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是我贏了
謝陽煦沒能想到,來救他的人竟然真的會是令狐岱。 溫情和信任的戲碼從來與這個男人的心性格格不入,謝陽煦一直以為,自己對于令狐岱是必須要除掉的阻礙,而令狐岱一直也是在找機會借刀殺人罷了。 謝陽煦歪倒在地上,看著男人一步步靠近了自己,俯身解開了他的束縛,將他一把按入懷中。冷冽深沉的熟悉氣息彌漫在那個溫暖的臂彎之中,謝陽煦慢慢合上雙眼,盡情享受著為時不多的短暫安撫,眼淚從垂下的睫毛尖漱漱而落。 這個男人一向心狠手辣且睚眥必報,最初在船上自己只是給他下了藥就被折騰得半死,還一直沒有放過他。明明自己在演戲時對他做了那么過分的事,甚至甩開了對方拉住自己的手,不論怎么想,令狐岱都不應該再為他耗費心力、任由他被這些人虐殺才對。 也許,是自己對于令狐岱來說還有利用價值,他才會出手救下自己的吧。 謝陽煦悲哀地想到,將頭埋在令狐的胸前,心卻比針扎還痛。 他一直很清醒,他不想沉淪在來自對方這份虛假的溫情之中,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就淪陷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將自己全部奉上,直到被榨干全部的價值為止,只要能在這個男人身邊多陪伴一點時間……謝陽煦甚至有一瞬間,是想這樣做的。 “boss,對方是個外國女人,說話時似乎是拉丁語系的腔調……”謝陽煦伏在令狐岱的耳邊,艱難開口說道:“抱歉……我沒能見到她、所以無法確認……” “外國、女人……?沒關系,有這個信息就夠了?!绷詈废仁前櫭妓伎剂似?,心里大概有些猜忌,他的聲音立刻恢復了平靜,讓人感受不到溫度。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手下, “你,去協助他們,繼續追?!?/br> 為首的人領命,立刻帶著一小隊離開了這里。 “陽陽,你傷的很重,”令狐岱把視線轉向懷里的人,他將謝陽煦從玻璃碎渣之中抱起,看見被血染紅的下半身西褲,眉頭蹙起的溝壑宛如幽谷:“跟我回去?!?/br> 謝陽煦點點頭,靠在那個有力的臂彎中吸了吸通紅的鼻子,他抬起眼眸看著令狐岱,毫無底氣地問道: “boss……我可不可以問一句……你是……來救我的嗎?” 聽到對方語氣越來越弱,令狐岱不置可否地一笑:“我是來討債的?!?/br> “嗚……?”謝陽煦因失血過多而昏昏沉沉,他強睜著朦朧的雙眼想要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卻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一雙唇淺淺吻了,如羽毛拂過一般輕柔。 “小狗,你沒有經過飼主的允許就在我身上留下牙印,雖說也是迫不得已,不過還不夠還你欠我的債……”令狐岱勾起曖昧的笑,看著謝陽煦逐漸低垂的眼瞼,俯身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 “這次被我抓回去,我要玩死你。不怕嗎?” 即使知道這個男人的狠辣手段,此時的謝陽煦下意識并不覺得可怕,他慢慢安心地閉上雙眼,窩在令狐岱的懷里又向里拱了拱,發出了綿軟模糊的“嗯”聲。 “……睡著了么?!?/br> 令狐岱無奈地輕笑一聲,看著懷里因受傷過重昏死過去的小笨蛋,轉身向著剩余的手下暗下眼神,留下一句話。 “把這里盡快處理干凈,讓那幫守株待兔的警察什么也別想查到?!?/br> >>> 謝陽煦沒日沒夜地昏睡了三天,似乎夢里總有一只溫暖的手掌在輕撫他的臉頰,溫柔得不像話。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診所的病床上。 此時已是深夜,偌大的病房之中除了床頭的一盞散發著黃色光暈的小燈之外再無亮光,仿佛整個人被光芒籠罩在了朦朧漆黑的夜色中。 “嗚……” 謝陽煦環視了一下四周,小腿和頭部都裹著厚厚的紗布,似乎是經過精心治療和包扎,痛感沒有那么明顯,甚至傷口都有些發癢了。 房間外傳來走動和開門的聲音,不知道這深夜還會有誰來,謝陽煦下意識地閉上雙眼裝睡,又從眼瞼的縫隙去偷偷看被推開的房門。 “……?!?/br> 來人正是令狐岱,他正端著一杯水走進來,下意識地望向床上昏睡的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將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伸手去撫摸謝陽煦的額頭,謝陽煦緊張地裝作熟睡的樣子,任由對方摸自己,臉也崩得緊緊的,甚至大氣都不敢出。 “陽陽……”令狐岱眉目低垂,梳理完謝陽煦的碎發卻依舊不見對方有清醒的跡象,于是嘆息般說道:“我應該早一點來救你的……這樣的話,你就不會受這么重的傷、從三天前一直睡到現在了?!?/br> 自己竟然昏迷了整整三天? 這只手掌的撫摸與夢中如出一轍,溫柔又暖和,說不定這幾天自己不省人事的時候,一直在照顧自己的人是令狐岱……謝陽煦緊閉雙眼,為自己的這個猜想震驚不已。 令狐岱神色復雜地望著床上緊閉雙眼的人。謝陽煦為他接近真相才會受重傷昏迷,頭被玻璃瓶砸了數次,全身都是腫脹的肌rou和青紫的淤痕,如果自己晚來一步,對方險些喪命。 對于謝陽煦的遭遇,他既后悔又自責,但謝陽煦這顆棋子對于他的計劃來說確實很重要,為了抓住幕后那些人的身影,他早就下定了決心,無論是自己的感情、還是珍視的人,什么都會不擇手段地利用。 醫生在確認謝陽煦身體無礙之后,便在令狐岱的授意下對謝陽煦注射了致使人清醒的藥物。從醫生那里得知了謝陽煦即將醒來的時間,令狐岱便提前準備了一杯加入了吐真劑的水,等謝陽煦清醒后就讓他喝下。 他承認自己連病中的謝陽煦都要算計是很不齒的行為,但這場精心安排的計劃并不能因為一時心軟而耽誤了大局。在謝陽煦不知道的時候,他就早已悄然將這枚棋子推進了下一步棋局之中。 “……對不起?!?/br> “……?。?!” 謝陽煦猛地睜開了雙眼,直對上令狐岱震驚的瞳孔,對方似乎是沒有料到他此刻醒來,他嘴唇囁嚅了幾次,最后才整理好想說的話。 “boss……那個、我沒事。而且想怎么做都是我自己決定的,所以你不用抱歉?!?/br> 令狐岱看著他這幅乖順的模樣,沉默良久后再次輕嘆了一聲。 “你父親的事不用擔心,他現在很好。玄風堂那邊參與計劃的人我也都滅了口,所以你不用再擔心他們會對你和你的家人構成威脅?!?/br> “……嗯,”謝陽煦默默地聽著,這也是他認為最好的結果:“謝謝boss?!?/br> “沒什么……”令狐岱習慣性地回答道,尾音被拉長,又漸漸消失。他猶豫了片刻,便拿起桌上加了吐真劑的水杯,問道: “你……要喝水嗎?” 謝陽煦自覺確實有些干渴,于是點點頭,絲毫沒有猶豫地接過令狐岱手中,仰起脖頸一飲而盡。 “……”灰藍色的獨眼晦暗了幾分。 而后,就沒有了更多的交談,寂靜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轉許久,謝陽煦和令狐岱相互對視著,一切都結束了之后,竟是再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感情早已糾纏在一起無法分離,首領和下屬、飼主和忠犬、黑道和警員……層層復雜的身份像繞成一團的線,再難以牽扯清楚。 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不一樣的呢? 謝陽煦也不明白,他只知道令狐岱的懷里會給他安心的感覺,那種感覺危險又迷人,即使是深淵,他也情愿沉湎于此。 而除了性虐之外,令狐岱從未真正意義上的碰過自己,也從未說過他對自己的想法。謝陽煦感覺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再忍耐了,他想要知道對方的真意,想知道這份一直被他埋在心底的感情不是一場荒唐的錯誤。 “boss,我有話想對你說?!?/br> 令狐岱想到也許是吐真劑的作用起效了,便暗下眼神點了點頭。他想確認,謝陽煦對自己再無隱瞞,他想要完全掌控這枚棋子,以便之后能夠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不出差錯。 “boss,你對我……到底是怎么考慮的呢?” “……對你?”令狐岱挑起了眉,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這是我一直疑惑的事,我不明白……”謝陽煦咬緊了下唇,卻無法阻止自己的心情滿溢而出: “從最開始的那晚我冒犯了你開始,你就一刻不停地折磨我,無論我替你做事也好、反抗也好,總是被逼上了生理極限才被放過。你對待我就像是在使用一個性玩具,可以隨意欺辱和玩弄……” “陽陽……”令狐岱如鯁在喉,聽到對方的陳詞,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討厭被這樣對待,我討厭被強迫在別人面前被脫光衣服,任你凌辱……”謝陽煦的臉龐在無助地顫抖,似乎是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語氣也變得柔軟和委屈。 “boss,如果你是因為那天晚上我誤闖進你的房間、又沒能讓你紓解性欲才決定一直這樣折磨我……那么,是不是如果我心甘情愿地給你上,你就能放過我、不再對我做那些討厭的事、不再需要承受那些屈辱了?” 謝陽煦強睜著涌滿淚水的雙眸直視令狐岱,話語中夾雜著濕潤的哭腔。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你甚至威脅了我的父親,用那種手段奪走了父親的公司,又反過來用他的性命威脅我……”謝陽煦發出了氣聲般的笑,卻因抽動臉龐而掉下晶瑩的淚: “我痛恨你對我做的一切,你只會強迫我、羞辱我、虐待我,你的手段讓我有時恨不得能立刻殺了你……” “……明明、明明應該是這樣的才對啊?!?/br> 謝陽煦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堤壩快要被沖垮,再也守不住閘門。 “我要是能夠痛痛快快地恨你該有多好,可我根本做不到……每次你將我蹂躪地凄慘不堪之后,卻又會將我抱在懷里安撫……讓我貪戀著那份溫存而無計可施,也是你的目的嗎?” “如果是討厭我、想要報復我的話,你為什么要去做那些多余的事?boss,我沒有辦法和你一樣清醒,你對我做的事讓我矛盾又混亂……我不止一次提醒著自己,那些都是假象,卻一次次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你……” “我發現當你擁抱我的時候,我沒有想逃離或者反感,產生的并不是討厭的感覺,”謝陽煦邊苦笑著邊搖頭,眼淚從眼眶之中漱漱而落,吐真劑的作用令他將憋了很久的話語全盤拖出,不再有一絲顧慮: “相反,我竟然……感覺到很開心?!?/br> 一直沉默的令狐岱對他一連串的話語毫無反應,謝陽煦終于放棄般笑著甩了甩頭,深呼吸后平復了心情,用手背擦去眼角未干的淚珠。他想,他已經找到自己的答案了。 謝陽煦不想放棄,就當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他蹭到床邊,從一旁的娛樂架上取下一副撲克牌。如果令狐岱真的只將他作為玩具看待,他也該學會放下自己這份可笑的心情,任由它灰飛煙滅。 “boss,來玩二十一點吧,就像我們之前約定的那樣,贏家可以向對方要任何一樣東西?!?/br> 令狐岱沒有拒絕他,而是沉默地接過了謝陽煦手中的牌。 一張明、一張暗,面對面緊貼在一起,卻根本算不清牌面的數字。 就像他們兩人,即使面對面擁抱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假。而能夠感受到的溫暖,不會說謊。 “黑杰克,是我贏了,boss?!?/br> 謝陽煦將手中的A和花牌亮出,預示著自己是這一盤的贏家。 令狐岱的眼瞳動了動,斂了眸問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謝陽煦并未多言,沖著對方毅然一笑。 他毫不遲疑地丟掉手中的撲克,撐起上半身,對著無動于衷的令狐岱奮不顧身地湊了過去。 柔軟的唇瓣側過一個角度,乖巧地覆在令狐岱的唇上,溫暖的觸感源源不斷從對方身體上傳來。 藍灰色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令狐岱腦中空白了一瞬,眼前是謝陽煦低垂輕顫的睫毛和因苦澀而泛紅的眼角。 他聽到謝陽煦無比真實地在輕聲對他說—— “boss,我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