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絢冷睨了莫躍一眼，果然是一幅呆頭呆腦不知就里的蠢樣，他放下碗筷，冷哼了一聲「怎麼？不愿意？還是學長更喜歡做狗等著人投喂？」

    極擅觀言察色的林默鳶趕緊插話，又暗地用胳膊戳了莫躍一下，臉帶狗腿笑容地向祈絢保證，「謝謝少爺，我這幾天會用心教，定必讓他伺候得您舒心稱心?！?/br>
    莫躍的腦子CPU這才消化到這段對話的含意，每字每句都在心讀默念幾次確認後，他驚訝得微張開了嘴。

    主人讓林大人教他東西。

    他會以替補的形式負責林大人的工作。

    自己竟然有能成為人站著的資格？

    他除了當只能在地上跪趴的寵物以外，還被賜予了第二身份？

    那是不是，離他能成為一個人樣的奴才的目標近了一步？

    生怕祈絢後悔，莫躍急忙跪地磕頭謝恩，內心激動得連指尖都在發抖，卻又想保持慎重認真的模樣，他垂下眼眸，翹長的睫毛在臉頰投下兩道彎彎的陰影，薄唇緊抿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恭敬，祈絢板著臉一直盯著看，想著這笨狗的演技實在蹙腳，情緒全都寫了在臉上還想裝，都沒注意到那雙幽黑眼睛里流轉的光芒藏都藏不住。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還是莫躍眸子里溢出的光彩太炫目，他的手不受控的摸上了莫躍的頭頂，回過神來的祈絢撇頭佯咳了聲，無事發生一樣繼續吃飯，「認真點學，下次上崗時做不好的話小心你的皮?！?/br>
    莫躍在溫泉別墅的這幾天過上了極之充實繁忙的生活，除了要負責滿足主人慾望外，日間的大部份時間都跟在林默鳶身後，盡可能的把需要學習的事情都演練一遍。

    林默鳶是一個很好的導師，有耐性，而且指示清楚易懂，要知道要教一個以往被人服侍的少爺侍候別人的技巧并不容易，莫躍本身又是粗枝大葉的性格，許多看似簡單的東西林默鳶往往也要重覆好幾次，疊加下來讓林默鳶更確信莫躍以前一定是被他父母極盡溺愛所長大的，不然怎麼能活得這麼不通人情肆無忌憚。

    而莫躍更像是被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他從不知道看似平常不過的日常原來也埋藏了幾麼多的細節，他努力的把一堆堆復雜的流程和標準都塞進腦子里去，例如是迎送主人的禮儀，侍餐的規矩和擺盤，食材的選擇和烹調，主人使用的日用品牌子等等，以林默鳶的原話來形容的話，就是一個萬能管家，即插即用的那種。

    而近侍最重要的，是要領導和指揮其他的奴才工作，而且在突發的事情上作出最合符主人心意和最適當的決定，對此林默鳶只能大約分享經驗，心想下次要提醒少爺在眾人面前重覆這次的命令，不然那些膽大妄為的奴才們鐵定不服，但莫躍也沒有露出擔心的表情，只是一邊聽一邊點頭，倒讓林默鳶更擔心了。

    下午的廚房里。莫躍正認真的用木杓把已煮熟的馬鈴薯壓碎，成泥後又照著林默鳶給的食譜，用平底鍋將洋蔥和雞胸rou拌粉，小心的計算調味料的份量，為的是要親手制作出三少爺最喜歡的零食——外酥內軟的可樂餅。林默鳶一直在旁觀察，發覺莫躍在廚藝方面確有天份，也樂得教得更多，兩人不時閑聊一兩句，林默鳶自然不斷的說著三少的好話，想減低莫躍的不安，如「雖然看上去規矩多如山，但對比下來三少爺不難侍候，算是小boss」，「三少對自己人很好」等，他的聲線接著又壓低了幾分，用莫躍只能勉強聽到的聲音又加了一句「這是少爺第一次找人做我的假期代班，你明白我意思？」

    林默鳶的整句意思其實是，主人給予你領導一眾家奴的權限，等於是給你撐腰，你在他們面前不用活得那麼卑躬屈膝，你明白我意思？

    莫躍聞言後抬頭，給林默鳶一個堅定的眼神，似懂非懂的點頭說「我明白，我不會的，請您放心?！?/br>
    林默鳶自動理解為莫躍明白和不會令他失望，他安慰似的點頭，「那就好。大膽點不用怕?！?/br>
    他不知道，其實莫躍的整句意思是———我明白我身份的，我不會和林大人您爭寵的，請您放心。他不敢再抱期望，只怕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以前的經歷成為他永遠的傷痕，就像只被打怕了的小狗，就算別人手上拿著的是骨頭也覺得是用來毆打他的木棍，所以能成為替工於他來說，是增加他作為祈絢玩具壽命的禮物，從未想過這是讓他不受欺凌的方法。

    在別墅的最後一天，莫躍已能熟手的弄出賣相味道俱佳的歐陸早餐，祈絢滿意的戳穿碟里班尼迪克蛋的半熟蛋黃，心情不錯的朝林默鳶說道，「阿鳶，今午主宅會另送一批奴才過來，當送舊迎新，你多上心訓一下，以後規矩還是得抓緊點，以前的那套就別用了?！?/br>
    林默鳶握著茶壺的手微微一抖，片刻後還是輕聲的應了句是，少爺這次的處理手法殘酷得出乎意料。

    竟是連坐。

    全員無人留下，以退貨的形式遣回主宅。

    被主子退貨的奴才，就等於是下品中的下品，回主宅後皆一律以罪奴處置，當成是活體的試驗物，又或者拿來公開處刑以殺雞警猴，下場無一不是慘烈，通?；畈贿^一星期。

    那些嘴欠的奴才是罪有應得，但其他無辜的不應該也為他們送命…

    自覺是罪魁禍首的林默鳶的心被疚愧勒成一團，他抿了抿唇，彎腰替祈絢的茶杯上添茶，小心翼翼的開口求情「少爺…帶新人沒問題，只是本來的奴才有些還是能用的…求您開個恩…」

    祈絢的眼珠圓滾滾的轉著，他松開了口中一直咬著的銀叉，沒好氣的擺擺手，「阿鳶爛好人的性格一直沒變，」語氣沒有生氣的意味，祈絢說得云淡風輕「你自己列個名單交給主宅吧，那些該罰的，和那些可以回去重訓的，都由你決定，我全退是因為那些奴才我都對不上臉跟名字，就乾脆省事一刀切了?！?/br>
    看著祈絢把人命看成是隨手可扔的草芥般的態度，莫躍覺得好像已經能預見了自己將來的下場，他瑟縮了一下，連站著的腿都彷佛失去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