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伏擊

    美若天仙，這世上當真有這樣的人存在么?

    姬莊好笑又好奇，一個人對著燭燈想起姬蘇來。

    弟弟小時候眉目精致美如天成，然而長大了，面容反而失去那種天外仙人之神韻，漸漸落入凡間之清貴俊美，雖說仍面容俊雋，卻有些泯于凡世煙火之感。

    想到這里，姬莊憾然，忽聽外頭有嬌如黃鸝之聲響起：“何侍衛，勞煩通傳一聲，清娘熬了些新鮮的野樅菇湯送與王爺?！?/br>
    這聲音主人正是姬莊侍寢中一人，姬莊頓時腦子里浮現出侍寢柔軟妙曼的玉體及那被翻紅浪共尋極樂的愉悅來，美色當前，兄弟便要往后靠，他微笑著撐手支頭看著門口揚聲道：“讓清娘進來罷?！?/br>
    姬蘇于夢中無意識的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好像聽到有人在低聲交談，那人似是有感，湊得極近，初睜眼的姬蘇便只看到一大團黑影壓下來，熟悉的熱度撲面而來。

    “吵醒汝了?暗衛有最新消息呈上，可要起來看看?”

    姬蘇迷糊嗯了一聲，靜躺了兩三息方睜開眼，方發現武帝竟然穿著黑色皮甲，本就氣勢強大的大佬此刻更如同潛伏的巨獸，肅殺之氣非常。

    就在姬蘇看小紙條時，武帝在虛坐于后半側身挨著兒子輕聲道：“蘇，汝可知前鄌王、汝之三皇叔?”

    姬蘇一心二用，搖頭道：“蘇并不曾見過這位皇叔，可是七年前于京中叛逆之其中一位?”

    姬蘇自然是不太知道鄌王的，姬氏宗室的關系網盤大，幼小時生長于冷宮并不得機會了解，長大后雖然有先生們，但先生們對姬氏皇族都保持沉默，大佬爹雖然與自己親密，卻多與自己講解政事方面，也不曾與自己普及家里的復雜親戚關系網。唯一有印象的，是在青縣聽到趁武帝離京在京造反想一舉奪權、最終被武帝一鍋端了的兩個皇叔中的一人就是這個名字。

    武帝并不言及太多，只道：“瑜州，曾是逆賊鄌之封地?！?/br>
    姬蘇頓時了然：大佬爹怕是懷疑當年姬鄌府中有人逃脫。

    目前真假不能斷定，但從情報上來看，守軍有問題是真的，容子庭使人放了信鴿目前還在追跡當中，也不知飛去何方，他效忠的，是不是姬鄌后人?他們是不是也在京城安插了暗探密哨?

    現在嚴重的是，只有守軍有問題，還是整個鄭城大小官員沆瀣一氣，明里是大胤的地盤，暗里則被他們圈地為王了呢?

    鄭城的位置很巧，也很好，是蒙下到京城必經之處，容不得閃失。姬蘇再次感覺古代交通的不便，心思飛回了工部，暗想著，也不知道工部的匠人們磨出了自己說的特別特別細膩的石灰了沒有?

    做出石灰了就好啊，可以提倡建設交通，到時候主要城市建它好幾個道路，交通發達了，看你們怎么守一座城蠶食身后那一片土。

    姬蘇又想到了硝石。

    大胤有法有儒，帝王及民間祭祀則從道，自從接受皇家祭祀，姬蘇自然想辦法接觸了管理著祭祀的皇家道士們，順其自然的利用他們煉丹的硝石制出冰。

    葛洪中以硝石、松脂、豬大腸、雄黃共煉可以制取單質砷，如果在試驗時所用硝石足夠多，那么用火點燃這種生成物，就會發生爆炸。這是華夏、乃至地球原火藥成分最早記錄。

    大胤的道士們已經發現了硝，很多民間道人，甚至主管皇家祭祀的宗廟道君們也在嘗試著利用硝石雄黃等進行煉丹，但目前還沒不知道如果加入了硫磺可以作出最粗糙的火藥。

    對于火藥的制作，姬蘇是猶豫不定的。

    火藥一旦問世，喜好暴力征戰的武帝便會如虎添翼，讓這個男人的野心更加膨脹，更多的國家家破人亡，這并不是姬蘇想要看到的。

    然而處在儲君、未來的一國領袖的位置，發展國家科技，提高國民生活水平，提升國家武力保衛治下開疆拓土，又是應該做的。

    姬蘇不期然想起大留的戰事，若有火藥，大胤的傷亡就會縮小，戰事時間也會極大的縮短。若鄭城真的落入心有異心的叛黨逆賊手中，有火藥也可以讓特殊部隊們使用火藥迅速攻城。

    姬蘇想了很多，事實上時間并不長，然而他的沉默還是引來時刻關注兒子的武帝的關心。

    “可在憂心鄭城官員們?”武帝抬手以指輕梳兒子的長發，以月白絲帶系起，檀發白衣如畫，僅與自己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笆剀娢迩?，容子庭全數帶出了城，竟不顧朕與太子在城中之安危，朕可不覺得做到守備這官位者，會思慮如此不周全?！?/br>
    “護軍及禁衛共一千五百人馬，加上臣子、御醫及學子，內侍宮人，共計一千八百人，隨朕入城者，僅兩百人?！?/br>
    “父皇之意可是容子庭若真乃反賊，想來這幾日便要奇襲留于城外之禁衛營地，以他等人手冒充護軍禁衛?”

    “不錯，若朕是容子庭，便不會裝死，只會去剿匪，然而力有不逮敗歸之，于朕面前請罪之時拔刀而刺，此其一?！?/br>
    聽武帝一說，姬蘇馬上反應過來?！捌涠?，借剿匪之令，擊殺護軍以匪充之，于朕巡守途中暗中再下手，神不知鬼不覺?！?/br>
    武帝贊許的看著兒子，隨著一聲輕響，父子倆同時側頭看去，卻見于淳廷正把一套黑色輕甲放在床頭。

    “太子殿下，此乃殿下皮甲?！?/br>
    姬蘇換上甲，這套甲極輕巧，斜里固定著放刀的皮帶，腰間的革帶除了一排插放小刀的皮口，更是有三層長短不一的皮扣，手甲狀若虎指，尖且在燭光照耀之下散發幽幽藍光，顯見淬了毒液。

    唐山無聲的奉上一件皮卷，抬手一推，皮子在床上攤開，上邊固定的顯然是這次姬蘇全新的刀、劍、弓，一應啞黑，唯頂端尖處有幽藍之光微閃。

    姬蘇的心再次快速跳動起來。

    若說之前的武器是武器，那么現在的武器，就是真正的殺人的武器。

    武帝從背后貼上兒子，手按在姬蘇手上，幫著姬蘇一柄一柄的裝刀?！叭暌殉砷L，在汝學會獨自展翅瀚翔九天之前，朕會一直陪著汝，教導汝?！?/br>
    姬蘇聽著，感覺背后厚實的胸膛的振動與壓在頭頂的有些重的武帝的頭，面上謝著父親，心里倒是浮上了強烈的不自在與別扭，沖散了將將要浮出記憶的頭一次殺人的心悸。

    父子兩再次趁夜出了城，與一部分暗衛及禁衛們藏身于護軍營地約三百米外。

    營地扎在城外一里處，面向城池那邊地勢并不開闊，隔著一個小小的山梁，營帳依山而扎，面向來處方向則地勢稍開闊，按理說并不是一個好偷襲的地方，但姬蘇略作一想，若敵人穿著大胤鎧甲借故經過再暴起發難，又或者偷派人放倒山上放哨的守衛，以火箭自上攻之，助以正面箭雨……哦豁，場面太慘，不敢去想。

    各自尋了點藏身好，沒有人說話，一個暗衛扛來一個包袱，一人傳一人，遞到姬蘇手上時姬蘇從中拿了一份出來，卻是個冷餅子。

    糠餅咬在嘴里的滋味實在是像在嚼枯草，又干又澀，還無味，叫姬蘇想起了當年自己離開京城隨侍衛們在路上吃的糟糠餅。

    已經被養得嬌氣的身體不習慣這種粗食，只吃了一點姬蘇便有些食不下咽，反觀武帝，像一頭野生的虎豹極是適應這種野外潛伏著準備搞伏擊的生活，三兩口已經把手中糠餅吃完，正在喝水。

    姬蘇默默的再次把糠餅塞進嘴里，吃不下也必須吃，保持體力與耐心才能做一個合格的狩獵人。

    就在姬蘇在某棵樹上蹲了兩天后，終于迎來了動靜。

    這夜天氣并不太好，白日里下了雨，夜間風便更加寒涼，被武帝圈于懷中休憩得不知時辰時，低梁上忽然傳來輕輕的夜梟鳴聲。

    武帝輕輕動了動手，便感覺姬蘇抬起了頭。

    黑夜里，兒子的眼睛微微發光，武帝傳音道：“沉住氣，手勿抖，心勿軟，記住，汝若心軟，便是送命與敵時?！?/br>
    姬蘇盡量壓制著呼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父皇放心，兒臣必不令父皇失望?！?/br>
    隨著山梁上再次傳來夜梟叫聲，一支火箭劃破黑暗，呼嘯著逶迤著美麗卻致命的火焰襲向護軍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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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藥：煉丹家們在長期煉制丹藥過程中，偶然發現了硝石和硫磺混合物的燃燒和爆炸現象。在這方面的最初試驗者是晉代的煉丹家葛洪。

    而到了唐代，名叫清虛子的煉丹家采用一種“伏火礬法”，對硝石和硫磺進行伏火試驗。他的方法是把二兩硝粉、二兩硫粉、三兩馬兜鈴(一種含碳物質)粉，放入罐中均勻拌和，將罐埋入坑中，使罐口與地面取平。爾后用一塊彈子大的火種(如燒紅的木炭)放入罐中，結果煙焰從中升起。為了防止火力上沖，所以用四五層濕紙封住罐口，上面再用磚土壓實。從伏火的全過程看，三種混合物是在缺氧的罐中燃燒的，而且煙焰上沖力很大。

    清虛子采用的“伏火礬法”，被記錄在中。此書刊印于唐憲宗元和三年(公元808年)，后來被輯入卷二中。因此中國古代的煉丹家，至遲在公元808年已經配制成原始的火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