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拒絕（下）

    姬莊見姬蘇并不接話，訕訕一笑也不知想到甚么，面容變得憂愁，看姬蘇的眼神又帶了一絲祈求。

    “二皇弟，這些年來，為兄待汝如何?”

    姬蘇心里喲嗐了一聲，不動聲色端著杯子也不喝酒，只細細慢慢把玩：“兄長待本殿自然如兄長那般照顧體貼?！?/br>
    聽了這話，姬莊微微松了口氣，感覺自己所求這位父皇當成眼珠子似的弟弟應許會答應幫忙。他想了想，想到心頭那人，忽然就不想婆媽下去，再度開口后口氣果決了許多。

    “兄長從未求助于汝，此次……此次……望二皇弟看在吾二人兄弟情誼之上，可否替為兄在父皇面前求個恩典?”

    他這樣放低姿態，哀哀以仰望之姿來懇求，倒叫姬蘇微微吃驚。

    姬莊一向自視甚高得很，從來斜眼看人，只在兩個爹面前老實得像鵪鶉，在他面前經常也端哥哥的架子，突然放下身段，讓姬蘇嗅到了一絲不尋常。

    姬蘇按住突突跳的想法，并不拒絕，但也并不一口應承，畢竟在精如老狐的父親們面前討求恩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姬莊能求上門，可見他要辦的事他自己去求是肯定沒門兒的難事。

    想到這里，姬蘇微微有一絲不悅的。

    要說兄弟手足情深，于姬蘇而言并非如此，他經歷了兩世，看人看得已經通透，姬莊為何會與自己親近?因為他不傻，看明白自己住在元和殿被武帝帶在身邊親自撫養，便知道依靠自己才是立足這個皇家、獲得親近父親得以表現的門路。

    然而姬莊真的甘心情愿每天看著父親們對自己青睞有加，而附帶著偶爾對他首肯肯定嗎?他就全無一絲嫉妒嗎?

    姬蘇不想去猜測人心，古人并不是傻子，相反的，從武帝兄弟二人身上，姬蘇甚至為古人的高智商而心驚，這樣的遺傳了姬武姬霆血脈DNA的孩子真的會平庸?

    他吃了姬參一次損害自己這一生的大虧，已經全然不敢對古代的孩子單純的以為他們單純，尤其他們生于天家，位于獲得天下霸主之位的最近的位置。

    “兄長欲求何事?你且說說，本殿看事情大小再做決定，否則一口應承卻并不能討得恩典，反是背負了承諾，讓兄長白白期待一番，徒然難過了?！?/br>
    姬莊是恨不得姬蘇一口應下的，在姬莊的心里，父皇最為疼愛的就是這個弟弟，自己再跟在旁邊學習、努力，父皇首先看到的是弟弟，然后得自己怯怯的將所做所為講出來，才會抬起眼皮看自己一眼，且弟弟想要甚么便有甚么，父皇對于弟弟幾乎言必有應，只要弟弟真的愿意為自己出頭，怎么可能討不下一個小恩典?

    這些想法在姬莊心頭盤旋了一番，最終化成云煙被他壓到了心思最深處。

    “二皇弟，為兄所求并非大事，只是……只是……為兄欲娶一人作如夫人……”

    姬蘇眉一挑，迅速從他這段有些斷續無底氣的話聯想到了宮變一事。

    當初在外，他為了兄長喜歡那位謝太尉家的瑤山仙子，一路還費了心思為他收集有特色的禮物哄佳人開心，哪想到謝太尉與自己那沒見過面的鄌皇叔勾結發動宮變，落進兩個爹精心精心編的大網，被一網打盡，謝瑤山的下場姬蘇是從暗衛遞送的消息里看到的，也只能長嘆一聲造化弄人，可憐佳人。

    看來自己這個哥哥還真是喜歡她，竟然在父皇那般殘忍處置之后還想護她一護，倒也不是全然一無是處。

    姬蘇如此想著，卻是搖頭斷然拒絕：“本殿知曉兄長所求之事了，只是她身系干系太大，便是本殿出面，父皇也斷然不會應允此事。兄長，此事還需時候緩緩，眼下離宮變方過不久……”

    姬蘇出口便打破了姬莊的希望，姬莊一顆心頓時冰冷如泡進了水里，他聽著姬蘇所言，看著弟弟遮住了大半個臉，只余在外的一張形狀完美的粉色櫻唇張張合合，心頭剛才壓下去的委屈、不甘、羨慕等情緒漸漸的又冒出了頭，腦袋里不停的回想著此事還需緩緩、此事還需緩緩、此事還需緩緩……

    他這十幾年，不得父皇喜愛，不比兄弟聰明，事事都要跟在弟弟身后撿樣學樣，而今，他喜歡的女子被父皇那般殘酷對待，她用那般美貌可憐的面容哀求他、她的體內又是那般美妙，他只想對她好些，實現他在她面前承諾的救她出奴籍讓她不再擔驚受怕，想光明正大的寵幸她……這都不能做到?

    姬莊漸漸的神思恍惚，眼角浮上一層紅絲。

    姬蘇說著說著便發現姬莊的失神，不由得停下嘴，略有擔憂的喚了一聲：“皇兄?”

    一聲并未喚醒姬莊，接邊兩聲后姬莊才機械的抬起眼來與姬蘇對視。

    姬蘇一接觸到姬莊那通紅的欲哭未泣的眼神，心頭就是一噔。

    正在姬蘇警惕著欲召唐山近來時，姬莊猛的一撲，抱著姬蘇就嚎：“二皇弟，為兄就求汝這一回！就求汝這一回??！”

    坐得近，又因為是兄弟，姬蘇雖然有警惕但沒防住姬莊來這么一招，當下想一掌拍開他，但轉念想到是自己兄弟，不好傷人，便忍下了內力，結果便叫姬莊抱著一頭往后倒在地臺上，后腦重重磕在地臺上發出咚的一聲大響。

    唐山等人大驚，慌沖過來拉扯姬莊。

    姬莊不肯松手，抱著姬蘇哭嚎：“為兄的好皇弟，汝就應了罷，只要汝答應兄長此事，兄長為汝作年馬，必鞍前馬后報汝此恩啊?！?/br>
    他抱得死緊，唐山等人因著他身份又不敢動粗，扯不開之下只好伸手點xue，結果姬莊因為反抗滾來滾去，姬蘇被姬莊晃得頭暈腦脹眼前發黑，驀的臉上一輕，正驚訝臉上面具脫離，不想唇上又是軟彈一暖。

    姬蘇一怔，用上內力喝道：“松開本殿！”

    滿場靜默，等姬莊被拉開，姬蘇緩緩坐起來，手在嘴上一抹，拾起面具覆回臉上這才冷眼看向姬莊。

    無人想到常年不以真容示人的太子殿下竟那般……便是唐山跟隨姬蘇多年，此刻都為方才的驚鴻一瞥所見到的美貌而震驚到失神。

    沒有人想到，這世上竟然會有人那般的美。

    姬莊腦袋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不會眨動，他已經不知反應了，只呆呆的看著纖瘦但氣勢威盛的戴著虎頭寶石魈頭的人慢慢踱步到自己面前。

    姬蘇很想呸呸幾聲再拿綿布紙張把嘴巴洗個十余回，洗去那股子講不出來的心底生出來的反胃感，他心里一股子火，很想讓他朝著還一雙眼一眨不眨的瞪著自己的姬莊臉上踹過去，姬蘇也這樣惡向膽邊生，走到姬莊面前就想抬腳。

    門口處忽然有人聲響起，隨之門從外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