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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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陽光泄進了潔白的床鋪上,床上的人眼睫忽閃,他甫一睜眼就被刺眼的眼光刺得閉上了。 “你醒了?”一個身穿警服的男人拖著椅子坐在了床頭,他制止了病人起身的動作,柔聲告訴他:“你先別動,費滋去叫醫生了,他們很快就會過來?!?/br> 病人似懂非懂的看著他,眼睛里清澈的倒映著年輕警官的樣貌。 “我叫賽西澤,在醫生來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你還記得在你昏倒前發生了什么嗎?”賽西澤掏出本子和筆,準備記錄。 昏倒?病人疑惑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里。 “看來是不記得了?!辟愇鳚稍诩埫鎸懴率泝蓚€字,“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嗎?” 病人垂眸,揪起了身下的床單,因為長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賽西澤還是捕捉到了一個名字。 “斯威特?” 病人點點頭。 賽西澤遲疑著寫下了“斯威特”三個字,并在后面加了一個精神錯亂。 就在賽西澤準備繼續問時,被開門聲打斷了。一群醫生魚貫而入,擠開賽西澤開始檢查斯威特。 斯威特看起來很害怕,膽怯的縮在床頭,怯怯的看著這群在自己身上動手動腳的人。 賽西澤被擠到了后面,費滋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樣?有問出什么嗎?” 賽西澤揚了揚手上的本子,費滋接過,看到上面的名字沉吟道:“斯威特?他不是叫……” 費滋的思緒被打斷了,因為她聽到了醫生的驚呼,斯威特被嚇暈了。 “病人恢復的還不錯,再過幾天就能出院了。至于失憶這事,可能是受到了驚嚇刺激神經系統進行自我保護,給他一個舒適安全的環境,他自己就會慢慢想起來的?!?/br> 費滋一邊聽一邊點頭,記下了醫生的叮囑,等她回到病房時斯威特還在睡著,賽西澤坐在床邊翻看著報紙。報紙首頁赫然寫著里斯頓滅門慘案兇手入獄幾個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寫了一堆,全是吹捧警局局長的話。 實際上那個兇手不過是局長拎出來頂罪的,畢竟事態影響惡劣,因為案情遲遲沒有進展,甚至有地方傳出謠言說是厲鬼殺人,鬧得全鎮上下人心惶惶。民眾鬧得太兇,迫不得已局長只好草草結了案,宣布兇手入獄。 當然,事情的真相也并不是這樣。賽西澤家里有點關系,所以知道點事情真相,有位貴人出錢把這事壓了下來。他不知道貴人是誰,只知道來頭不小。 或許是因為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賽西澤,斯威特抵觸所有人的接近,卻唯獨放心賽西澤留下,所以這么幾天來,都是賽西澤在照顧他的三餐起居。要知道,費滋才是派來照顧他日常起居的。 所以費滋知道斯威特身體的秘密,她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包括賽西澤,對方只當斯威特是女生。 “賽西澤?!辟M滋悄聲叫著賽西澤,示意他出來談。 “局里說已經結案了,這個證人也不需要我們繼續守著了,你打算……” “我……再看看,你回去幫我請個假,他這兩天情況有好轉,再過幾天可能就想起來了?!辟愇鳚缮袂轱h忽,顯然意不在此。 費滋和他是多年老友,又怎么會看不出來賽西澤真實的想法。她不忍心看著多年好友一根筋的掉坑里,他喜歡的斯威特是女生,而不是不男不女的斯威特。一旦事情暴露,受傷的人不只是他,還有斯威特。 她深吸一口氣,委婉的勸道:“已經結案了,就算他想起了什么也沒有用了?!?/br> “他很害怕,只有我在的時候才能睡著。費滋,我得留下來陪他?!?/br> 賽西澤湛藍色的瞳孔閃爍著奇異的光亮,神情嚴肅且認真,這還是費滋第一次見到他這樣,一時也想不到理由勸他。 “那好吧,我只給你請四天假。你知道的,警局很忙?!?/br> “嗯,謝謝?!?/br> 賽西澤回到病房時斯威特不知道醒了有多久,坐在床沿失魂落魄的垂著頭,看見他時眸色倏爾就亮了起來。 “賽西澤!”眼看對方赤著腳就要跑過來,賽西澤急忙過去先他一步抱著他回到病床上給他拉好被子蓋上。 雖然冬天已經過去半月了,可春天的風也是不可小覷的。 “怎么突然起來了?!?/br> “我聽見費滋jiejie在叫你?!?/br> 賽西澤心里一震,他明明一直看著斯威特閉著眼,對方卻一直都在裝睡。他為什么…… “怎么不睡覺?!辟愇鳚煽酥浦鴥刃牡乃岢?,揉了揉斯威特的頭。 對方囁嚅著,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回答他:“我怕睡著后醒來你就不見了?!闭f完后怕他會生氣,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賽西澤的心頓時像被刀子插了一刀,聲音也有些啞了,“我會一直都在的,安心睡吧?!?/br> “真的嗎?”斯威特的眼神充滿期待,賽西澤點點頭,肯定的說:“真的?!?/br> “那我睡了,你一定要在啊?!彼雇劂@進了被子里,閉上了眼睛,時不時的還會睜眼看看賽西澤還在不在。 “我會一直都在?!辟愇鳚勺プ×怂氖?,安撫的揉了揉他的掌心,低聲哄著他:“睡吧?!?/br> “我想聽搖籃曲?!?/br> 賽西澤其實并不太會唱歌,他五音不全對詞也不太熟,但斯威特想聽,他只有硬著頭皮磕磕絆絆的唱了起來。 等到第一段好不容易唱完,賽西澤就發現斯威特呼吸平緩似乎已經睡著了。鑒于對方有“前科”,賽西澤輕輕的抽手,壓低嗓音說:“我要走了?!?/br> 對方沒有反應,應該是真的睡著了。 賽西澤重新抓住他的手,抖開他放在椅子上的報紙,翻過里斯頓那頁繼續看了起來。 他的心根本半點也無法分到報紙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在他眼中重組排列,變成了斯威特的臉。 他還記得自己見到他的第一面,局里接到報案里斯頓莊園遭遇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兇殺,一家上上下下慘死家中了。等他們到達現場后,在一堆尸體中發現了餓暈了的愛麗絲也就是斯威特。 對方潔白的長裙被血污掩蓋,金黃的長發上也沾了血,他們幾乎以為他死了,最后是費滋摸到了他微弱的心跳聲。 他是來照看愛麗絲的安全的,因為對方是女孩子所以派來費滋照顧他的起居。 費滋離開后仍然堅持明天下班后來到醫院,給愛麗絲清洗身體。賽西澤很感謝她,畢竟忙完一天工作,她還愿意過來幫忙。 “不用謝,我也喜歡他?!笨粗怨郧汕傻?,還會紅著臉小聲對她說謝謝jiejie,惹得費滋母愛泛濫。 四天很快就過去了,即將復工的那天晚上賽西澤守著斯威特一夜沒睡,他在想自己要是離開了斯威特該怎么辦。他這幾天恢復的不錯,也愿意和醫生接觸說話,等再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 或許在此時離開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但他有私心,斯威特沒有家,也失去了以前的記憶,或許他可以給他一個家。 斯威特雖然表現得很不情愿但還是松手讓他去工作,賽西澤再三保證自己回來接他依然沒得到他一個笑臉。 賽西澤這幾天請假堆了很多工作沒有處理,忙得焦頭爛額,等他忙完回到醫院時斯威特已經睡下了。 對方現在沒有他也能好好睡覺了,一想到這賽西澤就不是滋味,讓他感覺自己不再被斯威特需要。 他在床頭坐下,開著小燈寫日記——這是他一直都有的習慣,尤其是在遇到斯威特之后興味更盛。他喜歡記下和斯威特的點點滴滴,防止對方恢復記憶后離開,自己還有點念想。 他正聚精會神的寫著,突然聽見了一聲夢囈,斯威特似乎做了不好的夢,眉頭不展,眼角似乎有了濕意。 他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或許是他的愛人。一想到這賽西澤就心情煩躁,筆尖在字后留下了一點墨。 是誰呢? 賽西澤帶著好奇,耳朵湊近了斯威特嘴邊。 “不要過去!”斯威特猛地坐起來,這一聲差點把賽西澤魂都嚇出來。他的心跳還沒平復,就聽見了斯威特的哭聲。 “斯威特,怎么了,別害怕?!辟愇鳚蛇t疑著,掌心碰到了斯威特的肩。 這是兩人第一次親密接觸。 他在顫抖,埋在被子里的哭聲壓抑而絕望。 賽西澤驀地心里一沉,他想起來了? “怎么了斯威特,你夢到了什么?”賽西澤冷靜下來,手掌拂過斯威特單薄的脊背,溫熱的溫度透過病服傳到了他的掌心。 不知道過了很久,賽西澤保持這個動作手都快抽筋了,才聽見斯威特的哭聲漸漸止住了。 “是做噩夢了嗎?”賽西澤壓低聲音問道,害怕自己會嚇到他。 斯威特搖搖頭,撥開被淚漬黏在臉頰上的長發,偏過頭去看賽西澤。 對方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并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那個人早就不在了。 他的眼睛和臉都是紅的,棕色的瞳孔泛著淚光,嘴唇因為抿得太過用力變得紅艷艷的,額前的碎發濕乎乎的黏在額頭上,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脆弱,賽西澤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怎么了?快躺下,你身上都涼了?!辟愇鳚晒吮蛔影讶税戳嘶厝?,仔細的捏著被角,神情專注而認真。 斯威特腦海里閃過一個人的模樣,稍縱即逝,他只記得一雙湛藍的眼睛,像賽西澤這樣,溫柔而深情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