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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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琵琶聲,相同裝束的舞姬們一個個登臺,紅綢飛舞飄飄欲仙。 無一例外,她們的頭上都簪著同樣的珠翠。 小千歲瞪大了漂亮的杏目,隨即轉頭與齊璋宜對視。 齊璋宜也覺得奇怪,他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一下,示意小千歲不要輕舉妄動,繃起背坐的更直了。 有人手眼通天,居然敢在這種場合挑釁皇上與百官。 主座的皇帝臉上笑容如舊,眼神越是一片冰冷,他捏緊手中的玉杯放到唇下,卻沒有任何吞咽動作。 琵琶聲已經從一開始的娓娓道來變得越來越急切,頗有“銀瓶乍破水漿迸,鐵劑突出刀槍鳴”的架勢,舞姬們排成一行,在琵琶女身后擺了個千手觀音狀,手臂動作隨著樂律不停變化,視覺效果非常震撼,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樂聲漸息,神女降世寶相端莊,除了前頭懷抱的琵琶,后頭的那一雙手還挽著一副彎弓。 就在此時,一支箭矢破空而來,直沖皇帝咽喉,然而皇上早有準備,他烏黑的雙目里倒映著那支越來越近的利箭,在那箭頭碎開玉杯那刻一個閃身,于是那支箭牢牢扎在了后頭的木屏風上。 “刺客!來人呢——護駕——”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靜止的人群sao亂起來,皇上被侍衛和太監團團圍住。 那些舞姬也被一擁而上的禁軍捉拿起來。 齊璋宜趁亂跑過來牽過寧之恬的手,拉著他往人群外頭退。 “怎么回事?”小千歲還沒反應過來。 “最近西邊出來一個反賊團伙,首領是個和尚,標榜著真佛轉世,普度眾生,勢力擴張的很快,只是沒想到已經能把手伸到御前了?!?/br> “那珠翠居然和反賊有關……”寧之恬愣住了“他們想做什么?” “這就得問一問把她們送到這里的人了!”齊璋宜在一片混亂的中尋到了一個背影,那人依舊帶著狐貍面具,披著華麗惹眼的絢爛羽織,手上拎著一個酒壇子,正逆著往此處涌的人群朝外去,腳步虛浮,偶爾打滑,一副喝大了的模樣。 這場中秋宴就以兵荒馬亂為收尾,皇上先被護送回了宮,其他女眷也依分位一批批的上了馬車。 太后擔心寧之恬,又見他與齊璋宜在一起,于是招呼他倆一起回去,這種情況下也不好擅自行動,二人只能跟著太后回宮。 正巧劉公公捧了一摞的珠翠過來,是從那些舞姬那兒繳獲的。 太后一支一支的拿起來,在燭光下辨認了好久,最后搖了搖頭。 “不是,都不是,我那支的花座上有我的小名,是入宮那年太祖特意命人刻的?!?/br> “皇祖母,事關重大,我能問一句,您那簪子比起其他珠翠有何不同嗎?”齊璋宜畢竟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也有資格問這問題。 “……”太后嘆了一口氣“七郎,你外公有沒有給你說過聚寶盆的故事?” 傳說沈家有個聚寶盆,能將放在里面的金銀翻倍。 “這些都是民間的無稽之談?!?/br> 太后搖了搖頭“空xue來風,未必無因,或許沒有傳聞中那么神奇,但是這個東西必然存在,當年沈家以雄厚財力助太祖皇帝開國,為表忠心將那聚寶盆進貢,國富民強之后太祖皇帝不愿再使用,那聚寶盆就被藏在一處只有太祖皇帝知曉的地方?!?/br> 可是簪子與聚寶盆有什么關系?寧之恬更奇怪了。 “這樣式的簪子一式兩支,太祖將其中一支賜給了我,還有一支則是交給了先帝,其中緣由,我也是在先帝駕崩之時才聽他說的?!?/br> “這是打開傳國寶庫,也就是聚寶盆所在之處大門的鑰匙?!?/br> 聚寶盆這種神話中才有的東西,竟然已經成了某些人的救命稻草,無論皇上還是太后,他們都篤定這個東西的存在,甚至將其與國運牽連在一起。 “那簪子已經到了反賊手里?!碧髶u頭“現在只盼著另一支能安然無恙?!?/br> 齊璋宜卻并不那么覺得,老六這人雖然瘋卻并不蠢,他能引刺客到御前制造sao亂,卻不會真的讓反賊頭領占領這個國家,齊璋遙在鬼市上說了什么話來著? 他說“你為什么不問問太后打的什么主意?” 偏偏這批表演琵琶觀音的舞姬就是以太后的名義招入宮的。 太后與皇上向來政見不合,太后與九千歲是先帝留下的那些舊律的堅決擁護者,而皇上與丞相認為這個國家需要變革。 這兩支代表國家命脈的簪子,假設其中一支歸太后所有,另一支必然在皇帝手中,然而金簪現在在自己這兒,加之其背后的故事又鮮少有人知道,所以宮中最想得到那支銀簪的人昭然若揭。 只是事情真的那么簡單嗎?如果是太后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唱的空城計呢? 回了宮,二人拜別太后。 寧之恬抱著自己帶來的小枕頭唉聲嘆氣。 “小安子和反賊扯上關系了可怎么好?” 他坐在齊璋宜的床上,只著一身寢衣,因為這幾天的奔波勞碌,看起來倦怠的厲害。 “你和那小太監關系很好?” “那是自然,小安子是我在永壽宮交到的第一個同齡朋友,從前我剛入宮的時候,有些奴才嫉妒我受太后恩寵,經常跑過來找麻煩使絆子的,小安子也才十歲出頭,每次我和人打起來,他都會幫我拉偏架,”寧之恬回憶的時候臉上帶著幾分笑容“雖然那時總受傷,卻還挺有意思的,小安子剛從乾清宮調過來的時候常受欺負,宮中就是這規矩,老人欺負新人,那時我橫些,幫他出了頭,之后他就一直跟著我了?!?/br> “你說他是哪里調過來的?” “乾清宮啊,他本來在皇上跟前伺候的?!?/br> “我大概知道那支簪子在哪里了?!?/br> “?”小千歲扔下枕頭,雙手抱住齊璋宜的胳膊“給我說說!” 齊璋宜把他壓倒床上,攬在懷里搓揉“你先親親我?!?/br> 寧之恬就推他,漂亮的小臉上寫滿“壞人滾開”四個大字。 齊璋宜也不為難他,自己俯下身,扣住推人的手腕壓倒柔軟的褥子里,又含住他的唇,吻夠了才放開。 “那個地方,你剛才已經說過了?!?/br> “唔……乾清宮?”小千歲水潤的唇微微腫起,神情迷茫。 見他一臉不解,齊璋宜只好把其中的關系一一講解,寧之恬對于朝堂之上這些風風雨雨并不感興趣,如同在聽催眠曲,越聽越困,沒一會兒就靠在他的懷里直打瞌睡。 齊璋宜只好輕手輕腳的把人放在床上,捻好了被子,在他的外側躺下了。 第二日,小安子被送回了永壽宮,皇上遇刺,錦衣衛忙的不可開交,禁衛們在京中日以繼夜的捉人問話,有可疑者就立刻收監,北鎮撫司監獄已經人滿為患。 短暫的中秋團圓之后,京中虛假的和平寧靜也被徹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