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誕禮

    元日宮中大宴，文武百官攜家眷入宮賀誕，姬蘇只睡了一會兒就被叫了起來。

    “宮中歷來宮宴之時年幼的皇子與美人夫人們同席，汝生母已逝，便跟在朕身邊罷?！?/br>
    因為武帝這句話，姬蘇便很緊張起來。

    ——他家上輩子最高級別的也就是到省長及大校，比別人家是多了見識，但突然真要面對從低到高一個國家的所有文武官員，心里不緊張害怕那是哄人的。

    做了會心理建設，姬蘇豁出去的想：國家最高領導是我爸，怕啥，反正行錯了頂多罰抄罰跪罰手板兒。

    事實上在看到姬莊與姬參后姬蘇的心情得到了安慰。原來見面會不止自己一個，武帝不搞特殊，把三個崽帶在身邊在太極殿與朝臣們見了面。

    胤朝的官服簡樸，武官們皆著鎧甲，但未帶武器，文官們皆是峨冠博帶，衣服是純深紫近黑之色，姬蘇注意到最前方的兩相帽兩側垂了黑色珠帶，珠子個個最少有自己拇指指頭大小，圓潤飽滿；而再下方的三位太尉則帽側垂下的黑絲帶，帶最下方綴著同樣大小的珍珠各一顆，珍珠顏色與兩相的不同，更近衣，是深紫色那類稀少的。

    莫非官階區分是在這帽帶之上?

    姬蘇趁武帝不注意，眼神又往朝官們身上溜。

    他在看文武百官，文武百官亦在打量他兄弟三人。

    姬莊胖，但個子也高，整體看著還算和諧，因為養得好，氣色很好，皮膚白，端著臉板直了腰背，看著還是極福氣貴氣的。但姬莊不能開口，一開口說話就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之意。

    姬蘇予人第一印象似玉非真。

    面容太昳麗精美，竟不會叫人第一印象知道他是個男孩。個頭矮小，好在穿著與帝同款的玄衣，莊重的顏色把他的長相壓下，尤叫百官們吃驚的是姬蘇不動時像極品美玉精雕而制的假人，一抬頭一動眼珠一出聲，眼睛好似注入了仙人給的光采，霎時靈動光彩，竟叫年長的人都忍不住心頭微窒。

    小時便有如此出眾風采，待長大又是如何風華絕代?

    若只是平平的皇子罷了，可將來要做帝王，這樣的長相與威嚴相去了百八千里的氣質，想力壓百官叫人心生敬意甘心為之驅使，難。

    有姬蘇在前，朝臣們看到姬參反而眼前一亮。

    姬參年幼，面容端正已微顯英氣，小臉板著作大人狀，卻隱有一絲高貴的上位者氣勢，深色衣裳更托顯高貴大氣，行禮答話無不顯示禮儀之好。美中不足的是因為余毒未除，膚色與面色都異常蒼白，嘴唇都是微白之色。

    可惜了。

    年輕的帝王才不管臣子們想什么，大刺刺的讓大皇子與三皇子坐于自己斜側微下方處，離了自己三米遠，而二皇子卻放在身邊，一大一小僅隔了一兩尺遠。

    這么親近的位置與距離，并且父子兩衣著一模一樣差別在于頭冠，大皇子與三皇子非黑乃深紫色，是個瞎子都知道武帝這是什么意思了。

    從上到下，百官都有一個認識：只怕新年開朝，武帝就要下令冊封太子。一時間又有不少人心念電轉：二皇子出身低微，依本國嫡長之法，若要扶持二皇子上位，陛下首先要讓這身份變嫡，陛下一直不愿立后，這回為著二皇子這太子之位，怕是要從后宮選擇一位，讓二皇子繼于名下，如此看來大、三皇子的生母就不在此列。聽說最近陛下著了位美人陪伴二皇子……

    好些人想到這個，都蠢蠢欲動：得想法子讓自家夫人趁著今日宮宴與那位美人好好接觸一下。

    倒是兩相三太尉身居高位，果然端得正cao得老，面上半點波瀾不起，只有邑相看到姬蘇看過來微微對姬蘇一笑。

    君臣元日不過是互道新春之喜，再順便把三位皇子與朝臣們互相介紹介紹，并不拘說了些戰時與朝中的趣事，等十一國出胤使前來拜見了，一行人方浩蕩移步去了皇極大殿。

    皇極大殿以姬蘇的眼光來看，占地都快趕上紫禁城的四分之一大，彼對宮中四大花園，園子里的花草樹木經歷了幾百年宮人匠人們的完善，美煥美侖，一年四季花開不斷，匠人們又特別花了心思，種植時按花季長短與花色劃地而種，遠遠看去層次分明色彩美麗，其中又引了曲水建了小拱橋與回廊花亭，散養了些松鼠仙鶴等溫順無害的動物，不止吸引著各位百官家眷，更引來大批鳥雀也定居林木之間。

    冬日嚴寒，宮宴擺于殿內，宴席幾案圍成圈，中間是巨大的空地，武帝的位置略高，須登五階臺階而上，百官們眼神老到，入坐之時趁機一看，帝位前的案幾是個特別長的案幾，并不見單幾，顯見是與二皇子同席共幾。心下對武帝對這個兒子的喜愛都震驚得無以復加。

    百官出胤使們坐于左側，右側則是宮中夫人美人位與百官家眷。若男子已有十一歲，則又跟到父親身后落座。

    隨著眾人坐好，樂人們魚貫而處，在皇極殿門口處也分成兩側坐好，擺好吹奏擊打的姿勢，琥帝略說幾局開場的話后，沉聲道：“開宴?！?/br>
    有小侍再一聲高唱：“開宴~”

    優美動人的雅樂聲響起，宮女們如蝶輕巧穿梭于座間捧上酒水吃食，更有各色服裝的藝人魚貫至場中站定，拜見了帝王并百官，開始表演裝扮人物的樂舞，裝扮動物的“魚龍曼延”。

    宮宴的食物做得很精美，口味也好，只是比起平時更注重美感少了份量，姬蘇面前的觶仍是那個玻璃觶，這次武帝給姬蘇倒的酒稍多了些，滿了觶底。

    因為生育了皇子，這次江夫人與林美人的位置靠在最前方，其次是方夫人與大公主，然后才是樂正美人。姬蘇看著表演，不經意眼神掃過時正好與樂正美人對上，樂正美人溫柔一笑，美似幽蘭，姬蘇便也微微點點頭，看到樂正美人身上的華服美衣的繡花與顏色時姬蘇心里怔了一下。

    宮宴賞了會樂與舞，途中便加入了謹賀武帝圣誕的環節。隨著小侍唱報，姬蘇頭一個從郭義手里接過壽禮跪于階前向武帝進獻。

    姬蘇奉獻上的是個無事牌，用料自然是最好，作串珠的玉石亦是同塊料子出來的脂玉，新的總管念完無事牌，看到盒子里無事牌下方還壓了一張微黃的疊起來的紙，略微一頓。

    ——這是什么?

    武帝聽出總管的秒停，微微笑著看向跪在下方的姬蘇。

    “盒中還有乾坤?何總管，拿出來給朕瞧瞧?！?/br>
    何總管何之慎趕緊上前，把盒子奉上。

    武帝揚手把紙張開。

    紙張極大，顯然是特別另作，一共兩張。第一張只一眼武帝便眼前一亮。

    “可是汝親自所畫寫?”

    姬蘇搖頭，老實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力微，請了先生們幫忙共同制作的?！?/br>
    這么耿直的回答叫百官與眾夫人美人們都有點無語。

    ——說話怎么能這么直接呢?要委婉！要動聽！要有技巧的突出自己！

    一邊在心里感嘆這個皇子的性情，一邊又好奇姬蘇送上的是什么禮物。然而武帝聽不到眾人的聲音，把紙張疊起后讓總管送加元和殿，招回兒子，繼續接受他們的拜見送禮。

    一路下來，眾人多是送的玉石之類的萬金油，也有朝臣送了新制的歌功頌德的詩冊，當然，是自己作的。其中最為讓姬蘇驚訝的是幾位出胤使，有送美人，有送精美金銀寶石的，更有一個國家的使臣著人送上了一只極為珍惜，在姬蘇看來是得了白化病的獅子幼崽。

    獅子幼崽極是可愛軟萌，然而其中一個小國送上的各種農作物特產才真正叫姬蘇動心。

    ——數量不多，但很多種類，瞧著像熱帶亞熱帶出產的東西，說不定有可以試種或搞嫁接弄出新品，豐富自己的餐桌滿足自己的胃。

    姬蘇暗搓搓的想，眼珠子控制不住時不時往那些農作物上溜。

    這個天水國來的使臣及下臣們跪于殿前，從懷里掏出一卷有火漆印的薄薄動物皮卷，高舉過頂姿勢卑敬的道：“陛下天威，威震四方，吾王深為感之，擬以國書，欲以國聘大胤公主，還請陛下過目?！?/br>
    欲以國聘是什么?這個國家的國主是瘋了么?竟然明目張膽的提出想并入大胤，他們的臣子呢?子民呢?不反對?

    滿堂鴉雀無聲，百官們都震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其他的出胤使無不瞪大了眼看著這天水國一行。

    姬蘇都被震驚得微微張大了眼和嘴。

    武帝面色如常，輕笑道：“貴國國王倒是有心了，婚聘之事乃大事，此國書朕先收下一看，爾后予使臣大人答復?！?/br>
    使臣們恭敬行了禮退下，爾后再有禮物與精彩的百戲獸戲便也都不再特別出眾了。

    姬蘇是興奮的，因為高興，不知不覺間竟然喝了四五口酒，醉乎乎的連什么時候散的宴都不知道。百官們也暢飲得痛快，好些人都身形歪斜步履不齊的叫兒子侍從給扶走，等酒醒了，想必他們的大腦也休息不下來，這天的沖擊波很大，夠他們充實的渡過幾天休沐日直到初六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