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無辜的犧牲
琉璃上午的表現又給整個海市蜃樓的人提供了許多談資。 林袖鹿自然也聽說了未來老板娘來查崗的事情。他從充滿八卦的餐廳里出來,回了自己的房間,戴好指甲抱了琵琶坐在窗邊練琴。出了于老板那件事后,向晚就不讓他去前廳跟樂團的人彈琵琶了。 怕影響到別人,他把門窗都緊緊地關起來,這里的人作息不規律,隨時可能有人在補覺。 天黑了很久,萬禮贊都沒來。他今天應該不會過來了吧,林袖鹿想,畢竟未婚妻過來查過崗了。 他把琵琶放到床頭的角落,洗漱完上了床,悶悶地想著這樣糟糕的日子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忽然,房門開了,他趕緊閉上眼睛。 萬禮贊走到床邊,看了眼床上的人,又在裝睡,睫毛抖得那么厲害。他也沒拆穿他,走到衣架邊解襯衣扣子。 林袖鹿問他:“聽說你要結婚了?” 萬禮贊正解到第三顆紐扣,聽到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他保持著解扣子的姿勢略轉過身。林袖鹿窩在被子里,后腦勺對著他。萬禮贊等了幾秒,林袖鹿都沒再說話,他又轉過身去。 “既然要結婚了,你怎么還每天都睡在這里......”說著說著,林袖鹿覺得沒對,便閉上嘴,怎么聽著像小三勸男人回正房妻子那里呢。 “怎么不說了?”萬禮贊脫下襯衣,露出精悍的rou體,換上睡衣,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的人。床上的人動了動,拉過被子把自己的腦袋完全蓋住。 感覺到萬禮贊躺下來,林袖鹿緊了緊被子。 萬禮贊側身抱過林袖鹿:“誰告訴你我要結婚了?” 林袖鹿又往被子里縮了縮,抓著被子掩住耳朵。 萬禮贊想了想,他前一段時間都在畢宿五島上,最近一次見楊鳧是在她的生日聚會上。謠言應該是從那里開始的吧。 最近他們業內有新的大宗交易要開始了,這些日子一直有人往他身邊塞人,他挺煩這種事情,甚至厭惡,他沒有那么時間玩這些無聊的rou體游戲,但又不能跟對方撕破臉還要禮貌地微笑拒絕,有這樣的傳言倒也可以擋一擋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比起玩那些虛假的情愛游戲,他更喜歡躲在畢宿五的基地內做他的研究設計,要不是不甘心父親慘死,他選擇這一輩子都在畢宿五度過,而不是像父親一樣在一群政客與商人之間虛與委蛇、挾權弄勢。娶楊鳧也可以,這個女人很懂分寸,還沒讓他煩心過。他的耐心早已經在林初茉身上用完了,對未來妻子的幻想早毀在林初茉手中。那時候,他常想,要是林初茉跟他弟弟一樣乖巧可人該多好。得知林初茉與別人搞在一起的事,他一點沒覺得恥辱,反而有些慶幸。所以,即使林初茉不在何家的大樹底下藏著,他大概也不想去報復這個女人,不會再跟這個女人有任何瓜葛。 至于林袖鹿——萬禮贊看著身邊鼓鼓的被子,伸手把被子往下拉,被子下的腦袋露出來,黑色的頭發夜一般溫柔,耳后的那小塊皮膚在黑發的映襯下,白的讓人心癢癢。萬禮贊的臉埋進林袖鹿的頸間,深深呼吸幾口,少年的氣息讓他的心臟一陣戰栗——大概最無辜的犧牲,是最鮮美的祭品。 林袖鹿聞到他身上淺淡的酒味,皺著鼻子說:“萬禮贊你不洗澡?” “累了,不想洗?!?/br> 萬禮贊這么直白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驚訝之余林袖鹿在心里悄悄罵了句邋遢鬼。萬禮贊把他整個頭都捂在懷里,他憋得難受,掙開了些,有些費力地往上看,萬禮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他很累嗎? 燈光從天花板的凹槽中滲出,將床上的兩人包裹在柔和的暖光里。萬禮贊又靠過來一點,將下巴擱在他肩上。房間里非常安靜,林袖鹿聽到淅淅瀝瀝的聲音,外面下雨了。林袖鹿想起他在萵苣灘上度過的那個雨夜,他在那個彩條篷布下想起了萬禮贊。此刻,萬禮贊的心跳就在耳邊,溫柔得像夢。 “萬禮贊?!?/br> “嗯?” 兩人又陷入一陣沉默。 “你想說什么?!比f禮贊將他推開一些,盯著他的眼睛。 “你......”林袖鹿的心跳快起來,心里的話就出口,林袖鹿卻猛然改了口,“你的客人什么時候來。 林袖鹿與他對視幾秒,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掩住目光。 “你想說的,不是這個?!?/br> 林袖鹿干脆閉上眼睛,躲避萬禮贊的逼視,萬禮贊年長、又聰明,什么事情沒經歷過,會看不穿他的一點點小心思?他不會如他的愿,親口問出來的。問了,也只會得到他的嘲諷,他又不是沒見識過現在的萬禮贊有多么惡劣。 林袖鹿翻過身去,萬禮贊伸出手去,準備關掉燈,手指觸碰到墻面那一刻,他的手一僵,動作便停止了——背對著他的男孩聲音悶悶地:“他什么樣呢,是很兇呢還是溫柔的? ...... “聽說有的客人很會折磨人。萬禮贊,你不會讓我死在這里的對嗎?”男孩側過上身,看著他的眼。 他看著男孩泛著水光的雙目,直覺胸口堵地慌,眼神便越發用力仿佛有形有質可以當場扼斷男孩脆弱的脖頸。 發現事情在朝著危險的方向發展。 他又一次想起殺手冰冷的利刃放在他脖子上那種冰冷的觸感,想起父親在殯儀館里的遺體,整個下半身都碎了,那他生前遭遇了怎樣的折磨才會讓下半身幾乎碎成rou泥...... 父親那樣信任林信鴻,到頭來卻被林信鴻騙盡錢財最終橫死,他不知道一向理智并且經歷過風雨的父親要這樣信任一個外人,是不是也像林袖鹿這樣,有蠱惑人心的力量,萬禮贊禁不住開始懷疑,河殷其實還在為林信鴻出力,凈給他出餿主意,他是在折騰林袖鹿,同時也把自己折騰得夠嗆。一開始他就下不去狠手,他知道海市蜃樓會有專人調教新人,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就給向晚她們下了禁令,不允許讓別人觸碰林袖鹿,他只能由他來教。他第一次在這里見林袖鹿的那一夜,那孩子嚇壞了,全身都在顫抖。 那孩子顫抖著躲在被子后面,他看著萬禮贊向他走來的樣子,與幼崽看見猛獸的神情無異。但他卻無處可逃,只能無助地抓緊被子,六神無主,什么也不敢說。 萬禮贊是有點下不去手,但是他沒有猶豫太久,就毫不憐惜地解開他的衣服,林袖鹿依舊不敢吭一聲。那不是萬禮贊第一次看見同性的裸體,更不是他第一次看見林袖鹿的裸體,但沒想到這孩子的身體能給他帶來巨大的沖擊感,欲望頓時就沸騰起來,他幾乎是在一陣眩暈中,戰栗著去親吻那哆哆嗦嗦的唇。手指一觸碰到那肌膚,便再也無法移開,林袖鹿終于承受不住,開始勉強掙扎,但是那力道根本無濟于事。斷斷續續的輕微嗚咽就在耳邊,萬禮贊像是處在一個縹緲虛幻而又綺艷無匹的夢里,理智在慢慢抽離,林袖鹿的眼淚只會像助燃劑一般讓他的欲望愈演愈烈,最終,他還是在最后一絲理智之弦繃斷離之前克制住了自己,倒不是考慮到要保持禮物的完美,而是——他不想讓自己身體最重要的部分跟他結合在一起。他可以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但是絕不能與他真正地結合。 他不配......萬禮贊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他不配......他體內流淌著林信鴻的血液,即使林信鴻死了他也依舊活在林袖鹿的血液里、活在他的DNA里,就像父親還活在他的每一寸骨血里一樣,他怎么可以讓父親還與林信鴻有最親密的連接......他不配...... 在這種事情上,愛與羞辱之間的差別十分細微。萬禮贊固執地認為,只要他們沒有正在結合在一起,他所有的行為都是在羞辱他。只有他能肆意擺布他、玩弄他。這種獨占尤物的優越感讓他感到極大的滿足,使得他常常忘記,他帶走林袖鹿的初衷是要讓林信鴻絕望。 但現在,他已經漸漸失掉當初折磨林袖鹿的滿足感。 不能,絕對不能......他絕對不能心疼林信鴻的孩子。 萬禮贊手指用力,燈光熄滅,林袖鹿的眼睛就消失在黑暗里。 萬禮贊什么時候走的,林袖鹿不知道。 早飯后,向晚來找他:“萬先生說讓你從今天開始多練練琵琶,過幾天有貴客過來讓你給助助興?!?/br> “哦?!绷中渎褂X得心往下一墜,他所說的客人終于要來了嗎……他又問,“那有說客人喜歡什么樣的曲子呢,文曲還是武曲?” “先生沒有說,你撿自己喜歡的彈吧?!?/br> 林袖鹿點點頭,模樣溫馴極了。 回到房間他就開始抱琴,彈什么好呢,他在腦海里搜索著他喜歡的那些樂曲:……唔,來段吧…… 他一直彈到夜幕降臨,望著窗外黑色的夜空枯坐,眼神空洞,很多時候人都不能真正了解自己,就像他不了解自己為什么無法去恨萬禮贊一樣。不過,他就快要恨起他來了吧,真希望那天快點到來,結束他對萬禮贊奇怪的情愫。 這一晚,如林袖鹿預料的一般,萬禮贊沒有來。 接下來的幾天,也都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