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們回來啦！”

    林榕邊喊邊跨進了門檻，身后跟著顏卿，顏卿兩手滿滿當當，左手小心翼翼拎著個嬰兒車籃，里面是還在熟睡的白色小龍貓，右手拎著好幾大袋禮品。

    “誒，榕榕，讓我看看我的曾孫女！”林泉從里間走出來，身上掛著個黑色的單反相機，對著一家三口就是“咔嚓咔嚓”一陣猛拍。

    拍完后他伸手接過車籃，看著里面那只可愛的白色rou團，忍不住感慨：“我都多少年沒看過這么小的龍貓了，你爸爸和你生下來的時候都不是本體，這孩子以后一定是個有出息的！”

    “對了，孩子叫啥名字？”

    “顏心遙?！鳖伹鋼屩卮?，林榕哼了一聲沒說話。

    “怎么不姓林啊?！绷秩哌M廳里，把睡籃放在桌上，從身上掏出個金鎖，輕手輕腳給小龍貓戴在了脖子上。

    “只是一個姓而已，無所謂?！绷珠拍暮靡馑颊f是顏卿把他給弄得神志不清的時候他稀里糊涂就答應了孩子姓顏？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岔開了話題，“對了爺爺，你怎么玩單反了？”

    “這不是退休生活無聊嘛，我看網上有老年人學習群，就加了，里頭各種學習班都有，學攝影、繪畫、茶藝、烹飪，花樣可多了！攝影班上了幾個月的課，效果挺不錯！”

    林泉說著又擺弄鏡頭給顏心遙拍了幾張照片，還獻寶似的湊到林榕和顏卿面前讓他們一起看。

    平時還不覺得，從相機里看到他們一家三口這么大包小包的帶著娃回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顏卿，你看你這像不像那個……”林榕噗嗤一聲笑出來，嘴里開始哼歌：“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背上還背著一個胖娃娃呀～”

    歌詞畫面感太強，三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哇——”歡聲笑語中，睡籃里的小龍貓卻不樂意了，嘴巴一癟哭了起來，林榕眼疾手快地沖過去拍拍女兒，把背包里準備好的奶瓶丟給顏卿，顏卿自然地接過，用上幾分靈力使掌心發燙，幾秒鐘就把里面的奶加熱到剛好入口的溫度，塞進女兒嘴里。

    哭聲瞬間消失了，屋子里只?！肮具斯具恕焙饶痰穆曇?。

    林泉用單反記錄下了剛剛的畫面，嘴角止不住上揚：“你倆配合得很默契嘛，夫唱婦隨的?！?/br>
    ＊

    這次林榕他們回大延村，主要是孩子雙滿月了，按照習俗得回趟祖輩家辦個儀式，讓祖輩的福氣傳到小輩身上。而且也想順便問問老爺子，顏心遙什么時候才能化形成人。

    小龍貓喝完奶，順手把奶瓶丟一邊，雙眼直直地看著林泉，似乎是在打量。

    林泉覺得這龍貓娃娃白乎乎的賊可愛，被她這么看著心里軟得不行，好像什么都舍得給她。

    “榕榕跟我來?！?/br>
    他伸手把娃娃從睡籃里抱出來，帶著林榕進自己的房間，從老舊的箱子里拿出兩個古樸的黑木匣。

    木匣上刻著繁復漂亮的花紋，閃著幽暗的光，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是你奶奶當年的嫁妝，你爸媽結婚的時候，我給了他們一套，還剩兩套，給你和小東西?！?/br>
    懷里的小龍貓見了盒子，撲上去想要搶，被林泉躲開，把盒子遞給林榕。

    林榕接過來打開，里面放著兩套首飾，一套黃金的和一套翡翠的，都是項鏈、手鏈、戒指三件套。

    “爺爺……”林榕心下有些感動。

    “我也給不了你們什么啦，我這把老骨頭，要這些也沒用啊，拿著吧，乖?！?/br>
    林泉站在窗邊笑瞇瞇地看著林榕，林榕這才發現爺爺眼角的紋路這幾年又深了許多，竟隱隱有了老態龍鐘之相。

    “爺爺……你……你的臉怎么老得……呸，我是說，你怎么……”林榕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問題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明明按照龍貓精的壽命，爺爺還有起碼好幾十年可以活。

    “怎么老得這么快？”林泉倒是一點也不介意，低頭看了看林榕手上的匣子，眼神里帶著幾絲溫柔，“自從你奶奶走后，這些年我始終還是覺得寂寞?？偸腔谢秀便遍g，轉頭以為她還在我旁邊呢?！?/br>
    “她走的時候答應我，會在奈何橋上等我。即使奈何橋等不了，我們也約好下輩子還要在一起的?！?/br>
    “你說過了這么多年，她會不會怪我不去找她？”

    林榕怔怔地看著爺爺，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奶奶是人類，和爺爺偶然相遇、相知、相許，如常人一樣老死。

    他忽然有一絲心慌。

    “奶奶她……不會怪你的，爺爺你看，你現在不孤單了，你還有爸爸mama，有我和顏卿，還有心遙……”

    “可我最近總是夢見你奶奶，她啊還是跟以前一樣嬌氣，吃不得半點兒苦?！?/br>
    林榕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剛要打斷爺爺，卻又聽他說：“對了，我前陣子還夢到救了顏卿的事?；蛟S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br>
    說起顏卿，林泉眼里又有了些不一樣的神采。

    “這個顏卿啊，早就對你情根深種，如今你們修成正果，既是天意，也是緣分。也不枉當初他對你費的那番心思?！?/br>
    “情根……深種？顏卿他……當初費了什么心思？”林榕聽得一頭霧水。

    “三年前他耗損自己的精氣為你治病，給你調養身體，還跟我坦白了對你的所有?心思。那時開始我就不再插手你們之間的事了?！?/br>
    ＊

    林榕走出房間，發現顏卿不在屋子里，他經過大廳看到那個泡著蛇身的酒瓶，一時有些感慨。

    當初就是在這兒，他和顏卿開始有了聯系。他喝了蛇酒，養好了身體，卻沒想到當初那些酒，都是顏卿用自己的鱗片一片片拔下來特制的。

    懵懂無知的他因為好奇心和顏卿發生了關系，羈絆越來越深。

    顏卿對他有過隱瞞和不真誠，但也是真真切切在用心愛著他，保護著他。

    他想起了爺爺和奶奶，明明還很相愛，卻因為人妖壽命不同而被迫死別。

    如果……如果顏卿要面臨死亡，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怎樣。

    他好像還沒有好好跟顏卿說過他的想法，表達他的感情。

    是啊，他為什么不說出來呢？

    他現在……好想見顏卿。

    木的三次方：【你在哪？】

    QY：【在蛇洞拿點東西，你和爺爺聊完了？】

    木的三次方：【嗯，在那等我，我過來找你?！?/br>
    QY：【好?！?/br>
    ＊

    秋天的田野是金燦燦的，兩邊的樹上掛著沉甸甸的柿子，林榕從田埂旁快速奔跑而過，帶起的風吹開了他的劉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靈動又漂亮。

    三年前，他頂著炎炎夏日的熱浪從這里跑過，去山頂蛇洞找人，腳步輕快嘴角帶笑，沒有意識到自己要去見的是心上人。

    三年后，他在碩果累累的秋日暖陽里一路往山頂奔去，有了甜蜜的牽絆，心里想的念的要見的，既是情人更是家人。

    這片土地上承載著著他們相處不算多卻異常珍貴的點點滴滴，經過山坡、半山腰的湖邊，那些沒羞沒臊的日子又在眼前浮現。

    湖水中的赤裸交纏、山坡上草叢里的激烈情事、還有蛇洞里的溫存片刻……

    跑到蛇洞門口的時候，林榕扶著門邊的巖石喘了會兒氣，跑得太急了，這會兒又是出了汗，心也跳得太快。

    還不待他休息片刻，扶著巖石的右手突然碰到了一個涼涼的東西。

    只見一條碧綠的小蛇沿著巖石爬行而來，熟門熟路地纏在了他的手腕上。

    就像三年前的夏天一樣。

    只是小蛇不再叫他大哥，而是關心地問他：

    “榕榕，怎么跑那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