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翟鶴墨從洗手間走出來,揉了揉眉心。方才又是開車又是應付厲父厲母反而沒什么感覺,現在回了家一放松,頭部的疼痛便又蔓延開來。 莊青硯仍在沙發上坐著,見他出來,也只是凝眉看著他,似乎想要開口說什么。 翟鶴墨看了眼頗為清俊的眉目。莊青硯本身性格就是有些冷淡的,他突然很慶幸自己今天是口頭和他告白,而不是晚上抱著枕頭直接睡到莊青硯的房間,不然被直接揍一頓丟出來都有可能。 他沒有看到過莊青硯對男男女女表現出過興趣,聯姻也是莊家主動提出的,翟鶴墨自然默認了莊青硯和他一樣。 但是今天聽了莊青硯的話,就感覺到他是那種一鋼管劈下去鋼管都能彎的直男。他完全沒有一絲一毫掰彎直男的興趣。這只能說是他判斷失誤,也怪不得別人,原本是以為莊青硯本性淡漠,現在發現根源居然是取向問題。 他不想再聽到“惡心”這兩個字了。 出門前一個激動沒繃住,人也罵了,莊青硯也沒說什么。成年人,不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道理是這么說,但是真心喜歡過,怎么能瞬間就結束的干干凈凈,見到他那張臉翟鶴墨心里酸澀又忍不住咬牙切齒,頭也一陣一陣的疼,讓他有些煩躁。 原本準備回房獨自消化這段又斷送在開始的暗戀,沒想到一出門就對上了莊青硯的雙眼,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放下了手中的書,站了起來。 翟鶴墨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洗手間的門:上面是長出花兒了嗎,讓他一直盯著。 回過頭,莊青硯仍是看著他,翟鶴墨腳步頓了頓,感覺他是想說什么。 正在此時,翟鶴墨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嗡嗡”聲打斷了這讓人有些窒息的沉默。 莊青硯靜靜的看著翟鶴墨拿出手機,只見他看了屏幕一眼就很快接通,也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翟鶴墨原本皺著的眉很快就舒展開來,眸中浮現出星星點點的輕松笑意,一邊“嗯嗯”的應著,一邊快步走向門口,歪頭夾住手機,取了剛剛放好的風衣穿上,又換上鞋,對著手機低聲說了兩句什么,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口袋,轉身對莊青硯道:“我有事還要出去一趟。你要是晚上不出去就和梁媽說,我晚點回來?!?/br> 說完就拿上車鑰匙匆匆出了門。 莊青硯:“……” 沉默了兩秒,莊青硯又坐回了沙發上,拿起書看了半天也沒看進去幾行字,抬起頭,正好又一眼看到被翟鶴墨順手放在玄關處的精致紙袋,他皺了皺眉。 他一向不喜多言,卻也不知道今天怎么連一句生日快樂都這么難說出口。 確實有點諷刺,今天他說出的話也實在不會讓翟鶴墨快樂吧。 他對感情之事并不感興趣,他提出的聯姻就真的是聯姻,他從未想過翟鶴墨會對他有那種感情。所以今天聽到翟鶴墨對他說的話,他是十分茫然的,他不喜歡贅余的曖昧感情,他也一向只把翟鶴墨當成少有能談得來的朋友。 朋友間過生日也是需要互相慶祝的吧,他想。如果不是幾個月前翟鶴墨也給他過了生日,他根本也都想不起來自己生日這回事兒。 那就等翟鶴墨回來在和他說吧。 — “燕華”是H市最大最繁華的娛樂場所。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進的,燕華的門檻很高,是專屬于有頭有臉的富家子弟的銷金窟。 也是他們鐘愛的社交場地。 翟鶴墨在這個圈子里,無論是應酬還是社交聚會,這個地方他都來過很多次了,他將車鑰匙遞給門童。這里的侍者都清楚的記得他們這些人的臉,見到他便熟門熟路的將他引到一個包廂。 翟鶴墨對他點了點頭,推門進去。一進門就聽見“嘭嘭”幾聲,然后就被什么金粉彩帶的揚了一頭一臉,身旁還響起此起彼伏的“哦哦”怪叫聲。 這什么?猿形畢露?猩球崛起? 翟鶴墨猝不及防的用手擋了一下,一只眼睛還是被吹進一點金粉,一時睜不開。他不看都知道這是誰的主意,好氣又好笑:“易燦燦,你怎么這么幼稚!” 易燦燦,原名易熠。燦燦這個名兒還是翟鶴墨給起的。他們幾人都是從小一個院子長大的,小學的時候才學到“熠熠生輝”這個詞兒,老師的解釋是光彩閃耀,燦爛的樣子,易熠和熠熠諧音相同,翟鶴墨小時候不知怎么就燦燦、燦燦的叫起來了。 一直到現在,易熠也樂意給他叫。 翟鶴墨的眼睛被迷住睜不開,他正準備伸出手去揉,還沒碰到眼睛就被從旁邊伸出的手攔住。 “別動?!钡统恋穆曇粼诙呿懫?。 翟鶴墨本來條件反射的要掙出手臂,但聽到熟悉的聲音頓時就乖乖不動了。 微涼的紙巾輕輕擦過眼瞼,又有氣流吹拂過眼睛,翟鶴墨敏感的眼睛頓時被刺激出一點生理性的眼淚。 眼淚潤澤了干澀的眼眶,頓時眼中的刺痛減緩大半,他試著睜了睜眼睛,低頭擦了擦眼尾溢出的眼淚,眼睛里已經沒什么異物感了。 他一抬頭就對上一張大臉,湊得很近,恨不得和他鼻尖對鼻尖,見他睜眼還開口擔心道:“你沒事吧?” 翟鶴墨險些被他嚇一跳,用盡全身的忍耐力才沒條件反射的一巴掌拍上去,聞言伸出指尖抵住他的額頭推遠:“迷了下眼睛而已,能有什么事兒?” 看著包廂里花花綠綠就像幼兒園小朋友過節,這邊一個生日快樂,那邊還有新年快樂和圣誕快樂的布置,還有旁邊人手一個禮花筒的狐朋狗友,翟鶴墨忍住扶額的沖動,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封澤:“澤哥,你怎么也讓他胡鬧?!?/br> 封澤放下方才幫他擦眼睛的紙巾,又仔細看了看他確認無礙后,才聳了聳肩開口道:“他要胡鬧,誰攔得???” 翟鶴墨側目看向易熠,易熠一副十分驕傲的樣子,見他看過來,一張生的十分精致的臉上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墨墨,我都以為你不會來?!?/br> 翟鶴墨伸手呼擼了一把他蓬松柔軟的頭發,咬牙道:“你都這么精、心、布、置了,我怎么會不來?” “那可不一定,”易熠嘟嘟囔囔,聲音委委屈屈:“好幾次找你出來玩兒你都不理我!誰知道你又是不是要陪家里的人……” 翟鶴墨又呼擼了一把他,表情有些無奈。剛結婚不久,他的初衷確實是在家里陪莊青硯的,誰知道人家根本不想讓他陪,他那段時間都是和莊青硯一人一個房間處理公務。 “所以我才特意讓封哥打的電話,你果然就同意了!”易熠輕哼了一聲,“不過我也有兩手準備,你要是連封哥都拒絕的話,我就去你家把你擄出來!” 怎么和個強盜似的,真是白瞎了這張精致的臉。 翟鶴墨看向一旁沒怎么說話的封澤,他已經明白了。 這哪兒是攔不住,封澤根本就是樂見其成沒準備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