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關系
外祖母在我們26歲時去世,葬禮辦得隆重又盛大。葬禮果然是最能看出人際關系的場合,外祖母的靈堂前聚滿了各界名人,或真或假地悲憫。 公司繼承人的轉接工作早在她生前就已準備就緒,就待我哥正式上任。我哥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新一任領袖,站在門口招待賓客。他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劉海往上梳得一絲不茍,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我哥總是在人前表現得毫無破綻。他嘴角掛著紳士有禮的微笑,眼里閃爍著適當的淚光。 我曾經抱怨過我哥總是對我面無表情,就像表情肌壞死了一樣,只會偶爾微笑皺眉。后來我才知道這才是我哥最放松的姿態,相當受寵若驚。他過分善于偽裝,我還以為自己永遠捉不住最真實的他。 我和親戚們一同披麻戴孝?,F場播放著靜心佛經,師傅們在一旁念經作法,賓客們陸陸續續到靈堂上香。氣氛熱鬧得突兀又令我感到窒息。 相較于失去親人的傷感,最先涌上心頭的卻是輕松。 我已經不知道在至親的葬禮上覺得解脫會不會遭到天打雷劈。 *** 我哥一直以來都討厭不定因素。他厭惡事情超脫掌控,甚至害怕像不定時炸彈一樣的自己。 他不會允許任何東西阻止他繼續“正?!?。至少在我的認知里是這樣的。 我們偶爾會到愛情旅館打一炮,卻只僅限于愛情旅館——我們試圖成為一對正常的固定炮友。這段以發泄性欲為由發生的關系一直從成年持續到26歲依然沒有被斬斷,像一場延續了九年令人驚悚的美夢。 葬禮告一段落后,我們的生活恢復正軌。我哥正式成為領導人,在職場上叱咤風云,掀起一番腥風血雨。我則回到剛租不久的單人公寓繼續趕稿。 我偶爾會去公寓附近的咖啡廳體驗一把文藝情懷,假裝自己是一個身心健康的單身青年,實際上只是叫一杯昂貴的咖啡再享受一整個下午的免費空調和網絡服務。 在這年的某一個下午,我的手機在咖啡廳里響了起來。是我哥。 我很意外。這是一個天大的驚喜,我哥極少主動聯系我,我覺得自己可以去買個彩票。 我走出咖啡廳,站在屋檐下遮陽。我那天難得早起,這時正當中午,陽光刺眼得我幾乎睜不開眼,四周仿佛蒸騰著熱氣。 我哥的聲音電波一樣從我的耳朵流到了心尖。他說:“我們交往吧?!?/br> *** 我可以去買彩票了。 我的手機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摔出幾道裂痕,橫跨屏幕。 確定關系真的太重要了。即使我擅自認定我們心照不宣,但一旦成為了“伴侶”,我們便再也不必對任何行為尋找借口。 這就像一個足以讓我們肆無忌憚的通行證。 我不清楚我哥為了說出這句話究竟付出了多少,但我深刻感受到對面滿溢出來的勇氣和柔情。 我曾經以為放任我靠近已經是他對自己最大的讓步和妥協,沒想到上天對我如此寬厚。 *** 我和我哥到納骨塔探望外祖母,順便告知她我們開始談戀愛的現況。 我懷疑若不是外祖母和外祖父已經化成了骨灰存封在了骨灰壇里,他們一定會詐尸起來掐死我這個不孝子,給他們陪葬。 外祖母一直以來都是一把懸在我們脖頸上的刀。她已經成為了一道鐵則,一筆一劃刻在我們的心臟。如今說出這番話后卻感到異常輕松,我為自己的大逆不道充滿了罪惡感。 我哥跪在我身旁,他濕熱的手緊緊捉住我的手腕。我望著他翹長的睫毛,心臟不由自主開始加快跳動的速度。 我掰開他箍住我的手,轉而與他十指相扣。他轉頭震驚地看著我,我對著他呲牙笑。 常年塵封的叛逆在心底發酵醞釀,一旦捉到突破口便會耀武揚威,一發而不可收。 我順著牽著我哥的手將他拽向我,另一只手扣住他的頸項。我盯著他因為意想不到而胡亂顫動的睫毛,等他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貼上了他的嘴唇。 我發現自己特別享受luanlun又悖德的刺激感,像是要激發出我心底最深層的叛逆與愛意,克制又放肆地讓它們噴涌而出。 我伸出舌頭輕舔我哥的嘴唇,想要像每一次調情一樣撬開他的齒關。他的唇順從地微張,放任我進入一番亂攪。我甚至黑暗地希望四周會有工作人員不幸目睹這一場無恥的luanlun大戲,替我們見證愛情。 【既然他不敢,那我便站在他前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