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北部，科文特修道院。

    一天清晨，小湯姆剛剛像往常和小伙伴們從床鋪上爬起來，洗漱之后打算打掃院子干那些重活，卻被教士叫到了院子里。

    湯姆，一個很普通家庭的名字，甚至隨便一個街道都會遇到七八個叫湯姆，杰克，卡爾之類的家伙。

    小湯姆原本是偏遠山區修鞋匠最小的孩子，當大主教命令各個地方獻上幼童侍奉神靈的時候，那個壞脾氣的修鞋匠就迫不及待的把小兒子送進了大修道院。

    他是一個虔誠的教徒，賺的幾個微薄的金都奉獻給了教會，換來一兩句“天父會賜福與你”。

    仿佛用這種方式這么就會購買到幸福。

    小湯姆并不理解父親的苦心，不過來到修道院之后倒是能填飽肚子。

    每天早上都會最先洗漱，然后打掃，和小伙伴們干一些體力活，下午有晚課，有修女或者教士來教導他們寫字，背誦一些圣典和教義，然后睡覺。

    直到有一天——

    他們所有孩子被叫到修道院中間的空場地中央，他們中有一部分被篩選出來，而小湯姆也在其中，他被賜予了新的名字——維利西爾，一個美好的如同天使一般的名字。

    被選中的孩子將不再勞作，不用每天辛苦的將沉重的木桶打滿水，然后一點一點搬進修道院中，也不用匍匐在地上用抹布將地板一塊一塊擦趕凈。

    他們被發了嶄新的黑色袍子。

    維利西爾他們只需要每日奉讀圣典和教義，斷文識字，更好的，虔誠的侍奉神明。這是一個黑袍教士這么說的。

    之后第二年，他們被送到更大的一個修道院中。

    在那里他們受到了更好的教育，每日吃到了更加豐盛的食物，這種舒適優越的生活讓他這個修鞋匠的兒子都褪去了粗糙的皮膚，變得白皙清秀起來。

    維利西爾仿佛是一株生長的小苗，舒展枝條，露出勃勃生機。他受到了更多的關注，因為他有漂亮的藍色眼睛和金子一般的頭發。

    每日他都需要跪在教堂中間祈禱，唱詩歌，讓自己更好的侍奉神明。

    直到有一天，他們三十個少年少女，被帶去了王都，那所最大最宏偉的修道院。

    他們并沒有欺騙他，他真的去用身體侍奉了那些王國中的“神”。

    第一次侍奉，就讓他幾乎去了半條命，渾身遍體鱗傷，窩在宿舍中瑟瑟發抖。

    而一些無法接受事實的孩子，受到了更多的歡迎。

    有什么比剝開黑色禁欲的外袍，露出瑟瑟發抖的胴體更讓那些大人們興奮呢，如果有，那就讓他們的眼睛里充滿更多的恐懼吧，看他們掙扎，尖叫，最后只能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憑貴族們享用身體。

    看著一雙雙靈動的眼睛黯淡下去。

    這種可以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的確是讓人成神的最佳途徑。

    一起來的同伴有一大部分無法接受現實，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們尖叫，求饒，換來的是更多的虐待。當他們死去之后就又會有新的孩子被選中而侍奉神明。

    而維利西爾不同，當他第三次侍奉一位伯爵的時候他就很快的找到了訣竅。

    他的微笑和順從可以免去很多折磨，他恭順熟練的翹起屁股分開腿，心里卻源源不絕的咒罵著身上的老家伙。

    那是一個地區的樞機主教。

    一個看起來神圣卻有兩張臉的老不死。

    維利西爾學會了一項技能，他可以一邊侍奉對方，一邊心里不停的咒罵。

    “惡毒的……蛆蟲，瘦狗，下地獄的老滾蛋……”

    他被插弄的直翻白眼仍然保持微笑，手指攥緊了床單——

    “惡毒的蛆蟲，瘦…狗，下地獄的老滾蛋……”

    “蛆蟲，老不死的野狗……”

    當第二天換成了另一位貴族的時候維利西爾咒罵的臺詞又變成了“令人作嘔的死肥豬”。

    一年之后。

    維利西爾從一個漂亮的男童變成了一個更加漂亮的少年，他優雅又聽話，乖巧的根本無法和修鞋匠的兒子聯系起來，但是他的習慣卻一直未改變。

    每天早課的時候他都會假裝祈禱，一邊低聲詛咒神明，反正這個世界已經爛透了，像一個腐臭的西瓜，外面還是綠色完好的外殼，但是里面已經生滿了蛆蟲。

    “如果真有神，那么你和你的神國就爛在一起……”維利西爾惡毒的低聲咒罵，這個世界怎么會有神，如果有又為何放任那些披著人皮的魔鬼行走人間。

    然后突然的一天，維利西爾真的見到了奇跡。

    “你們一會去見一位大人，知道怎么管住自己的嘴嗎？”紅衣主教惡意的警告道：“管不住嘴的人，我會讓他的嘴時時刻刻‘含住’東西?！?/br>
    然后維利西爾就在那個威嚴的教會正堂中間見到了兩位相貌極其俊美的男人。創世父神下的四位天使長之一，烏利爾殿下。

    有那么一剎那，維利西爾的確是想向那位天使聲張教會的罪行。但是片刻之后，他就忍住了。

    僅僅過了一年，他就已經不再是不諳世事的孩子，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外表光鮮亮麗的生物，里面居住著更加邪惡的靈魂。

    他保持了沉默，但是不影響他的咒罵找到了新的發泄怨氣的對象。

    一無是處的神，和包庇惡棍的天使。

    “該死的，惡魔的走狗，烏利爾天使我祝你從天上跌落，摔成rou餅——”

    “烏利爾天使，愿你的翅膀脫毛，變成山雞——”

    他想象了一下對方翅膀光禿禿的樣子，然后又絞盡腦汁的編織更加惡毒的詛咒：

    “吃飯吃到砂石，崩碎你的牙齒，臭天使——”

    “被你的神靈罰擦地板……對，擦不干凈不許吃飯——”

    維利西爾下意識的回避了關于對方外貌的辱罵之詞，因為按照他年幼的思維和審美，他的確無法說服自己違背良心挑出任何瑕疵。

    他饑腸轆轆的咒罵了一晚上，然后迷迷糊糊的想到：

    即使這樣，烏利爾殿下，還是希望不要像我一樣，被“神”這種東西虐待——

    烏利爾——

    第八重天最接近光明神的宮殿里，無盡的云海之上，圣潔的陽光灑進桌旁，照出斑駁的光影。

    金發天使長的正在紙上奮筆疾書，頭戴金冠，面容冷肅，淡金的發絲柔順的下垂。

    突然他筆頓了一下，停住了。

    目光看向窗外。

    聽了一會，一切有如幻覺，他又低下頭繼續工作。

    但是僅僅寫了幾個字，筆用力穿透了紙張，暈染成了一團黑墨。

    他皺了皺眉，按了一下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