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他的過去
18 自從收了狗狗,令狐岱也難得清閑了兩天,一是他確實把人打得狠了、需要休養,一是他故意給謝陽煦安排了一些不那么輕松的活兒,想要磨礪小狗的忠誠度,讓人變得更聽話。 但,真也就是兩天而已。 第三天傍晚,令狐正在和一旁的手下確認次日的交易事宜,忽然辦公室的門被“嘭——”的一聲推開,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氣喘吁吁的身影。 灰藍色的眼瞳輕輕掠過來人,又將視線移回了安排表上。 被無視的謝陽煦有些不滿,他走上前開口道:“boss,你交代的我都做好了?!?/br> 令狐岱對著手下點點頭,那名手下便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離開,他這才正眼去看謝陽煦,那張略帶稚氣的青年臉龐上因氣憤已經浮起紅暈。 “兩小時前我就收到你的報告了,你沒有必要再向我匯報一次?!彼室夤雌鹄涞男?,氣定神閑地雙手交疊在一起。 “雖然是這樣,”謝陽煦一步一步走到令狐岱的面前,眼神間有些躲閃,卻再次鼓起勇氣般直視著令狐岱:“我的報告里應該也有寫到,對于屬下超額完成任務的行動力,你就沒有什么表示嗎?” 令狐岱聽到他這幅說辭,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氣息般的嗤笑。 “表示?難道你是叼回飛盤、向飼主搖尾巴討食的小狗嗎?” 謝陽煦一怔,臉忽然紅了,連忙鼓起腮幫將頭偏向一邊,開始反思起自己的行為,這么一說確實很像…… 可他的初衷并不是這樣的??!謝陽煦在心里抱頭吶喊。 他這幾天在外面做任務,同時也一直在思考令狐岱賦予自己的新身份——他的狗。雖然令狐對他做狗的要求是“只要聽話就行”,也并未對他有什么羞辱意味,但是按理來說狗狗是忠誠值得信賴的動物,是不是對方的意思是說他不再懷疑,而是開始信任自己了? 謝陽煦覺得這樣想似乎能夠說得通,畢竟自己現在完全被他捏在手里,令狐岱咬定他為了父親和家族也不可能再反抗,所以恰好利用了這一點才會信任他。 更能夠讓謝陽煦確定的是,即使令狐岱這個人的城府頗深、心理也極難揣測,但是對方身體傳遞給他的溫度不會是假的。 自從那天對方抱了他很久,在他大哭的期間一直若有若無地安慰著他,將他的頭放在離自己心臟很近的位置,近得連有力的心跳聲都能聽見,也恰恰說明了對方是算準了他不會反抗,有恃無恐罷了。(令狐:我好難……) 似乎情況在向著于他有利的方向發展,謝陽煦松了一口氣,當初他潛伏在令狐岱身邊的時候,最想獲取的就是對方的信任,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令狐岱似乎已經沒有之前那么懷疑他了,只是還留有試探的意思。 所以他想趁此機會博取令狐岱的信任,才會將boss沒有指明的任務也一并超額完成,讓令狐岱覺得他的確是忠心不二的屬下。這樣的話,之后他就能進一步接近他,等到令狐逐漸放下戒備,將犯罪的證據暴露給他,他就能慢慢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臥底的任務也能夠一并完成了。 總算,現在是邁出了第一步,謝陽煦堅定地咬了咬牙,他要變得更加勇敢一些,才能守護住他的家人和國家。 至于,說到他此時的討賞行為,其實是謝陽煦想要奪回屬于自己東西的行為罷了。 他苦思良久也沒能想到,有什么辦法能讓既定的合同回到初始,讓令狐主動放棄那些東西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雖然討不回股份和公司權利,但他可以討回等價的東西??! 畢竟令狐岱也說自己是他的飼主,那么,飼主承包狗狗的飲食起居和吃穿用度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嘛。謝陽煦決定以集腋成裘的方式,雖然相比被奪走的價值幾乎不值一提,但是如果他以討賞的方式得到應有的賞賜,他相信令狐岱是沒有理由拒絕的,總會慢慢慢慢達到目標的。(他甚至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雖然他很不想靠別人吃飯,可如果這個人是奪走他家產的人,那就不一樣了,當然是能蹭回來一頓是一頓了。謝陽煦用力搖了搖頭,將自己亂成一團的復雜思緒甩出腦袋。 他記得令狐岱為了防備,他的飲食由專人負責,請的廚師長好像還是什么比賽的首席主廚。此時正值晚餐時間,那么首先…… 他鼓起勇氣,光明正大地走到令狐岱面前,十分肯定地說: “我是說,既然你是飼主,那就要對我負起責任來,這次的獎勵我也不要很多,就是……” 話音未落,帶著高帽的廚師長輕輕扣了扣敞開的門,看見謝陽煦也在里面有些驚訝,然而他也并未多說一個字,而是站在一旁等待著boss的指示。 令狐岱幽幽地看了一眼謝陽煦,灰藍色的眼瞳中深不見底,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示意主廚上前來,輕輕在人耳邊說了一些話。主廚得令后恭敬地鞠了一躬,走出了房間。 緊接著,令狐岱也起身,熟視無睹地從謝陽煦身邊走過去。 “……”謝陽煦愣了愣,尷尬地站在原地,沒想到一上來就碰了釘子。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绷詈返穆曇魪乃砗髠鱽?,似乎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既然來了就跟上來,陽陽,我們去餐廳?!?/br> “呃……”謝陽煦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見令狐岱也側過身,像是在等他的樣子。 嘴角不動聲色地揚起一個小小的弧,青年沒有再遲疑,三步并做兩步跟在了男人身后。 >>> “請慢用?!?/br> 主廚向桌上的兩人鞠了一躬,推著餐車退出了餐廳,只留下面對面的謝陽煦和令狐岱。 擺放在兩人面前的那不勒斯烤龍蝦,嫩黃的芝士熔化在橘紅色的龍蝦殼包裹的雪白rou塊之上,恰到好處地將海鮮的香氣烘托地更加醇厚。旁邊點綴著小菜和花瓣,一旁還用盤子陳列著幾個烤的金燦燦的面包。 “你平時……吃西餐的???”謝陽煦有些詫異地問道。 令狐岱笑了笑,將一旁的紅酒倒在了謝陽煦面前的杯子中:“嗯,因為我從小是在伊特利長大的。即使后面回到了華夏,也有很多喜歡的食物,但我還是比較習慣那里食物的味道?!?/br> “唔……謝謝boss?!敝x陽煦下意識地道謝,也以禮貌的笑容回應對方,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向令狐岱舉起,笑著說道: “那,干杯?!?/br> 令狐岱也笑著舉杯,卻在看清青年夾雜著暖意的清澈笑容時下意識地怔住了,眼前的畫面勾起了他塵封許久的回憶,恍若隔世般遙遠虛幻。 薄唇如呢喃般,碰撞出熟悉的音節。 “Buon appetito(祝你好胃口).” 感覺到空氣的沉寂,令狐岱才如夢方醒般回過神來,才發現謝陽煦正不明所以地盯著他看。他平時很少有這樣出神的時候,也許除商業事務外,太久沒與人一同悠閑地共進晚餐,又或者是謝陽煦剛剛的笑容讓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家人,才會有些失態。 “boss?”謝陽煦眨了眨眼睛。 令狐岱搖了搖頭,微斂了眸笑道:“沒什么,干杯?!?/br> 清脆的碰撞聲之后,兩人面對著面開始進食,謝陽煦雖然覺得食物很好吃,但這個氣氛似乎有些過于安靜了。于是他隨口找了話題,說道: “boss你剛剛說,你小時候是在伊特利生活,所以……你其實是混血嗎?” 令狐岱笑了笑,輕啜了杯中的紅酒,將刀叉放在盤子兩側。 “是的,因為我的母親是伊特利人,父親是華夏人。當時父親在那不勒斯做生意結識了母親,二人相戀,就在那里生下了我?!?/br> “這樣啊?!敝x陽煦抿著嘴唇點了點頭,他從未聽令狐岱說起過他的過去,此時對方卻親口和他坦白講了,不由得驚訝了一番。 之前在調查這個人的身份時候也并沒有這方面的資料,也許是被刻意抹去的,但是,這其實對于令狐岱來說并不是什么會被追責的犯罪記錄,他又為什么要刻意隱藏他的成長經歷呢?除非…… “我記得那不勒斯似乎也有一個很大的黑手黨幫派……”謝陽煦咬了一口蝦rou,叼著叉子問道:“所以……你來華夏之前就是黑道出身嗎?” “怎么可能?!倍厒鱽硪宦暢爸S似的輕笑,令狐岱搖了搖頭,嘴角勾著冷笑說道: “即使是我這樣‘狡猾’又‘jian詐’的人,也有迫不得已的時候。如果不是為了必須要做的事,我不會選擇這種生存方式?!?/br> “我可沒那樣說過你……”謝陽煦下意識地吐槽著,聽到令狐岱這樣用貶義詞調侃自己,就像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心里一時間很不是滋味。 “那……你的父親或者母親都是什么樣的人呢?” 這樣禮貌地問候一下總不會踩雷了吧,謝陽煦憤懣地想,就像交朋友一樣問到父母的事,在禮節上也算是理所應當的吧。 “你這是對我的事很感興趣?”令狐岱停下了切割的動作,挑了挑眉看著他,想看出來這樣的對話里有幾分真意。 “我沒什么意思……boss不想說的話,你有權保持沉默?!薄》凑辉S怪我說錯話又找茬揍我一頓,謝陽煦沒趣地撇了撇嘴。 令狐岱一笑,隨即故作隨意地調侃道:“你這樣的說話方式,聽起來像是警員在質問嫌疑人?!?/br> “呃!我沒……”心中不安的謝陽煦被他的話嚇出了一身冷汗,剛想替自己分辯幾句,就發現對方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在意,而是自然而然地將他的問題地接了下去。 “我的父親為了公司的事工作很忙,后來與母親結婚之后就把總部設在了那不勒斯,沒再回過華夏,所以我也是在那里長大的……”令狐岱說著,忽然停頓了一下,灰藍色的眼眸中似乎流露出柔和的神情: “我的母親是一名音樂家,她對于我來說,是世界上最有才華、最美麗的女子,也是我最崇拜和想要成為的人。但即使我從小就努力追趕她,然而我的音樂天賦欠佳,卻也根本是徒勞的事?!?/br> 謝陽煦看著對方,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在令狐岱房間的隔壁見過三角鋼琴,他當時還以為是當做一架氣派的擺設,這樣一說,為什么會有它也就不足為奇了。 “哦哦?!敝x陽煦點點頭回應道,他感覺對方的家庭和自己的確有些相似,想到不久之前自己作為黑道、面見父親的時候還被打了一巴掌,于是就問:“那……你后來沒繼續學習音樂,而是做了黑道,他們也都是贊同的態度嗎?” 短暫的沉默過后,令狐岱聳聳肩,有些無奈地笑著看著他。 “如果他們知道的話,應該會非常生氣吧?!?/br> 此時,房門處傳來沉悶的敲門聲,令狐岱用眼神示意了站在門口的人,只見,剛剛的主廚正滿頭大汗地端著一個扣著的盤子走上前來,將它放在了餐桌上。 “突然讓你做這個,真是辛苦你了?!绷詈沸χ蛑鲝N致謝。 “呃,這確實是我沒有接觸過的菜系,也不知道合不合二位的口味?!敝鲝N連忙搖搖頭,然后將蓋子揭開取走:“請慢用?!?/br> 隨著蓋子的取下,鮮香和辛辣的味道直接擊中鼻腔中的嗅覺,謝陽煦震驚地看到白色盤子里裝著的是,他上次在令狐岱面前說過的—— 麻辣小龍蝦。 “我想比起你盤子里的那個,你可能更喜歡它?!?/br> “是的……謝謝?!敝x陽煦愣愣的向面前的人道了謝,伸出叉子想要去試試看。在叉子觸碰到蝦子的一瞬間,忽然想到自己在Boss面前似乎有些僭越,他一直被家里寵著沒有在乎過誰先動筷子,但是現在的情況似乎有所不同了。 “你吃吧,我就不用了?!绷詈酚迷挻蛳酥x陽煦的疑慮:“我不怎么習慣在一個盤子中分食?!?/br> 謝陽煦聽他這樣說了也就沒在意,肚子里的饞蟲都快被這道菜勾起來了,連忙輕車熟路地大快朵頤起來。 當他剝開最后一只蝦子放入口中,聽見對方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 “味道如何?” “唔——”謝陽煦還沒來得及咽下口中的東西,忽然就被人拽著領子抬起下巴,他反射性地掙扎推開對方,卻被早就有所準備的令狐岱抓住了手腕反扭在背后。 唇不由分說地就覆上了他的,強硬地撬開了他的口腔,掠奪起他舌尖上的美味。 對方垂著的纖長睫毛盡在咫尺,上挑的眼尾勾勒出絕美的弧,半瞇著的灰藍色瞳孔之中的暗影卻不知為何……如此動人心魄。 謝陽煦呆呆地任由他吻著,甚至連護食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