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八、水底(下)
二零八、水底(下) 自陶府往西向,除了官道,還有一條發源自西邊的大河,這河極呈U型,自西向東而來,到了陶府的古里山脈后繞這山脈一半拐個彎,又轉向往西邊回流,因為此河到了古里后從險浚激流轉向平緩寬深,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后半段的河水被胤人叫作綏河,據說是因為它不僅千百年間養活兩岸民眾,也因為河水平緩,使得來往貨運商運船只多平安到達,穩穩綏綏的緣故。 綏河一年四季水勢變化不算很大,夏初與冬季時因為所穿越的山脈巨大的原因,倒是有季節性的漲水與結冰,但同樣物產豐富,上、中、游水產豐富且物種并不相同。 姬蘇東巡時坐過船,等到了碼頭見到使團的船時微微有些吃驚。 這些西行的船只和東巡時所坐的船不同,船只高三四層,人在岸上不覺得如何,等上了船才能發現船身極寬,到舷邊外眺,便更能直觀的感覺到綏河極寬,竟是從這頭遠眺過去,遠遠才能看到對岸泊停的如螞蟻的船只。 見姬蘇眼露興趣,武帝道:“綏河寬約近千丈(一丈三米),船只若不龐大,便易受來往擁護碰撞而翻,故使者團所坐船只皆為巨木所制,此木重且浮于水,一寸木有寸金之價,若非此行吾父子同行,小國來使,有哪機會享受如此珍貴之物?!?/br> 他口氣平平,字里行間卻盡是理所當然的傲然,隨即口風一轉,變得溫柔小意:“世人以為巨木珍貴,實不知,只生長于險浮山中此木,最為珍稀者,是山內奇草化獸草百年身死纏木而變的木心,千里山巒僅得百十棵木心,由死而生,再由午時至陽轉陰之際真正死去,通體高不足十米,通體外黑內紅如血沁,集天地陰陽生死之氣,吾已暗中使衛采之,待大巫施之以??讨躁幬?,便送入地宮,作吾父子寢棺?!?/br> 姬蘇嚇了一跳,實在無語之極。 他萬萬沒想到姬武居然說到了身后事。 當皇帝的不都希望自己活得長長久久,恨不得權力一直握在手上?這種想當然的訴說死后的安排……好吧,武帝又刷新了他這個當崽的新認識。 “父……親思慮長遠,可這世上,哪有父子同槨之事,實有違制法禮度?!?/br> 姬武微笑:“世間生死皆在吾手,禮法自是吾欲何立,便立。汝乃吾愛,生時同衾,死時自當與吾同xue?!?/br> …… 姬武說得姬蘇啞然。 談話間使團的人與物、奴隸等已經陸續分三船而上,有船長吹起獸角,悠揚昴長的嗚聲里,三艘巨木船解開了錨,緩緩順著水流開始了將要長達十幾天的航行征程。 綏河來往船只如同繁華的城市里的行人商販般,熙熙攘攘,有些船只體積不小,但與身寬不下三五十米的巨木船相比,卻如同孩子般,蘭臺的人沒有坐過如此巨型大物,都新奇的擁在舷邊看船看河看兩岸風景,因為風徐微涼,吹得正好,姬蘇便也留在甲板上。其他船只看到他們這三艘大型船也驚奇不已,他們打量別船時,別船的人也在看他們,這讓姬蘇想起卞之琳那句“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里的這句實在是太應景了。 又因天高水闊,春末夏初來到,萬物正是生發之時,放眼望去翠籠如煙與河水、船只、晴空交織成一片令人望而生怡的天然美景,姬蘇早上同武帝他們生的那些悶氣不快一時也散了去。 他倚在舷邊,嘴角微噙著一絲笑意看著旁邊的大小船只被自己腳下的巨木船緩緩超越,偶然眼神同那些船只探頭探身出來往上看的陌生人遇上了,姬蘇便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武帝與于淳廷各守在一側,風景再好,都比不過此時心情愉快的兒子更讓他們喜愛,兩人不約而同覺得,給使者團提供這三艘巨木船實在是明智。 他們在前方兩側放松自己欣賞著風景,遠在后頭,第三艘巨木船的后頭,船尾上延伸出十數根粗如手臂的銅鏈,往下鏈接著十來艘一般商販所坐的船只,這些船上都有三個穿著船仆衣裝的人跟船,兩人清點著船上的給奴隸與船員們準備的吃食所用,一人則作記錄。 船只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后方的隔著幾十米的幾艘看起來像是富商載了貨而帶著游俠護衛的五艘船只,以不緊不慢的速度非常注意的一直綴在了巨木船之后。 如此過了三日后。 入了夜,河水嘩嘩,跟蹤著巨木船的商船后方,每艘船尾都有一列黑衣遮臉的人物,各自帶著刀劍等無聲的下了水,在黑暗的水里像游魚一樣飛快的接近著巨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