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要結婚了。

    等待了十多年，今天終于如愿以償。

    拉開窗簾，天正是霧蒙蒙的時候。

    套上西裝。走進浴室，刷牙、刮胡子。

    將自己收拾得干凈利落，以最好的姿態來面對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晨曦升起的那一刻，我迫不及待地抓起車鑰匙，開著那輛我們一起精心挑選的車，去接你。

    和所有即將與相愛之人綁定余生的人一樣，懷著緊張、忐忑與興奮，去接我唯一的你。

    2.

    同性之間并沒有嫁娶一說，你也不喜鋪張，所以我們并不打算舉辦婚禮。

    雖然我很想向天下宣布你屬于我，但我不想讓你為難，一切以你的意愿為主。

    盡管這成為了我心里的小遺憾。

    路過大學，車速慢慢降了下來。

    這所大學承載了我倆人生將近一半的回憶——

    我們在這里相遇、相識、相知，在灼灼綻放的白玉蘭下接吻，在銀杏葉鋪就的金黃道路上牽手。

    3.

    記得我們還不認識時，我對你早有耳聞，并且對你的第一印象是——那個漂亮的科研怪人。

    也因為這一點，雖然追你的人可以從學校排到外國去，但他們多數都不敢往你面前湊，即使有一小撮下定決心追你，最后也都被你的冷淡打敗。

    而最后的贏家是我。

    不怕苦不怕累，鐵了心在你面前刷存在感，真心實意地對你好，這才抱得美人歸。

    那時候我被抓壯丁去整理資料，就見到你追著老師訴說你對目前項目的想法，當時我有所不解，旁邊的同學對我透露了一些。

    ——你的想法太過不切實際，老師本沒打算讓你通過。

    不過老師對你真有耐心，那可是全校公認最暴躁的老師，在你面前卻和藹到令人不敢相信。

    后來的那些天，除了上必要的課程，其他時間，你總是跟在老師身后，纏著老師講你最新的設計與方案。

    辦公室里很多老師都說，你是小孩子心性，對于腦子里天馬行空的想法總想把它實現，但不去考慮實際問題云云。

    不過你并沒有選擇放棄。

    某天我去吃飯的時候，又碰見了你。

    你手肘處夾著一把雨傘，左手抱著厚厚的一沓資料，右手正費力地找尋自己想要的東西，你右邊的肩膀已經濕透，不過你并沒有在意。

    誒，真是個倔強的科研怪人。

    我忍不住丟下朋友，徑直朝你走過去，接過快要掉落的雨傘。

    我們順理成章地同行。

    我也聽了一部分關于你項目的內容，雖然不是特別了解，但還是大概知道你想法的不同常理之處。

    不出所料，老師仍舊拒絕了你，并讓你堅持之前的路線。

    雖然你面色平淡，好似并不在意，但我感受到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失落。

    那一刻的我手足無措，心里慌得不行。

    硬著頭皮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話想安慰你，卻沒成想把你逗笑了。

    我更是緊張到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擺放了，不過——

    你笑起來真好看。

    像一只不走尋常路的高冷小貓突然軟軟地“喵嗚”了一聲。

    真可愛。

    我的心跳停滯了一瞬。

    4.

    正式在一起后，你突然問我，為什么那天要來幫我撐雨傘。

    我哪敢不說實話，卻也藏了一半，只說覺得你為人特別真誠，面對困難不后退不放棄。那天濕淋淋的雨一直落到了我心頭。

    說話時還往你跟前湊，想求一個親親。

    你推開了我的臉，又瞪我一眼，讓我好好說話別rou麻。

    這我可就不會聽你的了。

    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每一次見到你，我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你身上，一見鐘情或許不夠準確，但從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你就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5.

    開車時，無名指上的戒指閃了下，這些許刺眼的光芒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并不算太過遙遠的記憶。

    前一陣子，疲于工作的我們終于有時間休息，便計劃著一同出游。

    我們在人群中煙火下牽手，在海里斑斕的珊瑚旁相擁，在徐徐升起的熱氣球里親吻，在臨海的賓館里zuoai……

    某一天清晨，因為前夜鬧得兇了些，你還睡著，仍然保持著優雅恬淡的姿態。

    我小心翼翼地把一枚戒指放在你的手心。

    ——一枚沒有多余裝飾與紋路的戒指，正配你內斂的性格。

    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見你醒了，我按捺住因為上一次求婚失敗遺留下的陰影，輕聲問，你喜歡嗎？

    這里，刻著我們的姓。

    我拿起戒指，用手指著內圈讓你看。

    我攥住你的肩膀，與你對視。說，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我都會愛你、敬你、保護你，所以……你愿意和我結婚嗎？

    你微微抿嘴，沉默了幾分鐘，最后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說，

    ——我愿意。

    6.

    很多人都說，戀人在一起久了，曾經的激情與熱烈如潮水一般褪去，僅存平淡無味的親情。

    我們在一起，有多少年了呢。

    應該有快十年了吧。如果算上我追求你的那三年，足足有一輪的時間了。

    戀愛時，我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整潔，家里也是一副星級賓館標準的模樣。

    同居后，彼此最隨意最日常的樣子也不再拘束著，敞開門一樣顯示給了對方。

    我在家里穿著背心和大褲衩，不修邊幅邋里邋遢的模樣讓你總是皺眉。

    還有，不整理鞋架、隨意亂放衣服，都被你訓斥了好多次。

    偶爾你告訴我，原來我也可以很煩人。

    而你，依舊是我當初心動的模樣。

    你依然少年心性，不怕前路的艱難險阻，一如既往地堅持著做自己的學問。

    而我，只有在你疲勞的時候，為你熱一杯牛奶，給你揉捏肩膀緩解疲勞……

    一切平淡如水，卻很讓人溫暖。

    7.

    就快到你那兒了。

    其實，每次走這條路我都有些發憷和不情愿。

    每次走上這條路，意味著我們即將分離，就因為叔叔那條毫不通情達理的宵禁家規。

    雖然在你二十五歲以后就取消宵禁了。

    咳，我現在也應該改口叫爸了，這次應該不會被他打出去了吧。

    8.

    經過漫長的車程，來到你身邊。

    是叔……爸爸黑著臉開的門。

    我正要張嘴喊人，“爸爸”兩個字還沒完整吐露出來，就被爸爸的眼神嚇得渾身一激靈。

    爸爸滿臉都寫著“沒出息”，我趕忙陪笑，好話說了一堆，終于在爸爸的死亡視線下，從mama手中接過了戶口本。

    我牽著你的手，慢吞吞地下樓。

    9.

    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

    我都會愛你、敬你、保護你。

    所以……你愿意和我結婚嗎？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