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亨德里克的曾祖母，瑪格麗特女皇與奧爾良親王路德維希共育有三名子女，身為Beta的長子亞瑟，身為Alpha的長女瑪蒂爾達和同樣身為Alpha的幼子威廉。

    在這三名子女中，瑪蒂爾達最受女皇陛下的鐘愛，出生于銀河歷779年的瑪蒂爾達公主，成功勸說母親不僅將恩澤施予帝國公民，也賦予厄爾斯人同等受教育與工作的權利，因此受到帝國公民包括絕大多數厄爾斯人在內的愛戴，是女皇立儲的第一人選。

    在女皇執政的前四十年里，她采用穩健而寬松的執政風格，其柔和又明智的政策使帝國的人口和疆域極速擴張，在銀河帝國的版圖中，出現了許多自由而繁榮的殖民地。

    但過于廣大的疆域也使得帝國對殖民星的控制力大大下降，這給了許多厄爾斯人組織以喘息之機，在朱庇特的光芒無法照耀到的角落里，厄爾斯人的組織如雨后春筍般壯大起來，具不完全統計，銀河歷807年，女皇政策全面轉向的前一年，大大小小組織的數量達到了一萬七千之多，其中既有做派謹慎，尋求和平演進的建制派，也有本就出身星際海盜，作風激進的叛亂組織。

    銀河歷808年，瑪蒂爾達公主身殞的那一年，佩德羅年僅十七，即將從第一軍校畢業，他的第一志愿是到第二軍區司令部所在的伽尼米德星，去瑪蒂爾達公主的手下服役。

    當時的伽尼米德星處于帝國疆域的邊界地帶，　剛剛開墾二十余年，周圍長久地盤踞著各類星盜和叛亂組織，極少有貴族子弟愿意前往。

    他的愿望當然受到了家族的反對，身為卡斯蒂利亞家族的嫡長子，他背負著家族的期望與振興家族的重任，必要的時刻，身為Beta的他甚至需要為了保障家族利益，犧牲自由與人聯姻。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佩德羅都不會忘記出現在訃告上的瑪蒂爾達公主的模樣。

    恰逢建國日假期的最后一天，　他坐在懸浮車上從溫莎區的家返回第一軍校。幾乎是一瞬間，天空和地面上所有的全息投影全部轉換為公主的黑白影像。

    女皇疲憊、低落的聲音從車內的揚聲器發出：“今天，銀河歷808年5月16日，　帝國公民愛戴的　公主，我摯愛的女兒，約克蘭女公爵，瑪蒂爾達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無論乘客的心情是多么震驚，無知無覺的懸浮車依然前行，從一個又一個巨型全息投影中穿梭而過。

    她和幼弟擁有如出一轍的絕頂美貌，但不同于后來被證明任性放縱的威廉三世，公主生性謙遜溫和，又兼具果敢大膽，從第一軍校畢業后，便前往各方勢力混戰的邊境星球擔任總督，肅清了當時十分猖狂的星盜，使直轄七星前往邊境的商路通達無阻，在帝國民眾心中，她是猶如智慧與勝利女神雅典娜一般的存在。

    隨著訃告的結束，公主微笑的面容逐漸淡褪，如同書頁的彩畫在時光的侵襲下褪色。年輕的佩德羅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他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一個美好自由的時代即將遠去，而血腥的鐵刃行將落下……

    不同于生性叛逆，向往自由的次子，佩德羅最終屈服于家族的意志，在父親的安排下進入了中央軍區司令部。

    兩年之后，他主動申請調往第二軍區，由于卓越的軍功從少校一路升任至少將，并被女皇封為伯爵，數年的軍旅生涯后，他被調回軍部，隨后在遇到了當時還是皇儲的威廉。

    恍然之間，二十年悄然流逝。

    （五）

    朱庇特的空氣經過穹頂中凈化器的層層過濾，總是清新而芬芳的，而位于邊境的伽尼米德則沒有這樣的條件，空氣中不免帶有些許塵土的腥氣。

    這顆類地行星其實并不宜居，只因其作為幾條商道的交錯點而被開發。從這里，既可以通過躍遷站，在一周內到達帝國的中心——朱庇特，還能方便地前往第二軍區內的各大殖民星，從有形狀的物資、人員到無形的資本都在此地飛快流轉。

    飛船到達空港，走下舷梯的佩德羅一眼便瞧見了等在人群中的克拉倫斯，后者見著他，雙眼一亮，朝他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親王心中的那股子濁氣登時消去了大半。

    當天晚上，年輕的少校被激情驅使著，走到親王的寓所前，不出意外地被衛兵攔在了門口。

    “親王正在辦公，無特殊情況不允許打擾，　嘉菲爾德少校，請問您有什么事？”

    “我……”伶牙俐齒的年輕人此刻卻編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還像個初戀的少女般羞紅了臉，就在克拉倫斯和守衛僵持的時候，親王的聲音從守衛的光腦里傳了出來：“讓他進來吧?！?/br>
    少校松了口氣，三兩步跑上臺階。盡管身為奧爾良親王，但佩德羅的居所并不豪奢，只是一幢三層的小樓而已?？死瓊愃乖谧銮趧展俚臅r候已經來過許多次，熟門熟路地找到了親王的書房。

    “你來這里做什么？”親王又問出了那個問題

    他比克拉倫斯年長足足十歲，怎么會對他的感情一無所知？

    每一次當他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每一個熾熱的眼神，每一句言不由衷的話語，都將這個年輕人的愛情暴露無遺。

    “我、我來……”年輕人又支支吾吾起來。

    那股子促使他前來的悍勇已到了強弩之末，在心頭翻涌的更多的是羞恥和自卑。

    他怎么敢冒犯他？他是帝國的奧爾良親王，是皇帝的丈夫，第二軍區的總督，他的直屬上司，更是他心目中的軍神，他對佩德羅既愛戴又崇敬，哪里敢有一點點褻瀆的企圖。

    可是在佩德羅離開伽尼米德的短短時日里，思念卻快要把他逼瘋，當他看到佩德羅身影的那一刻，胸膛中鋪天蓋地的感情迫使他走到他面前來。

    “克拉倫斯，你到這里來做什么？”佩德羅又問了一遍，他咄咄相逼，好似個刑訊官，一點也不憐憫這個被愛情和自卑困擾的可憐人，非要逼他親口說出來不可！

    “長官，我來見你?！鄙傩５降资钦f出來了，琥珀色的眼睛水盈盈、亮晶晶的，盛著他熾烈又小心翼翼的愛。

    “哦？見我做什么？是有什么軍情要跟我匯報嗎？”佩德羅親王決心戲弄他到底。不出所料地，那年輕人渾身上下又立刻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不，不是……”克拉倫斯尷尬地擺手。

    “那是什么？”親王一步步逼近到他面前，離他的臉僅有一英寸。

    少校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瞪大眼睛，顯得天真又無辜。這個駕駛機甲的天才，在感情方面卻是一張白紙，面對近在眼前的心上人，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兩個人之間的第一個吻，是佩德羅主動的，克拉倫斯的唇瓣是淺粉色的，很柔軟，吻技又很生澀，當他親親嚙咬他的上唇時，少校像是被施加了定身術似的，全身僵直，可是當他試著把舌頭伸進他的口腔時，他又乖順地像只被捏住后頸的小貓，任他在他口中掃蕩。

    “是為了這個嗎？”親王捏住克拉倫斯的下巴，年輕人的身體不住地顫抖，卻沒有逃避：“是的，我是來告訴您，我愛您?！?/br>
    “你知道我是誰嗎？”

    克拉倫斯點點頭。

    “威廉要是知道了剛剛的事，沒準會殺了你?！庇H王又起了逗貓的心思。

    “您剛剛親了我，所以……”少校喉頭滾動了一下，“即使明天陛下就將我處死，我也死而無憾?！?/br>
    “年輕人?！迸宓铝_從鼻子里發出愉快的哼笑，“這一吻的代價也太高了，不是嗎？”

    “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愛情故，兩者皆可拋?！笨死瓊愃谷匀话V癡地看著他。

    “你就沒有想過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年輕人露出疑惑的神情，就算在他最瘋狂的白日夢里中，他都不曾想過有一天能和奧爾良親王共赴云雨。

    佩德羅拉起少校的手，將他往樓上的臥室引。

    起初，為了報復不斷出軌的皇帝，他試著和一些人zuoai，但很快親王就發現，沒有愛的性對他而言索然無味。

    他是Beta，不會發情，很少有強烈的性沖動，不管是進入還是被進入，生理上的快感都很少，心理上的快感更是一絲也無。在這一方面，他或許永遠也無法與熱愛獵艷的皇帝共情。

    那一晚對克拉倫斯而言是夢幻般的，第二天，當他在親王的身邊醒來時，以為自己仍身在夢中，于是側過頭去，大膽地親吻親王的眼皮和鼻梁，直到親王睜開灰色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