。天曦峰無論人數還是實力,都穩穩壓過郁眉山,否則,他何至于要低聲下氣來求助。 潘萃道:“若論門派實力,對你們確實不公平。單打獨斗總該沒問題吧?不然……”他的語調冷了下去,“一個無論是個人還是門派都不能打的門派,憑什么占據稀少的寶地?” 常佳木有些猶豫,潘萃又道:“若是常少俠還不愿意,不如我們先比試一回,你若贏,就以你說的算?!?/br> 這話明擺著輕視了。常佳木隱隱不悅,他雖然被稱為廢材大師兄,但那也是相對于大師兄而言實力偏弱,不至于隨便一個門派弟子都不如。只是此事牽扯太廣,由不得他心氣做主:“我也樂得和潘兄比試一番,但這件事,我一人說了不算,一比定輸贏,這也不太可能?!?/br> 潘萃搖頭笑了笑,似乎毫不意外一般,道:“那便無論輸贏,單純比試一場,如何?” 潘萃扯過一張紙,運筆如飛寫罷,推到常佳木面前。 常佳木一看,潦草字跡中辨認出“本場比試無論生死,均由本人負責,與他人無干”的字樣。 “生死斗?”他看了看字,又看了看潘萃帶笑的眼神,扶額道,“潘兄,既然勝負不論,咱們兵刃相見徒傷和氣……”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可是想和常兄交手很久了?!迸溯驼f著,手又攀上常佳木端杯的手,“常少俠不會連這點都不敢吧?” 常佳木無奈,又隱隱帶著一絲想要揚眉吐氣的想法,抽出手來簽了名字。 屋外陽光正好。其余弟子都退至屋檐下,場中唯有常潘二人。常佳木掣劍在手,比了個請的架勢。潘萃卻是負著雙手,什么兵刃都不沾,悠然自得地望著他。 常佳木道:“潘兄用什么兵刃?” “我用這雙手便很好?!?/br> 以rou身對金鐵,若非自信非凡,就是對對手極度看輕。己方即便勝了,也有勝之不武之嫌。常佳木咬牙將劍拋開,道:“只好奉陪了?!?/br> 他的拳掌并不如何,可功力總不會差過這個狂妄小子,料想不至于不敵。 但一交手,他便覺不妙。這般強大的威壓力量,絲毫不遜于天曦峰大師兄廖溪橋。而三年前那次與廖的比試,當時還不是大師兄的常佳木大敗。 事已至此,唯有一拼! 面對對手強大的進攻,常佳木不得不催動五成功力護體,四成功力反攻。但這樣一來,不多久,他的功力便有窮竭之虞。 第一下交手,勉強戰平。 潘萃笑道:“常少俠的功夫比我想的好多了。只是能持續多久呢?我這廂,可不只是這點花招哦?!?/br> 掌勢一翻,變掌為爪,五指之上隱隱閃動著光芒,直取常佳木面門而來。 常佳木提前戒備,卻怎么也想不到,潘萃到了跟前,攻勢卻突地轉上為下,儼然是一招陰毒至極的掏陰爪! 常佳木猝不及防之下一聲驚呼,此時兩人距離極近,要閃身或是阻擋已經不及,他只能本能地催動護體向下,胸口便出現了一個極大的破綻。 潘萃沖勢原本向下,但爪上突地綠光閃動,好似一把迅疾小箭,結結實實打在常佳木胸口上。 常佳木但覺一陣劇痛,吐出口血來,接連后退數步,駭然道:“這、這也是天曦峰的功夫嗎?” 潘萃收回爪勢,非常自得,笑道:“常少俠在師門呆久了,該出來看看了?!蹦请p爪上,一點也看不出方才的怪異,身后數名弟子拍手叫好起來。 “天曦峰……怎會有這般詭異……的招式?”常佳木仍舊不可置信,但已由不得他想清楚,潘萃叫了一聲“看好了”,第三招已經殺來。 這一回和第一次一樣,是浩然強大卻無什么異樣的天曦掌法。常佳木收回心神與之相對,幾招以后,那道綠光再度閃現,依舊是以詭異的角度和迅疾的來勢重重擊打在常佳木周身各處。他本就疲于應付,又心神大亂,很快落了下風,被潘萃當頭一掌擊落在地。 他郁郁道:“是我輸了……”本想站起來,誰知潘萃卻沒有停止的意思,仍舊一掌接一掌向他打來。 此時的潘萃早已不是先前那副微笑的樣子,眉梢眼角都透著瘋狂的笑意,看得人心底生寒,似乎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這就是他非要立生死狀的緣由? 我若身葬此處,郁眉山欠下的一百八十兩酒菜錢和三十八把寶劍還要不要還了…… 最后一個念頭劃過腦海,常佳木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