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已經停了，只是天還陰沉著。

    林銳在洗澡時習慣性的剃干凈了胡子，他長得尚可，看起來像個清秀的青年，跟安度和沈夜比，當然顯得遜色了不知多少分。

    站在客房區域的宮殿的屋檐下，一輛車停在了門口，似乎隨時可以送他回家。

    但他沒動，司機也沒有催他，他看著地上水坑倒映出來自己的身影，覺得有些好笑。

    他腦子里閃過一千一萬個理由和念頭，他排除掉了無數個，只剩下了最不可思議的一個。

    但他還無法確認，這種事，他沒有辦法問一個明白。他只能感知。

    他看著自己的臉。

    好看？

    年輕？

    是皮膚白皙，還是體態誘人？

    他怎么都排不上吧。

    皇宮內響起了整點報時的梵鐘，他往前走了一步，便頓住了。

    因為他看見了皇宮高高的圍墻，以及圍墻內，飛不出去的飛鳥。

    他看著站在游廊邊，由皇帝派來的侍從，問他：“我是不是該去跟陛下道別？”

    侍從笑了，對他點頭：”您可以去?！?/br>
    您可以去，您也可以走。

    新衣服備好了，門打開了，車停在這里，沒人不讓您離開，只是要往回走，那就是你自愿的。

    他走向那個長廊，周圍的羅漢與菩薩橫眉怒目的盯著他，他的腳趾踩在地上的時候覺得很緊張，這個世界上哪里會有菩薩？

    天堂嗎？

    還是地獄呢？

    大門打開。

    安度和11都不在，周圍的侍從被清退，林銳的腳步在皇帝面前站定，大門在身后關上。半垂下的帷幕將房間映的昏黃，那個主宰一切的老人坐在房間中央，他的床上，靜靜的看著林銳。

    林銳膝蓋彎下，下跪，低頭。

    這是東南亞的禮節，得到對方的許可之前，他不能直視君主。

    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禮節。

    跪在他人面前的時候，有一種無形的壓迫力扣在肩頭，他感覺到自己的脊椎發疼，頭很難抬起了，紅色的地攤上有荊棘一樣的紋路，在四周爬滿，如同束縛手指的囚牢。

    “你不回家嗎？”出聲的是皇帝，他沒有讓他起身，就這樣詢問他。

    “林銳還有事情沒有做?！傲咒J回答，在皇帝面前，他不能稱自己為”我?！?/br>
    他的額頭幾乎觸碰到地上，聲音謙卑的傳來。

    “什么事？”皇帝又問他，他看不見對方的面孔，只能從語氣中揣測上位者的心意，他聽見傳來珠串碰撞的雜音，以及一句蒼老的話語：“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林銳，來送禮物給我的人，總是想獲得一點東西?！?/br>
    林銳沉默了，他沒有拒絕，但他必須回答皇帝的提問。

    “沒有誰不期待您的恩賜?！彼姓J了自己的需求，他甚至猜到，皇帝早就知道了他的需求：“包括我，也在懇求您的憐憫?！?/br>
    “小東西……”皇帝輕輕的笑著，他并不討厭別人卑微哀求他的面孔：“但任何事物都要付出代價，你要了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直到讓我覺得滿意?！?/br>
    “林銳會竭盡全力讓您滿意?！绷咒J回答，他回答的毫不猶豫。

    然后他聽見珠串的聲音停了下來，皇帝的聲音里帶著更多的期許：“如何讓我滿意呢——難道說，你又要給我送新的禮物？我的確聽聞，你家里還有個最好的禮物?！?/br>
    林銳深吸一口氣，他微微直起身體，目光從地攤一路爬升到對方的鞋子，老人穿著一雙柔軟繡滿珠玉的鞋。

    目光到這里停止，他只能看到這個部分。

    “是的?！绷咒J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林銳想把他獻給您?！?/br>
    “他在哪兒？”皇帝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林銳看見他將鞋子伸了出來，微微往前踏了一點。

    “在這兒?！绷咒J的手指攀上自己的領帶，輕輕的往外拉：“在您的面前?！?/br>
    達邦宅。

    林銳還沒有回來。

    三公主那邊的消息說，陛下讓林銳在客房里住到了現在，剛才似乎派車去讓他出門了，但他轉身去了皇帝的房間。

    “他要做什么？”瑞塔問。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骰卮?，她發現瑞塔的眼神中全是擔憂，而那只名叫阿瞳小狗則看著窗外緊緊的抿著唇。

    “你擔心你的主人?！边@幾天瑞塔經常拉著沈夜來三公主這里坐著，他們覺得那個宅子里沒人，太冷清，太壓抑。三公主看久了沈夜，也不覺得討厭，還找人在他的碗里加了點牛奶讓他喝。

    “是?！鄙蛞裹c頭：“奴隸怕他有危險?！?/br>
    “可這不是你管得了的事情?！比鳠o奈的笑了笑：“你放心，如果你一條命能換林銳平安，我和瑞塔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但你做不到，你沒有這個本事?！?/br>
    沈夜咬著嘴唇，他的手指在身后不停的摩擦。

    “我想試試?！鄙蛞拐f。

    “你試不了?！比鏖_口：“我不是珍惜你的命，只是不想無意義的浪費這種機會。如果我哥哥真的對林銳有興趣，那么沒有人可以改變他的意志，就算你是一條好玩的小狗也一樣?！?/br>
    “為什么改變不了他的意志？”沈夜的聲音帶著發抖，他忍不住質問了一聲：“主人……主人怎么能被欺負呢？他憑什么這么做？”

    這句話有些過于尖銳了，但三公主體恤的理解了奴隸對自己主人的擔憂，聲音反而更柔和了幾分：“因為他是皇帝，小奴隸。我說過了，主人能對你做什么，皇帝就能對你主人做什么?！?/br>
    沈夜低著頭，說了一句漢語。

    “他說什么？”三公主問瑞塔。

    “不知道?！比鹚u搖頭：“只是看起來，他好像，真的生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