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倫敦城。

    沈夜是來過這里的，次數不少，講學、交流、鋼琴賽。

    林銳是一個沒怎么出過國的家伙，一口流利的英語大部分來自于少年時代的刻苦努力，他覺得自己不聰明，跟人拼數理化沒戲，對歷史政治也沒那么多悟性，語言倒是一個沒什么準入門檻的東西。

    剩下小部分來自于輝夜之城優秀的再教育，他在那里見到了這輩子最多的外國人，雖然沈夜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充分遷就了他的漢語語系，但當往外面走了之后，沈夜會根據所在環境和對話人種瘋狂切換自己的語言體系。

    林銳就被這么生生帶出了一口流利的英音。

    “你學的是英音？”在前往市區的車上，林銳跟沈夜閑聊，他揉著沈夜的手心讓他放松。

    沈夜還是跪在他腳邊，但靠在他腿旁休息。

    “其實最早跟著教科書，學的是美式?！鄙蛞拱氡犞劬Γ骸暗瑺柨耸怯??！?/br>
    說到這里，林銳啊了一聲，他察覺到了沈夜的身體在抖，于是摸了摸他的頭發。

    有些東西帶給他的影響無孔不入，那些歲月留給他的痕跡是永久性的。

    比如他現在每次抬起頭，都習慣性的眉頭顫動。放松的時候，會下意識的用舌頭舔自己的牙齒和嘴唇。

    在那張冷清的臉上，一種糜爛的春情時刻飄動著。他走路時，被無數次性交拓寬胯骨讓他的腰和臀會微微擺動，雖然不至于明顯到讓人看出來，但旖旎的風情會彌散在他四周。

    車駛到了市區廣場，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事實上的自由時間刨去來回路程，不過三個鐘頭而已。

    此時是下午，陽光從天空撒下來，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林銳給沈夜攏上一件風衣外套，牽著他的手要他走下來。

    他發現他全身有些僵硬。

    “別怕，我在呢?！绷咒J輕輕對他說，沈夜點了點頭。

    他的項圈埋在高領里，雖然衣服下依舊是難以啟齒的裝束和軀體，但至少看上去，是一個帶著眼鏡正常的青年。

    他穿著新的皮鞋，黑色的亮面幾乎能照耀出人的影子，他站起來，踩在了地面上。

    林銳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劇烈，更加握緊了他的手。

    而當沈夜邁出兩步，與林銳共同站在街道上的時候。

    來往行人的喧鬧。

    街邊小店烤熱狗的香氣。

    街上藝人彈古典吉他的聲音。

    林銳剛想對沈夜介紹，突然聽見了啜泣的聲音。

    沈夜低著頭，眼淚幾乎無法控制的流下來，他狼狽的用手擦著眼睛，但就是無可抑制的哭泣，林銳將他抱入懷中，他嚎啕大哭起來。

    “對不起……抱歉……明明是開心的事……”

    “沒事，沒事，想哭就哭出來，你對我不用忍著?！绷咒J將他抱在懷里，輕柔的安撫：“以后我們還可以經常出來，時間一定會一次次邊長的?！?/br>
    “到時候你想去哪里都行，想玩多久都玩多久，我陪你?！?/br>
    林銳在沈夜的臉上輕柔的親吻。

    倫敦對于同性之愛已經見怪不怪，有少數被哭泣聲和安撫生吸引，他們帶著柔和的目光轉過來。

    “很恩愛啊，小哥?！庇幸粋€活潑的黑人小jiejie在旁邊喊了一聲，她溫柔的遞過來紙巾。

    “給你的男朋友擦一擦，他那么好看，別惹他哭?！?/br>
    “謝謝?！绷咒J接過，他突然在一瞬間有些釋然與感動。

    男朋友。

    在這個光明而堂皇的世界里，他們的擁抱終于被理解為愛情。

    他們的關系，終于被理解為戀人。

    一切崎嶇坎坷，又順理成章。

    廣場上依舊有藝人在演出，彈古典吉他的拉丁裔小哥帶著牛仔帽，一副誰也不愛的樣子。旁邊的轉角有一家冰淇淋店，店旁有裝滿鮮花的花臺，里頭放著一臺白色的立式鋼琴。

    “那兩個?！绷咒J付錢，年輕的小哥詢問：“想要什么口味？”

    他看向沈夜，沈夜啊了一聲。

    “你想要什么口味，你自己選?！绷咒J輕聲對他說，他鼓勵他一切自我選擇的行為。

    “嗯……”沈夜的手指在菜單上劃過：“芒果?！?/br>
    “好，那我也要?！北苛軝C器的聲音傳來，林銳接過兩個橙黃色的雪糕，遞給沈夜：“我聽你的?！?/br>
    沈夜輕輕的笑。

    沈夜最喜歡跟林銳在一起了。

    他總是安慰自己，哄著自己，鼓勵自己做一切不敢做的事情。甚至百依百順，予取予求，寵的無邊無際。

    不過，與其說是寵，不如說他是一直在鼓勵……

    他沒有將自己當成一只金絲雀，而是努力在將羽翼粘好，期待有一天能重新展翅而飛。

    沈夜將冰淇淋含進嘴里，冰涼的發甜。他瞇上了眼睛。

    他看見了那臺轉角鋼琴，目光凝聚了過去，林銳很貼心的懂了他的意思：“你要不要試試？”

    “不了吧……”沈夜對很多事下意識還是退卻，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疤痕，右手全廢，當初切開之后艾爾克就沒有好好治療的打算，所以右手手指只能勉強掙扎著一起打開或者合上，連抓握都不行。

    左手稍微好一點，只是超過一千克重的東西就會從指尖劃走，靈敏度更別談，在林銳拼圖的訓練下，他的左手無名指和中指總算可以分開動了，大拇指也足以跟食指一起撿起碎片化的東西。

    “能拿鑰匙開門?！边@是醫生對他當初下的定義。

    他也的確恢復到了接近這個程度。

    “不想試也沒關系?！傲咒J并不會為難沈夜，但他微微轉過腳步，發現沈夜的目光還是看著那臺鋼琴。

    他是想試試的。

    “我從五歲就開始學鋼琴了?！鄙蛞归_口：“最早是我mama聽說，我爸追的那個女人也會彈鋼琴，所以就讓我學。后來我發現，的確挺有意思的?！?/br>
    他還是想的，只是不敢。

    沈夜猶豫的看著自己的手，連自己嘴邊有一小圈冰淇淋的黃圈都沒注意到。

    “那我試一試？”林銳走過去，將鋼琴蓋子抬起來，黑白琴鍵出現在沈夜面前，他的目光都亮了起來。

    林銳吃完冰淇淋，煞有介事的擦了手，煞有介事的坐了下來。

    手指落在琴鍵上。

    一首磕磕巴巴的彈出來。

    賣冰淇淋的小哥忍不住笑出聲，客人也笑出聲，沈夜也輕輕抬著嘴角，他走過來，手指猶豫的放在了鋼琴鍵上，林銳很快的覆蓋上去，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那雙手穩定而有力的落在那雙受過折磨，斷裂又復合的骨節上，似乎在給他力量。

    “當——”

    第一個音符被敲響，沈夜的無名指輕動，林銳幫助他按了下去。

    他的右手往琴鍵上輕輕傾斜，林銳替他按下那個音符，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他彈的很慢，沒有節奏的音符錯落不成調，但那個音樂聲卻很美。

    老舊的鋼琴發出略顯嘈雜的聲音，沈夜教林銳踩動踏板，將所有的音符都一個個盡可能的放在合適的位置。

    一曲終了。

    并不是什么優秀的演奏，因此沒有觀眾。

    更多的人聚集在古典吉他身邊，聽他炫著復雜的技巧。

    只有林銳看向沈夜，問他：“這是什么？”

    “?！鄙蛞拐f：“描述的是充滿希望的春天，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br>
    “很好聽?！绷咒J說。

    “你不是哄我開心？”沈夜輕輕笑了，他知道自己彈的還不如出入門的小學生。

    “你不是彈給我聽的？不是要我覺得好聽就好了？”林銳反問他。

    沈夜點點頭：“嗯，你覺得好聽，就是最好的?！?/br>
    林銳笑了，他低頭看了看手表：“音樂會就要開場了，你有興趣嗎？”

    “好啊?！鄙蛞勾饝?，他用點頭表達自己的喜悅，與此同時，他大腿也興奮的發抖，后xue一下一下的蠕動。

    他表達喜悅的方式總是那么簡單粗暴，還好林銳暫時不知道。他悄悄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