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心思
一九一、心思 雅悅之事并不拘女子表演才藝,其后更有年輕才子們的詩詞文章賦賽,也許是武帝垂愛,也許是武帝在這場心知肚明的宴會上表明態度,大司馬家的懷玉仙子于淳容德被安排在皇家內眷的下方第一位,等姬蘇眼神一掃,便又發現吳家三娘子竟被安排在容德的旁邊,心頭不由得極為微妙起來。 武帝一如往常,將心愛的兒子直接帶在身邊坐著,順著姬蘇的眼神看過去,看到那邊兩個嬌嬌嫩嫩的尚帶青澀如同未綻的花苞似的漂亮小姑娘,心下又是哂笑又是升起一股陌生的酸澀味道和想要撕碎的戾氣。 他倚近姬蘇,借倒酒之機輕聲道:“汝已經成長,是時候相看貴女,此時此刻可要好好看著,若有心系之人,父皇必如汝愿?!?/br> 沒有點明,但姬蘇明白父親的意思,不由得再看了吳三娘子那側。 吳三娘子得了太醫全力醫治,又有武帝與姬蘇賜與的大量珍貴藥材藥膳,傷勢好了大半,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臉色雖有面脂妝容點綴著,但仍比及其他貴女們呈現出蒼白病容,也因著傷勢人瘦了許多,一張嬌蘭似的臉裹在一圈紫貂毛白狐披風兜帽中更顯得只有巴掌大小,可愛可憐得讓姬蘇心臟微微的發顫。 姬蘇不好意思的收回眼光,尋思著吳三娘子身邊的炭爐是不是少了點,就見有侍女奉著炭爐過去給貴女們添置,他心頭一動,眼珠子一側,就對上了武帝的眼睛。 姬武是個從骨子里散發出可怕的人,早年被虐待的經歷與瀕臨死亡、被人為教與性愛的惡心的數次體驗,都讓他的性格早早變得扭曲,他對人狠,對自己更狠,渾身上下戾氣橫生,后來鐵血奪權,又長年浸迷于征戰廝殺和見血的快意當中,帝王的霸氣加上戾氣,氣勢是極其駭人的。這樣的人物往堂上一坐,便是狡如老狐的邑相宋相等人都驚畏非常,但此刻見到兒子專注于自己,武帝收斂了自己的氣息,渾身不自覺的柔和下來,鋒利如刀的眉眼帶著星星點點的一絲笑意,饒是姬蘇見慣了,仍直白的感覺到這個高高在上的人放下姿態的那一縷柔情。 武帝點點他面前的酒觚,也不知是自己先飲了一杯的原因還是其他,聲音微帶沙啞低沉:“此乃以葉上雪與梅蕾制成的梅酒,天涼適飲,且試試?!?/br> 姬蘇應聲伸出手,姬武看著兒子細長如蔥美得渾然天成的纖指瘦掌握住青銅觚身,暗里咽下口水,眼神晦暗的在酒水上糾纏了一下,怕自己克忍不住想要把握的欲望,強制著自己轉過頭去讓謁者宣始。 高門世家的貴女們是矜持的,表演的才藝多以繪畫、絲竹樂器及詩頌歌唱為主,大胤百官習慣,但外邦來使們卻是頭一回,因為貴女們良好又高貴優雅的教養、穿著,賞心悅目與高雅都讓使臣們贊嘆不已,忽蘭看得兩眼放光,卻又在這些高貴的貴女們面前生出了天真無邪里的第一絲惶惶不安:她們太美好了,一舉一動,舉手投足都是那般的美妙如畫,自己以為自己已經很高貴了,享用著榮華富貴,可是與她們比起來,為什么就像地上的蒼棘與天上的明月般呢? 忽蘭咬著嘴,不自在的在底下絞著自己華美的綴滿了各色寶石的華服,可愛又不諳世事的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心情叫作自卑,這種情緒生出來后,她又瞟了又瞟上首。 武帝威嚴霸氣,渾身都表達著令人害怕臣服的氣勢,忽蘭看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趕緊移向了太子殿下。 沾了酒水之故,雖然看不到臉色,但姬蘇那張唇染上了顏色,如同粉粉余開的梅,瑩潤誘人又美好,看得忽蘭臉上生出了一些熱意。 就在她再三瞟看時,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的盯視粘在她身上,嚇得忽蘭冷顫了一下,一抬眼就對上了武帝冰冷黑沉的視線,她趕緊低下頭僵得半天沒敢動彈。 好在姬武并沒有看太久,很快就收回了吃人的視線,體貼又柔和的給姬蘇再次倒滿了梅酒,隨后眼一轉,看向了毫不遮掩的、火熱又充滿勾引媚意的夜泉女將軍。 愚蠢又下賤yin蕩的外邦小地之民。 姬武動了動手指,這種大刺刺覬覦自己的眼珠子,他想著,若是拿來泡制血酒,剩下的那yin賤的女人送入閭子怕是適得其好。 惡毒之極的念頭武帝沒有表露半分,收回眼神看著姬蘇,滿懷另一個隱秘的惡念將面前的一種酒泡腌出來的玉鳥rou片給兒子挾去。 上首的天家互相敬酒挾菜父慈子孝被各大家看在眼里,無數人在心里感嘆陛下對太子的厚愛,邑相宋相深覺天家父子如此親厚,大胤自無皇權爭奪的隱患,下方幾個夫人卻各有所思,有心酸者有不知滋味者有心生一縷難受者,姬莊暗暗握緊了酒觚,想克制自己不去看弟弟,可眼神老管不住往他身上溜。 坐于最下首的姬參平靜如磐石,仿佛自己與這天家并無親情血緣,孤獨如同外人般波瀾不興,可低垂的誰也沒有看到的眉眼中一絲飽含了瘋狂與惡意的亮光閃過又消失,再次抬起眼來時姬參又恢復了清冷的表情。 “二皇弟,這么多貴女,汝可有心動之人?” 姬莊忍啊忍,忍啊忍,終于趁著姬蘇舉觚看著場內才藝表演時忍不住問姬蘇。 因為飲酒,姬蘇的聲音不復平時的清亮,帶著一絲沙,又有一縷啞,回過頭來看著兄長道:“甚么?” 姬莊被他的聲音撩在心房上,生出一股酥與麻,半邊身子都發軟的難受,不由得也放輕了聲音湊過去:“兄長問汝,這些貴女女郎當中,皇弟可有中意之人?” 姬莊邊說邊看著姬蘇,聞著近來的淡淡酒香與姬蘇身上慣常的藥草清香,幾乎想貼得更近些好生聞個夠。 姬蘇搖頭,臉上微熱,好在面具遮了并不叫別人看到,他瞟了吳三娘子一眼,道:“兄長何必問吾?倒是兄長年長,理當兄長先行相看才是?!?/br> 說著抬眼看姬參道:“三弟可有中意之人?” 姬參沒有想到姬蘇竟然會點名自己,臉上怔了一下后僵硬的翹了翹嘴角,回視姬蘇輕微的搖了搖頭。 姬蘇便回了一個微笑。 武帝同姬霆看著兄弟三人交頭接首的開始拉個小圈子談論起貴女,生出煩意來,只想拍桌喊散宴,就在郁悶之時,謁者報上了接下來的表演:劍舞,并讓武帝熟悉的萬氏姐妹的名字。 姬武松了口氣,手一動拉住姬蘇的手:“汝喜愛劍舞,正好這萬氏姐妹又報了此才藝,快端坐正瞧瞧?!?/br> 兄弟三的談話就此中止,姬莊挑眉看向場中,心生出一股不喜:弟弟甚么時候喜歡劍舞了?這萬氏姐妹又是何人? 姬參若有所思的看向場中。 自己的二皇兄有中意之人?倒是要好生瞧瞧了。 ********************************************* 觚(讀作gū),是中國古代一種用于飲酒的容器,也用作禮器。圈足,敞口,長身,口部和底部都呈現為喇叭狀。觚初現于二里頭文化,到西周中期已十分罕見。盛行于商代和西周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