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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刺槐在線閱讀 - 第二十八章 秘密

第二十八章 秘密

    周邊的氣壓很低沉。盡管今天外面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

    符槐盈一言不發,緊緊盯著面前的試卷,用手上的黑筆不斷地寫,不斷地寫。過于沉重的筆痕烙在試卷上,深深凹陷下去,又印在下面壓著的紙張上。

    他攥著那支能隱約看到里面還剩半管筆水的灰色筆桿,指尖發白。

    全是錯的。亓銳壓著眉頭,在旁邊看他寫過的那些題。

    他好像根本就沒在思考,只是機械地進行著寫字這項動作密集且不間斷的活動。

    那他腦子里現在在想什么?

    “符槐盈?!必龄J叫他。符槐盈無動于衷,目視著行行鉛字,在試卷上深深刻下一筆一畫。筆畫只重,卻不規矩。他的注意力同樣不在這些字上。

    亓銳把筆從他手里抽走。

    符槐盈失了武器般,一下跳了起來,滿臉警惕。

    亓銳頓了下,試探著伸手將他拉過來,按住他緊張繃起的手腕,問道:“怎么了?”符槐盈對上他的眼睛,霎時怔住,像吃了塊冰塊,全身涼了下來。但也只有幾秒,便又恢復了緊繃的狀態,眼底深處的烈火重新洶涌起來。

    他看了亓銳幾秒,從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筆,又開始寫。

    晝日越來越短,太陽將落未落,懸在西邊,卻是個白蒙蒙的顏色,沒有黃昏時分那種旖旎繾綣的風光。

    他開始頻繁地看手機,像在等電話。亓銳想,也許符槐盈是像上次一樣想打給他mama,告訴她晚上回去的時候也小心點兒,但他沒打,還是出于同樣的顧慮。

    也許他怕她,他的顧慮是他身上的那些傷??扇绻沁@樣,受害者為什么會上趕著去關心施暴者?

    他一點看不懂符槐盈。常人的思維根本不能理解。

    等到天蒙蒙黑了,符槐盈的手機終于震動起來,他迅速拿起來,來電的卻不是他想的那個。果斷掛掉。

    那個電話又緊接著打了三四個,大有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意思。

    最后,天真的黑透了,那邊發了一條短信過來:

    “過來望丘公園,阿姨也在?!?/br>
    符槐盈的身影一半隱在夜色里,一半被學校二樓走廊的燈照亮,很快從敞開的窗戶里消失。

    他性格里藏著讓人深深不安的成分,亓銳發覺,自己的注意力很難從他身上轉開。

    望丘公園栽著一些大型樹種,高大聳立的雪松,干枝蒼勁、側枝扭曲的老刺柏,綠得鮮亮的中山杉,白天將公園遮得不見日光,晚上風一吹,唰唰嘩嘩的一齊響起來,緊迫倉促的氛圍便從樹頂簌簌壓下來。

    那棵年紀最大的雪松,主干下部繁茂的大枝厚重地鋪了一地,立在公園入口,像是要將此與外界隔離開來。符槐盈剛踏進望丘公園,肩膀擦到那棵雪松淡綠色的枝葉,就被人拉過去按在了墻上。

    刺柏尖尖細細的葉子,投射到墻上,晃在符槐盈臉上。他曲起手肘掙扎,借著月光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樣才松力,將手放了下去。

    “mama呢?”

    李延一身酒氣,攥著他手腕,語氣飄忽:“阿姨啊,她不在這里?!?/br>
    符槐盈立即皺眉不滿地看向他,李延在他眉心按了一下,腦子跟不上嘴巴,說話慢吞吞的,“我有點事兒要告訴你?!?/br>
    他喝得大醉,心情低落到極點,壓抑了太久 ,滿腔的情緒幾乎隨著酒氣就要溢出來。他就是昏了頭,才敢把符槐盈騙過來。

    “你最近老跟你那個同學在一起,都不、不理我。剛……剛剛不接我電話?!彼麑⒎庇氖掷阶约盒呐K前,聲音有些酸澀:

    “也……也看看我吧?!?/br>
    符槐盈沒說話,臉上顯出不悅的神色。

    李延心里酸脹得要命,眼眶發熱,艱澀開口:“你一直都討厭我是不是?”符槐盈轉頭不看他,盯著地上搖晃的樹影,視線追到不遠處那條漆黑的小路上。

    “可我就喜歡你,從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彼袷亲匝宰哉Z,可始終盯著符槐盈的眼睛。

    符槐盈奇怪地看向他,李延得到他的注視,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不是那種,是真喜歡……真喜歡?!彼恢婪庇恢勒嫦矚g是什么意思,代表著什么,但他覺得自己要跟那些sao擾他的人做出區分,不能讓符槐盈覺得他和那些人一樣。

    他說著還松開符槐盈的手,好讓他看出自己的真心??蛇@樣太傻了,他一松手符槐盈就要走,他連忙又攔住。

    “就是心里時刻想著你,想你吃飯沒有,睡覺沒有,想你累不累……也想你開心不開心——”

    李延慌張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怎么說,才能傳遞出此刻的心情,那種幾乎要在他心里炸開的東西。

    他腦袋一團亂,獻寶似的口不擇言,“你小時候給我的糖,我還留著,還有你畫的一幅畫,在我抽屜里。我從來沒告訴過別人你的秘密,從來沒有,我爸媽都沒有。有時,有時晚上放學了,我騎著車子跟在你坐的那輛公交車后面,有時我跑到它前面,哈,看能不能追上你,或者你追上我……

    昨、昨天晚上,我在一中學校門口等你,你為什么沒出來。我看到你買了兩張票,以為,以為你要跟我一起呢。為什么,為什么不是我呢……”

    有時,有時我在你身后,有時我在你身旁,有時在你眼里,有時在你手里。卻從來不在你心里。

    他說著說著,有點脫力,聲音糊做一團,漸漸聽不清了。

    風從高聳的樹頂吹過,樹影搖擺,枝葉簌簌發抖。門口那棵雪松靠近低端的繁枝也在小幅度晃動,但與隨風擺動的頻率不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風止時,符槐盈的視線從公園外的小路上松動了幾分,抬頭,說:“什么秘密?”他有什么秘密,他自己都不知道。

    李延醉熏熏的,不知道自己剛剛都說了什么,聽到他的聲音才恍若得到一絲清明,“你是雙性人這個,我從來沒告訴過別人?!闭f著笑了一聲,“我小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你還把我揍了一頓。我回家在日記里寫長大了要跟你結婚,又被我媽打了一頓?!?/br>
    他說著小時候的回憶,心終于也變得醉熏熏的了。

    符槐盈對自己畸形的身體沒什么別的想法,他不在乎,這也不影響他的生活,甚至太過于習慣,他都要忘記自己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了。但殷漫從小告訴他,這件事絕對不能被別人知道,他也就小心隱藏著,這么多年,也只有李延一個人知道。

    “不管你是什么樣,我都、都喜歡。你爸爸因為這個走了,我不會——”

    符槐盈倏忽抬頭,他捕捉到一個十分陌生的字眼,“我爸爸?”

    李延冒著酒氣,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他只想留住符槐盈,說什么都不過腦子了,“對,就是他,他是個爛人,他把你你扔下了?!彼昧朔庇苫蟮难凵?,怕他覺得自己騙他,連忙補上證據:

    “有次,我聽到我媽說,你爸媽是在你生下來那天離婚的?!?/br>
    他的記憶里從來就沒有爸爸這個角色,殷漫沒說過一句關于他爸爸的話。他生下來就沒見到過這個應該被自己稱作父親的人,從小到大,一眼都沒有,他從來只有殷漫。

    人怎么會在乎一個從來都沒見過的陌生人呢。

    符槐盈垂下眼睫,看著地面,刺型的樹影在他露出的皮膚上不斷地晃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李延再次開口之前,他說:

    “mama不在這里,你騙我?!?/br>
    李延聽到他這話都要哭出來了,慌忙解釋:“沒有,沒有,我就是,就是……”他搞不懂為什么他說了這么多,符槐盈注意到的卻只是他用殷漫把他騙了過來這點。

    “因為你只在乎她啊?!崩钛用∷母觳?,解釋道。符槐盈這次卻沒再任他阻攔,因為此時不遠處漆黑一團的路上,緩緩傳來了凌亂嘈雜的腳步聲。

    “不準你再用mama騙我!”這是李延意識還清醒時,聽到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跑過公園蜿蜒曲折的鵝卵石小道,撐著手臂翻過圍籬,在小巷深處墻角邊蹲了下來,雙目像熊熊燃燒的野火,熒熒地盯著前方的拐角,再沒動一下。路口那盞昏黃的路燈只能隱約照到他被紫色藥水沾染過的襪邊。

    亓銳隱在道路的另一頭,曲起一條腿靠著墻,觀察他模糊不清的影子。他外套上都是雪松淡淡的清香,腦子有些發懵,像是發條突然卡進了一塊石子兒,咯咯噔噔動不了。唯一記得的是錢凌越的話,想要看到符槐盈走進小區自己再離開。

    可符槐盈沒進門,反而停留下來。亓銳此時顧不得去想其他的,他皺起眉凝視著對面那一團黑乎乎的人影,那一片被樹葉簌簌聲襯得更靜,樹影黑魆魆的映在地上,他其實根本看不清符槐盈在哪里。他懷疑他已經走了,只是自己后他一步出來,沒看到。

    但他不敢走,符槐盈一天都很奇怪,而現在,那種奇怪的感覺在靜謐得詭異的氛圍里達到了頂峰。

    突然,那一大片樹影下反射了一縷白光,非常短暫微弱,但亓銳看到了,就在他一直在看著的那個位置,就在符槐盈的位置。他心跳緩緩加速起來,像是那道光射進了他心口,他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但那種不安的感覺太過強烈,他無法抑制。

    符槐盈,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叫什么來著?兔子撞死那個?!蹦腥舜旨c沙啞的聲音慢慢向這邊路口行進。

    “你個死文盲!那叫守株待兔?!绷硪粋€聲音連帶另一個聲音,一同哄笑起來,像一塊石頭掉進了無波無瀾的湖面,一下打破了寂靜。

    “那娘們真有錢,那天晚上哥幾個一下逮到三千,三千??!”

    “噯,你們看到她的臉沒,美得嚇人,月亮一照,噫唏——”掛著松垮汗衫,比另外兩人矮了些的男人高聲喧嘩。

    三人晃悠著走過拐角,進入了黑暗的巷子。

    沙粒與水泥地摩擦的足音窸窸窣窣,當幾個人走到巷子一半時,亓銳隱在黑暗中,看到對面的白光又是很快地閃了一下。他腦袋里零碎的板塊逐漸合并,猜測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占據了他所有的呼吸。

    符槐盈把手里的東西豎著插進腳后跟的鞋縫里,扶著墻角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黑暗里,一雙瞪大的、充血發紅的眼睛像是著了火,燒得他整個面目扭曲起來。

    就在他向前走出一步時,突然被身后一只手捂住了口鼻。

    “別動?!鄙砗蟮娜擞煤茌p很快的聲音在他耳邊警告。

    令亓銳驚奇的是,符顯得很冷靜,他的目光依舊死死盯在走走停停的那幾個人身上,就好像他是空氣,他的出現同樣微不足道一樣??上乱幻?,在他壓近后,卻聽到他的心跳,跳得那么兇烈,每一下都像重敲下去的鼓聲,一聲聲震在亓銳胸口。

    符槐盈掰開他的問手,抬腳要向前。亓銳框住他的腰,胳膊外旋扣到背后,把他反壓到了墻上,“你打不過他們?!?/br>
    他剛剛觀察,這三個人中的兩個都有一米八幾,體格健碩,符槐盈就算再厲害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亓銳一只手在他身上翻找著,卻沒摸到他想要的東西。

    符槐盈細微地挪動著手指,沒發出一點聲音。

    亓銳一手壓著他,曲腿在他小腿上摸索,在摸到腳踝時,符槐盈在他膝蓋上狠狠一撞,亓銳腳步踉蹌,腳底的碎石子碾壓著呲啦啦地響。

    “那邊什么聲音?”幾個人指指路邊,喊道,“那邊有人嗎?”說著往這邊走過來。

    符槐盈擺脫了禁錮,彎腰曲背,手耷拉下來虛虛貼在腳邊,沉默地看著他們走來,蓄勢待發。亓銳被他踢得半跪在地上,一時竟然站不起來,只能用手去抓他腳踝。符槐盈重心就在腳上,使不上力,掙了兩下沒掙脫。那人就在五米之外,他壓低聲音:

    “松開?!?/br>
    聲音兇惡極了,如果此刻有光,亓銳就會發現這聲音實在是跟他此時的面目過于相配。

    亓銳即使不敢相信,但這兩個字里噴薄而出的堅定和狠戾像尖爪利牙一樣,直刺心中,讓他不得不確定心中的猜想。他果斷拔出符槐盈插進鞋縫里的刀子,那刀子借著路口昏暗的光,幽幽地閃著白光,他站了起來。

    “我幫你?!?/br>
    說著擋在了符槐盈面前,一拳把剛走過來的人打得后退幾步。

    符槐盈跳過去,在那人腹部重重踢了一腳,直接將那人踢得側倒在地,他騎上去攥拳就打。

    “怎么了?!”另外兩個人聽到同伙的嗚咽呼喊,一齊快步走來。此時最明智的做法當然是利用先機,一擊將那人直接打昏,這樣他們只需要再對付兩個人。亓銳看過符槐盈打架,他很是聰明,會使巧勁,會抓時機,也懂得如何躲避。

    但現在,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絲考量的痕跡。他只是攥緊拳頭,將生硬的骨頭不斷砸向身下的人,他完全橫沖直撞,只想在拳頭上附著更多、更多的力,把這力氣用拳頭生生砸進他們的身體里,撕裂他們的皮膚,讓他們的血管經脈爆破,骨頭統統粉碎,要讓他們痛苦,讓他們受盡折磨,讓他們后悔到恨不能去死。

    他“咻”地一下從那人身上跳起,繃緊的弓弦一般,握緊沾著鮮血的拳頭,直沖剩下兩人。瞑茫之中,眼中貼浮的激憤,急促地閃爍、跳躍著,像緊盯獵物的狼,幽幽地散發著兇殘的綠光。

    亓銳在來人的膝上狠狠撞了一下,一招擒拿將他壓倒在地。符槐盈卻直直略過這人,向后面穿著汗衫的男人胯下踢去,這人雖不高大,反應卻十分敏捷,一把握住符槐盈小腿,用力一扯,將他拖拽在地上。

    亓銳即刻站起,身下的男人脫了禁錮,反手在他臉上打了一拳,打得他腦袋轟隆作響,嘴角裂開,喉嚨涌上一股濃稠的血腥味。

    他迅速抬腿,男人立即撐起手肘,亓銳卻使了個假招式,腳步一頓,轉而踢向身著汗衫那人,那人猝不及防,抬手再擋已然來不及,生生踢了出去,撞向路對面的墻壁上,“嘭”的一聲悶響。

    亓銳伸手把符槐盈提了起來,后退著把他攔在自己背后。符槐盈推開他的手臂,黑暗中兩步繞到體型健碩的男人身后,上去鎖住他的喉嚨,瞬間收緊手臂,男人一秒之內就難以呼吸,十指扣住他環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死命地拉扯??赡莾芍患氶L的手臂就像是蟒蛇身軀,勒住他脖子紋絲不動不說,還在不斷收緊。

    男人瘋了般抓撓著那雙手臂,發出嗚嗚咽咽的嘶啞聲音,指甲深深陷入符槐盈皮膚,空氣中霎時散出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

    “夠了!”亓銳用力踢了一腳一開始被符槐盈打得滿嘴流血,撐著手臂要起身的人,又讓他重新躺了下去。他上去拉住符槐盈勒在男人脖子上的手臂,四只手一齊掙扯,可那兩條手臂卻像是嚴絲合縫的齒輪,精密卡住彼此,絲毫不動。

    亓銳只得去掰他的手指,趁他力氣全集中在手臂上,將自己五指擠了進去,卡住他指關節,卒然收緊。

    這是符槐盈的招式,沒人能受得了那瞬時的疼痛。符槐盈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吼,亓銳抓住他力氣在那一刻下意識的轉移,膝蓋撞向男人腹部,把符槐盈雙臂掰開,將男人從他身前一腳踢開。

    符槐盈已然紅眼,他低低地喘息,聳著肩膀,咬著牙,目光再次鎖定在癱坐路對面的、身著汗衫的人身上。亓銳慢了一秒,沒抓住他。符槐盈已經騎在了那人身上,一拳拳下去,鐵銹味更濃了。那味道在黑夜里,膠凝一般揮散不去。

    “我要殺了你們?!狈庇秃鹬?,聲音嘎啞、顫粟。他額頭上青筋凸起,甚至在突突跳躍著,叫囂著要沖破那薄薄的皮膚,渴望血液與血液的爭斗融合。

    他身下的男人被他緊緊掐住脖子,快要窒息,那件汗衫已經在拉扯間皺巴成一團。

    這個人瘋了,亓銳看著他想。他小時候有次跟著外公去烈心偏遠點的郊區寫生,在那個開滿金燦燦的油菜花的山坡上,他突然看到其中一片油菜花根莖一株株倒下,走進扒開一看,是一只渾身血污瘢痕的野狗,睜著一雙被血糊住的眼,四條腿緊縮抽搐著,正劇烈顫抖痙攣,瘋了般用淌著涎水的嘴,啃噬油菜花根部,一根接著一根。最后那一小片油菜花全都倒了,村里人說是只瘋狗,當晚就被吊死在村頭那棵菩提樹上。

    那股濃郁的菜花香,混合著植物根莖斷裂迸發的青色汁水苦澀的氣味,此刻,再次填滿他整個胸腔。

    亓銳上前強硬地將他拖拽起來,死死按在自己胸前,框在兩臂之間。

    “我要殺了你們!”符槐盈全身緊繃顫抖,盯著地上的人,低低嘶叫,一雙眼睛煞紅煞紅,冒著水汽。亓銳拍拍他后背,把他按在自己肩膀上,聲音深沉,附著生硬的命令語氣,“好了好了?!?/br>
    他用腳尖踢踢地上劇烈喘息咳嗽的人,聲音壓到最低,“不想再進去一趟就趕緊滾?!毕蛩冻隹诖锬前鸦沃坠獾睦屑怃h。

    他攬著符槐盈向前快步走了兩百多米,直到小區后門。兩桿白色燈柱立在伸縮門兩旁,燈光被公園冒出枝葉、在墻壁之上橫行霸道的萬年青遮了個大半。

    符槐盈即使被他抱在懷里,眼睛還是朝著路口的方向,皺眉緊盯著,好像他真的能在這黑魆魆的夜里,看清那些人的蹤跡。

    路口那盞燈忽明忽暗起來,呲呲閃了兩下,壽命終盡,完全熄滅了。

    符槐盈被裹在沾滿雪松氣息的外套里,看著那盞燈,忽地也像被抽盡了生命力般,虛脫地閉上了眼睛。

    亓銳攏著他在燈下停下,捧著他的臉查看傷口。符槐盈一側眉角在流血,臉頰紅了一片,脖子上手臂上全是血淋淋的指甲印子,像被猛獸的利爪狠狠抓過一樣。

    “符槐盈,睜開眼?!彼昧Π戳讼路庇奶杧ue,又拉起他胳膊對著光看。

    符槐盈趴在他肩膀上緩緩睜開眼,眼神虛虛地散在燈柱上?!斑€有哪里疼?”亓銳低著頭看他脖子上的傷口。

    “哪里都不疼?!彼曇糨p飄飄的,幾乎都要被風吹走了。

    亓銳怔了一下,隨后抬起頭,手掌卡住符槐盈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看著自己,“說說我是誰?”

    燈光太亮,符槐盈瞇著眼睛看了他兩秒,閉上眼什么都沒說。好像剛剛發泄的力氣其實用的是他的情緒和感覺,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不留余地全隨著堅硬的拳頭打了出去,現在他已經透支,什么也感覺不到了。

    亓銳背著他從另一條路繞去了上次符槐盈掛吊水的那家小診所,符槐盈在他背上睡著了。

    回來的時候,亓銳把他晃醒,問他家在哪棟樓,符槐盈從他背上下來向前走,亓銳跟在他身后,踏上二樓的階梯。符槐盈拿出鑰匙開門,他的手微微發抖,對了兩次孔眼都沒插進去,亓銳扶著他的手,將鑰匙插進去,擰了一圈。

    咔嚓一聲,亓銳看著那扇緩慢打開的門突然想,如果他mama就在里面,看到他這副樣子,他要如何解釋。

    但門后沒人,看得出來里面空間很大,顯得有些空蕩蕩。陽臺的風呼嘯而過,將兩人的上衣都吹的鼓脹脹的。

    亓銳卡住門,拉住符槐盈的手腕,說:“明天別去學校了?!狈庇谚€匙丟在花架上,置若罔聞。那幾個人都沒怎么摸到他,只能亂抓一氣,他脖子上、手臂上全是抓痕,被密密地纏上了紗布。亓銳在他胳膊上的白色紗布上摩挲了一下,“你這個樣子出現在學校里被老師看到——”

    還未說完,符槐盈一只手去拉他的手腕,亓銳知道他要掙脫,便松開了手。

    沒想到符槐盈握住了他的手,將他拉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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