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第一次看見這個名義上是林銳母親的女人。

    她有著非同尋常的消瘦臉頰，雖然嚴謹的上了妝，但滿身的珠翠讓她整個人顯得更沒有生氣。

    她坐在輪椅上，沈夜見到她的時候低頭下跪，照例親吻她的腳邊。

    沈夜做這種事做的已經麻木，但他還是能感覺到跪在這個女人身邊有著不一樣的威壓。她身上還傳來一種活死人一樣的腐朽感。只有在看見瑞塔的時候，她會稍微顯得生動一些。

    “這就是你帶來的奴隸？“簡單的寒暄過后，公主簡單明了的詢問。

    她低頭看向沈夜，手指微微動了動，沈夜下意識的抬起了頭面對她。

    皇室的人，集權皇室的人，總有一種凌駕于眾生之上的權威感。

    “長得還不錯?！惫飨铝伺卸?，她打量沈夜的目光如同打量一個貨品，當然沈夜對此也沒有意外。

    “他是最乖最聽話的那個?！比鹚楣鹘榻B，天真的想在公主面前為林銳哥哥的阿瞳小狗討一點兒歡心：“林銳哥哥可喜歡他啦，他也把林銳哥哥伺候的很好?！?/br>
    “好?！惫鲗θ鹚脑捒偸锹牭眠M去，不過她的目的似乎并沒有瑞塔想的那么單純：“他就是林銳放在身邊的那個？”

    “是?！比鹚c點頭：“他很忠誠，也很溫順?！?/br>
    “好，我相信我的瑞塔不會看錯人?！惫餍α?，看著瑞塔的表情比看自家的孩子還親切幾分：“他看起來很合適，但是……他太老了?！?/br>
    “??？”瑞塔有些發懵，沈夜無聲的張了張嘴，他意識到了公主要說什么。

    “陛下不會喜歡年紀這么大的……B級，對吧?！惫魇种械闹榇D了一下，那似乎是佛珠，每在心中念一聲阿彌陀佛就會轉動一次。

    “陛下宮里缺人，他防備心很重，只允許最親近的人往里送，這是個機會?！惫鲗θ鹚_口：“林銳是你的丈夫，這件事應當由你來做主，如果你送這么個東西進去，陛下會不高興?！?/br>
    “那……家里還有兩個?！比鹚f：“都是S級，都是干凈的?！?/br>
    安度和十一。

    “都忠心嗎？”公主問：“我問的是不是絕對忠心，陛下不是好伺候的人，他年紀大了，身體不一定撐得住，但脾氣這兩年越來越不好，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如果你送上來的人能把他的脾氣給撫平，那就是大功勞，如果頂撞了一下，連帶著你也會被責罵?！?/br>
    “林銳現在，是要拉攏人心的時候?！惫髟俅未_定。

    國王的脾氣。

    這種擁有絕對君主權威的國王，到底有怎樣的脾氣，沈夜太懂了。

    他最難堪也最幸福的回憶就在一個國王的統治之下，他還記得這些人看待普通人如同看奴隸，看奴隸的則可能像看一片塵埃。

    安度和11年級還小。

    安度最多也就二十歲。

    “我……我可以去……”沈夜的聲音傳出來，他抬頭看著面前的公主：“Y國的威廉陛下也喜歡奴隸，奴隸不怕疼，奴隸可以去……”

    “你有這份心，是不錯的?！比鞔驍嗔怂脑?，低著眼睛看他：“如果你只是林銳偶爾送出去還好說，你自己算算，被多少人用過了？”

    沈夜的身體頓在那里，遲疑著發不出聲音。

    “歐洲人可能不在乎，但我們這里，還是在乎的?！比骼^續對瑞塔開口：“禮物要像話，不能讓陛下覺得你在拿不好的東西侮辱他，你挑一個也聽話的孩子吧，現在是很好的時機，錯過了就不合適了?！?/br>
    沈夜跟著瑞塔回去的時候，整個人是有點恍惚的。

    林銳已經到家，在跟瑞塔簡單交談后知道了發生的經過，沈夜跟他上了樓，兩個人緘默的站著，四目相對。

    “他們還小?！?/br>
    “你不能去?！?/br>
    兩句話對撞在一起，林銳有些煩躁的抓了一下自己的領帶：“非得做這種事才行嗎？”

    “奴隸就是用來干這個的?！鄙蛞够卮?。

    一語中的。

    林銳揉了一下自己的臉，有些無力的坐在床上，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妓院老板，做的也必然是這種皮rou生意。

    “他們還小?！鄙蛞褂行┢D難的強調：“安度有他喜歡的人，是嗎？”

    “他喜歡三哥，三哥這么多年沒舍得碰他?！绷咒J說：”我也不想把他送出去給別人碰?！?/br>
    “11是女孩子?！鄙蛞拐f：“她說調教師都叫她小公主，答應她和她母親，會把她賣給對她好的人當情人?！?/br>
    沈夜蹲在林銳的雙腿之間，他仰視著自己的主人：“讓他們干干凈凈的，不好嗎？”

    “不想讓別人受傷，所以你就要自己去？”林銳看著他：“就算你愿意……你也得考慮我的感受啊?！?/br>
    沈夜愣住了，他看著林銳的眼睛發紅，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對不起……”沈夜輕聲致歉：“我忘記了……這也跟你有關?！?/br>
    “沒關系，我知道你是好意?！绷咒J低頭親吻了他的額頭，他的手指從沈夜的肩膀上掠過：“于情于理，你都不是最佳人選，你知道的，公主說得對，從身份上而言，你不會讓陛下開心?！?/br>
    他將沈夜抱進懷里，一點點安撫他的背脊：“我會趁著送禮物的機會跟陛下親近，三公主對東方拍賣行的轉交沒有意見，只要陛下能同意，達邦的立身之本就會垮塌。你有你的任務，沈夜，你要把假消息傳給我那兩個白癡一樣的哥哥，我們就快成功了?！?/br>
    “如果事成，他們會被接出來嗎？”沈夜問他。

    林銳沒有回答。

    沉默許久，他才勉強開口：“我會盡我的可能?！?/br>
    但沈夜知道，這種事沒有可能。

    送進皇宮的禮品就算玩膩了也只會被銷毀，當初被退貨的沈夜是個個例，只要皇帝沒有主動給，林銳沒有往回要的道理。

    “林銳……非這樣不可嗎？”沈夜帶著無限的傷痛問他：“奴隸都想跟自己喜歡的主人在一起，為什么都不行……”

    “只能這么辦?！绷咒J看著沈夜的面孔：“我必須向你承認一件事情沈夜……當初楊恩玉研發的長寧夜已經給很多人服用過，包括達邦，現在產業線在我手上收縮，他們患病是遲早的事情。但達邦他是我的父親，他在我身邊也有勢力，不一定會任由我威脅他?！?/br>
    “長寧夜?！鄙蛞孤犞@個詞，他還是覺得恐慌：“你故意的？”

    “順勢而為罷了，我知道這樣做違背了你的道德，對不起?！绷咒J看著沈夜：“但是道德救不了所有人，想要屠龍，你得先穿上屠龍的鎧甲，這件事不用你做，我去做就好?！?/br>
    “我理解，你不用解釋這么多?！鄙蛞沟拿碱^蹙著：“你做的事情有你的理由，我不會苛責什么，但是……對不起，可能我只是想得太多?！?/br>
    “這個世界總需要有人替別人想的多一點兒?！绷咒J親吻著他的眉心：“你不知道善良是多可貴的一種品質，我們所有人在這個充滿黑暗的地方前行，總有一天會變成惡龍本身，但沈夜你不會，你真的很了不起?！?/br>
    林銳笑著看他，一點點摩挲著他的臉頰：“只不過三哥的日子不多了，他的情況比達邦要嚴重的多，現在為了扳倒我的父親，我沒辦法讓你為他進行治療，所以進宮去跟陛下拉攏關系，其實也是在為三哥的治療縮短時間?！?/br>
    “安度……”沈夜看著林銳：“你早就想好了，是嗎？”

    “是三哥的意思，安度來這里的目的就是這個?！绷咒J回應著沈夜的目光：“沈夜，你別難過，如果我有一天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你不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就會死，你會去嗎？”

    “會?！鄙蛞购敛华q豫。

    “世界不止你和我這樣勇敢?！绷咒J將沈夜攏在懷里。

    夜很漫長。

    兩個姑娘在敷完面膜之后睡了，林銳和沈夜與安度進行了面談。

    沈夜將自己的經歷事無巨細的告知了安度，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殘忍，但也是責任。

    “狗……rou便器……是嗎？”安度在盡可能保持鎮定，他漂亮的金色頭發在月光下接近透明：“我聽說過?！?/br>
    “國王陛下今年七十三歲，他的性功能應該已經衰退了?！绷咒J看著面前的年輕男孩：“有性障礙的男性在無法發泄性欲的時候，很容易將這種欲望轉化為施虐欲，你可能聽說過曾經從不碰奴隸的海島首席艾爾克，他就是一個例子?！?/br>
    “他很殘忍?！卑捕赛c頭：“有的時候以毀壞奴隸取樂，我有耳聞?！?/br>
    “比艾爾克更麻煩的是，凌駕于他人之上的人，習慣了優越感，他們已經沒辦法從普通的虐待獲得樂趣?！吧蛞箍粗捕龋骸拔业牡谝蝗沃魅怂]有什么特別的施虐欲，他只是習慣了把人當成動物，或者貨品?！?/br>
    “人在他眼中，不比他手邊的花瓶高貴。只要他心情不好，就可以砸碎來發泄情緒?！卑捕赛c點頭。

    “你要溫順?！绷咒J說這話時有些艱難：“我知道這可能很苛刻，但是……溫順的同時，我還希望你能讓他信任我?！?/br>
    “當然，主人告訴我，他和你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一定會按主人的話做?！卑捕裙首鬏p松的笑了：“只是希望成功以后，你一定要把主人救好啊，否則我會在皇宮說你壞話的?！?/br>
    他好看的笑著，看著林銳。

    他知道自己回不來了。

    “主人以后就拜托你照顧了，林銳?！彼粗咒J，這么叮囑道。

    “我會的?！绷咒J點頭，接下了這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