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該明白，一切從開始就是個錯誤，可是他還是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了亨得里克。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就止不住地想從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逃開。然而亨得里克卻阻止了他——他拉住了他的手。

    “我當然喜歡你?！彼櫰鹈碱^，仿佛說出這句話對他來說比不用飛行器登天還難，“我只是需要時間?！?/br>
    范倫汀眼巴巴地望著他：“喜歡，那你愛我嗎？”

    這神情很容易使人想到某種委屈的小動物，而范倫汀的確擁有一張能令人感到罪惡與愧疚的臉，亨得里克不禁有一種屈從于面前人的沖動。

    他早已習慣面不改色地說出得體但并不發自內心的話語，所以范倫汀的逼迫讓他感到了一點不安，仿佛只要說出那句話，他就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另外的人來主宰。

    而他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于是他換了一種更容易的說法：“我不知道?！?/br>
    青年湖水一般翠綠的眼睛凝視著他，長達數秒，忽然，他綻出了一個笑容：“我想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好了?！彼貭孔」舻氖?，然后自嘲地說：“總好過你說完全不愛我吧?！彼窟^來，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

    “我不想繼續呆在這里了。今天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鼻嗄暾f，“我們要不要去外面兜兜風？”

    亨得里克不知道為什么松了一口氣 ：“好?！?/br>
    他們從埃爾維斯府邸跑出去，坐上了范倫汀的新款懸浮車——公爵想到了范倫汀的賬戶余額，但最終還是沒說什么——車子平穩地升上半空。

    車子在極短的時間內加速到數百邁，公爵看了看他們開往的方向，不禁問“你要去哪里兜風？”

    “我說了，”范倫汀狡黠地眨眼：“外面?！?/br>
    這時，他們已經身處溫莎區與奧古斯丁區的邊界。

    公爵又皺起了眉頭，他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溫莎區的出入口只有兩個，你不能從別的地方走，那會召來護衛隊……”

    他還沒說完，車子就離開了溫莎區的上空，但也立刻被防衛系統發現。車載的AI開始發出警報，亨得里克不贊同地看著他，而范倫汀仍是一臉輕松隨意。

    緊接著，一架護衛隊的小型飛行器跟上了他們，然后是另外三架。范倫汀降低高度，把懸浮車開入密集的建筑群中。于是護衛隊也被迫降低高度，他們在有序穿行的懸浮車流中制造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混亂。

    公爵皺起眉頭：“這就是你所謂的兜風？”

    范倫汀聳聳肩膀：“我一開始并沒有這個打算?！比缓笱酃庖晦D，“但是看他們這樣跟在后面也挺有意思的?！闭f著，再次加速，七拐八拐之后，把所有的飛行器都遠遠甩開。

    “停下來?！惫舻穆曇衾淞讼聛?，“我命令你停下?！鞭D身一手按住范倫汀的肩膀。紅發青年詫異地看著他，終于把懸浮車重新升上去，停在了半空。

    他打開懸浮車的頂棚，于是外部的世界一下子涌了過來，清新的空氣似乎讓他的不快都散去了，他的心臟變得無比輕盈。

    范倫汀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太嚴肅了，亨利?！?/br>
    公爵毫不留情地反駁：“如果你只是把擅闖成為不嚴肅的話?！?/br>
    “我承認這樣做確實不對?！狈秱愅±侠蠈崒嵉卣J錯，“可是你看，這里不是比伊桑的生日宴會好多了嗎？”

    朱庇特的這一側已經進入深夜，群星的光芒穿過穹頂撒了下來。

    他忽然從禮服的口袋里掏出兩支電子煙，一支叼在嘴里，另一支遞到他眼前，問：“抽煙嗎？”這也是艾里森給他的。

    亨得里克側眼看著他。

    “試試看?！鼻嗄陸Z恿著他，于是他接了過來，任憑一點點的尼古丁進入他的肺葉，那感覺其實并不舒服，卻很能使他的心情平靜。

    “原來你會抽煙?！狈秱愅≡尞惖?，自己也吸了起來，但只吸了一口，就咳嗽起來，煙霧從他的鼻子還有嘴巴里跑出來。

    “你不會抽煙？”公爵把他的電子煙拿開，然后拍了拍他的背。

    “一直沒學會?！狈秱愅≌\實地回答。

    “為什么要給我煙？”

    “煙草這東西，和酒精一樣，都能使人放松?！彼⑽⒁恍?，“有時候你就是得忘記一切，放松一下?！?/br>
    他接著說：“亨得里克，除去任務，你一年有幾次踏出溫莎區？我甚至懷疑你都沒怎么來過奧古斯丁區呢?！?/br>
    公爵沉默地聽著，高空的風并不凜冽，而是溫柔的撫過他的臉頰，也撩起范倫汀的發梢。

    “看看我們的下方?！狈秱愅≌f，于是他的目光也往下，“在這片燈火里，有數百萬的帝國公民，也許每一盞燈旁，都有一個人在守候。是不是很神奇？”

    “是很神奇?！彼胶偷?。

    身邊的青年快活地笑了起來——其實亨得里克很少聽到他這樣笑——他說：“難得你竟然會贊同我?！?/br>
    “怎么，很奇怪嗎？”公爵看回去。

    范倫汀做了一個怪表情：“要你同意我的說法就很難了?！?/br>
    “那是你太任性?！惫粽f，“我猜你想得到什么都輕而易舉?！?/br>
    “難道你不是這樣？”范倫汀反問道，“我剛進軍校的時候，你就已經是風云人物啦，那時候還沒人知道你就是威靈頓公爵呢，但全校大概60％的人都想和你睡。剩下的都是alpha或者年紀太小……”他嘆了口氣，“我也說不準，所以你才……”

    公爵忽然感到一點煩躁：“這跟這些沒有關系?！?/br>
    “怎么沒有關系？”那雙形狀優美的眼睛迅速睜大，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不明白?！?/br>
    范倫汀越過他們中間的障礙，伸出手臂擁住了他，動作快得他都看不清，在他能反應過來以前，兩瓣溫軟的東西已經貼上了他的嘴唇，那段柔軟靈活的舌頭不顧他的意愿撬開了他緊閉的嘴，在他的牙齒上內部舔了一圈，范倫汀的味道并不差，甚至還稱得上美妙，帶著紅酒的微醺：這解釋他今晚所有的行為。

    青年放開他，然而唇瓣還貼著他的：“我不懂，可是我愛你?！?/br>
    如此相近的距離，亨得里克避無可避，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都落入范倫汀的眼中。

    那冰冷的灰色眼睛里有些許詫異，眉頭仍然緊皺著，他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迎合。那里面有太多范倫汀無法理解的東西。

    這時一架小型飛行器終于發現了他們，迅速靠了過來，飛行器里的人打開防護罩，于是他們終于看到了對方。

    “公爵閣下，埃爾維斯勛爵?！蹦敲爢T首先認出了兩個人，一臉的詫異。

    “對不起?！狈秱愅√匠鲱^去，“是我的錯，公爵大人只是坐在車里而已?！?/br>
    那名隊員露出無奈的神情，但顯然還不敢為難公爵：“請二位下回不要再做這種事了?！?/br>
    “抱歉。衛隊長?！惫舭逊秱愅±嘶厝?，代替他回答。

    于是衛隊長向其他三人發去訊息，四架飛行器迅速結對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范倫汀才猛然想起，這個衛隊長就是那天他在皇宮的花園里遇到的和皇太子搞在一塊的男人。

    一個普通的侍衛……嗎？范倫汀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