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劍舞

    胤帝紆尊降貴到里公家用膳，戶部工部的大人作陪，其中近日提攜的農匠與土匠卻是尋了村民探訪田地土質，調查村中水源水井情況。

    這頓飯吃得一般，雖然農家菜色并不算好，味道也比及京城要淡上不少，但也從反面讓一行人了解到一件事：鹽價過貴，普通民眾有點兒消費不起。

    各部書記令最是忙碌，不僅抄碌著帝王的一言一行，還得把所了解的點點滴滴分類歸納，寫成文章往上頭遞。

    行程便在時不時的下訪當中順利進行，經過十日穿越了勝山山脈到達了第一個州府洪州。

    洪州山脈巨大，若說特產，倒并無特別有特色之物，反倒是一種野生山驢rou舉世聞名。此驢灰白毛，皮極厚，生rou有膻氣，但與姜煮了卻香氣四溢，rou入口即化，且有甜味。

    至于驢皮，把筋膜去了，剔下挨rou的那層淺粉色皮膠，大火熬煮后成透明凍膠狀，切成長條拌油與香料調料，香辣有嚼勁，是洪州有名的名為“膠東面”的面食。

    聽聞天子巡守要經洪州駐蹕三日，洪州首富萬遠向洪州州府令鄭永士自薦別院與武帝一行下榻，他這院子乃新建落成，特意請了匠人仿著京城的風格而建，回廊曲幽，假山綠池間有穿紅著綠的下人經過停留，甚至還于花園一角搭了一個玻璃棚房。在京城，玻璃才在京官們家中使用開，因為價貴，又因武帝致力玻璃用于大棚房，天下間還未普及開，能在這洪州首富的新院里看到這么一個玻璃房，著實是令人驚嘆其財富的。

    雖然這玻璃房做得并不大，大概二三十個平方的樣子。

    武帝面色如常，只有離得極近的姬蘇知道父親的腳步有一絲極微停怔。姬蘇也極自然的掃了那玻璃房一眼，房里似是種著嬌美的鮮花。

    這些年武帝倡商與工農，商人得利發了財者多如過江之鯉，有錢便是享受，只是這享受卻違了其發明本意，只怕已經引起大佬的不滿了。

    等入了座，萬達及排得上號的一些商人引了家眷前來拜見，武帝和姬蘇象征性的做個官腔示意眾人入座，萬達便喚下人上菜開宴。

    雕梁畫棟飾以金銀做花、葉、云紋，武帝居上首，洪州的音樂比及京城更顯豪放些，歌舞娘子們的動作也比京城的少一份優雅多兩分利落。

    長相美艷或清純的侍女在各個席上伺候茶酒挾菜，武帝面前的四位相貌最是出眾，當真是一顰一笑皆風流，許是因為有機會接近帝王與太子，個個面上如敷粉，眼角春波微紅。

    何總管見幾人上前倒酒挾菜，笑咪咪欲上前，被武帝抬手示意退下。

    任四個美貌如花的侍女給自己倒上酒水挾了菜，武帝仿佛心思都被歌舞吸引了去，并不怎么動筷。

    姬蘇這邊于淳廷把侍女們趕開，自己動手親自伺候著兒子吃酒用膳。隨著場中那支舞跳完，便聽見整齊的腳步聲進來，卻是一隊二八年華穿著胡服頭發扎成高馬尾的穿著男裝的女子。

    這些年輕女娘子手里提著劍，英姿颯爽的一字列開抱拳作禮，正中兩個長相秀美可人的小娘子上前一步道：

    “小女子萬瑩?！?/br>
    “小女子萬茹?！?/br>
    “見過陛下，見過太子殿下?！?/br>
    “吾姐妹二人并無長處，唯劍舞甚得父兄贊賞。今日陛下與太子殿下紆尊蒞臨，小女子們不才，獻上此舞，請陛下與殿下觀賞?！?/br>
    話音一落，后方的小娘子們齊聲又道：“此舞請陛下與殿下觀賞?！?/br>
    少了男子的粗重豪壯，聲音嬌柔利落，倒是別有一番氣勢，姬蘇給萬家的這對姐妹小小吃了一驚，隨后不自知的眼中有了一絲贊賞。

    不由的溫聲道：“可?！?/br>
    姬蘇話音未落，便感覺身側的武帝身上氣勢微微沉下，不復之前的放松之態了。

    ……大佬不想看美女們劍舞?

    疑問了一下，隨著鼓聲輕緩到重點，漸漸激越，這些英姿小娘子們嬌喝一聲揮劍轉身舞動，纖弱的身姿偏又帶著刀劍的干脆凌厲，配合著或急或緩或輕或重的鼓點，劍光如雪舞姿驚鴻，姬蘇的心神被吸引過去，便忘了這一瞬的疑惑。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好！”

    萬家的小娘子并侍女們顯然有武功底子，姬蘇作為一個文科文藝老青年，對這種文化表演是很欣賞的，因為看得認真，沉醉于美人舞劍的韻律當中，不知不覺間便把里有名的句子給低念了出來。

    念完忽然聽到大佬接嘴，因為用了傳音，聲音有些回音似的空蒙：“這些小娘子下盤根基并不穩固，身上嬌弱無力瞧著花式唬人，若真對敵，卻中看不中用死得極快，哪值得吾兒如此贊美?！?/br>
    姬蘇無語。

    大佬，你知不知道這不是戰場，現在我們是在欣賞歌舞表演?能不能假裝一會自己是個有修養懂欣賞的文化人?

    “兒臣只是瞧著姿態美妙劍勢如虹，武學之中揉雜了舞蹈韻美便一時有感，還是父皇厲害，竟瞧出她們功底?！?/br>
    武帝意味不明的笑一聲，“朕倒是覺著汝功底實在，若作劍舞，比及這些小娘不知高明多少。改日得閑，父皇鼓作樂，汝舞劍，吾父子二人同樂如何?”

    不如何。

    “但聽父皇吩咐?！奔K心口不一的應下。

    于淳廷與武帝自然的交換了一個眼神，方才致郁的心情都隱約的回升了些。

    等劍舞完，武帝鼓掌道：“確實好舞，萬家有好女，劍舞動四方?！?/br>
    聽到武帝稱贊其余人等也不落后，紛紛贊美起來。

    萬遠喜得臉色通紅，領了家眷并女兒跪在地上恭謝。四野在座之人無不羨慕又或嫉妒，有陛下這一贊，萬家名聲憑借陛下此言便是上了青云。今日之事傳出后，只怕來萬家提親的要把門檻都踏爛了去，便是商賈之女又如何?陛下都道是好女，高嫁哪還是問題?

    想到這里，有些人又別有心思的看向上首的帝王與太子。

    武帝還很年輕，正而立，既有年輕人的感覺，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長得也高大英俊，偏生英俊里又有武人的英雄氣勢及致命危險，又加上長年掌權的威嚴，只端坐于一方都讓人直覺先看見他的存在。

    這樣的正年富力強有需求又很有魅力的壯年男人出行，身邊并未帶著夫人如夫人及多少侍女，對多少人來說，何不是很好的暗示與機會呢?

    再看武帝左手稍下方的太子。

    太子還是少年，可坐于那兒氣勢并未被自己異常有存在感的父親壓下去。與他父親相反，若說武帝是咄咄逼人如山岳壓頂似的威壓，太子則是如水潤無聲的溫和可親，偏生又身姿挺拔，似笑非笑多情眼，俊美無儔，且這個年紀聽說連侍寢都還未有……

    一時間歌舞才藝仍在表演，眾人的心思卻都拐了個大彎。

    姬氏兄弟抬袖借飲把堂下眾人臉色看在眼中，不約而同眼神陰晦的看了眼看著自己這邊臉紅退下的萬家小娘子。

    別以為他們兩個當父親的眼瞎，看不出來這兩個小娘子劍舞當中都趁機眼神往自己兒子身上粘，甚至還想法轉著圈換著隊形腳步往兒子面前湊近去。

    商賈之女也敢肖想堂堂大胤的太子，真是天真！

    這頓夜宴吃得賓主盡歡，好不容易散了筵，姬蘇聞著一身的酒氣恨不得倒頭就睡，可眼見著房間就在門口，前邊的武帝突然住了腳步，伸手攔住姬蘇。侍衛們高高大大一個，身形卻鬼魅無聲，一閃便進了屋，隨后里頭響起年輕女子的嬌痛慘呼，隨后燈光亮起來。

    侍衛們刀劍也鞘架在門口的侍女們脖子上，這群地位低下卑微的女子們嚇得剛發出一點聲音便遭到脖子上的刀劍的施壓，有兩人頸間出現了血線，鮮戲的血液迅速把白衣染紅?？蓻]人再敢呼痛，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恨不得擠成一團。

    侍衛們從房里出來，領頭四人各扛了一個女子，一點也不憐惜的丟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大響，揖禮道：“陛下，房中發現此四女僅著小衣裹被于床，身無武功?！?/br>
    說著上前彎腰，抓住女子的頭發往后一扯，大力使四個女子向后彎曲脖子露出臉來。

    雖然叫石地板撞青了臉頰還流出了鼻血，但完好的一面可以看出這兩個女子艷麗如花，合著因痛洇出的晶瑩的眼淚，柔弱又嬌美得叫人心生憐惜，卻不是四個宴筵間伺候武帝的侍女們又是哪幾個?

    武帝輕輕一笑，抬手摟住姬蘇，手指施力給兒子皺起來顯然不舒服的太陽xue輕按：“賞汝等了?！?/br>
    又看向廊下那些侍女：“都下去罷，朕這里不缺人?！?/br>
    侍女們得了赦免叫著“謝陛下恩典”爬起來跌撞著離開，不敢往后多看一眼，禁衛道了謝，有四人上前扛起地上摔得暈乎乎的四個女子，抬手捂住她們的嘴便退下了。

    姬蘇被武帝擁著帶進旁邊的房間，感受到隔絕秋風寒意的溫暖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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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明天有事，要晚上才有空碼字，要是太晚可能會更新不成，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