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地鐵，宋玉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著巡警的身影移動。

    “你在看什么？”那高中生問。

    “啊，沒什么……”宋玉回神道，“剛剛，謝謝你。我現在還有點沒反應過來?！?/br>
    “好看嗎？”他插著兜自顧自說，“你喜歡制服？”

    宋玉愣了下，沒想到瞥了一眼就被他看見了，“沒有。你看錯了?！?/br>
    宋玉笑著指巡警的去向道，“我是在看他們把人帶到哪去?！?/br>
    那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身不再追問。

    宋玉就巡著他的背影一起去監控室。

    地鐵中央監控室。

    監控室內的屏幕密密麻麻，記錄著地鐵上各個角落里發生的事：疲憊的打工人打了個哈欠繼續回復消息，老人提著菜發呆，剛放學的女孩嘰嘰喳喳討論著偶像的動態。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宋玉很快找到了自己當時的那段錄像——原來除了頭頂以外，在他們身后也剛好有個角度合適的攝像頭，清楚的記錄下當時的一切。

    二人從監控室出來時，事情已經基本解決了。

    宋玉這才發覺腳痛得更嚴重了，他故作沒事的樣子，結果一出門有個臺階，腳下一軟，差點崴了。

    “你的鞋不合腳嗎？”那人把手臂湊上來給他抓著。

    宋玉一驚。

    這個人怎么什么都能看出來？

    “別想多了，我是怕你再出什么事，”說著，他轉了下手腕看了看表，“剛剛那一出，可是耽誤了我半節晚自習?！?/br>
    宋玉有點生氣道，“剛還叫親愛的，現在又說耽誤了你時間，見外了吧？”

    那人聽了這話，原本邁出去的腳步又折返回來，他單手插兜，弓腰去看宋玉的眼睛。

    “真當是我對象??？”青年把口罩朝下一拉，露出半張雪白英挺的臉來，死盯著他道，“自己長點心吧，哥哥?！?/br>
    宋玉剛想和他吵，奈何人家一雙長腿拔腿就走，下了樓梯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算了，和小孩計較什么，宋玉想。

    但，他記起剛剛那人摘掉口罩的幾秒，真的有驚艷到，現在的高中生都這么帥的嗎？

    他笑著搖了搖頭，拿出手機一看，中介的未接來電都飄了滿屏。

    “！”

    宋玉這才記起之前的邀約，趕緊加快腳步去趕地鐵。這一小跑起來，腳磨破皮的地方又痛得不行，于是他只好半跛著抓緊扶手下樓梯。

    下到中途的平臺上，他看見剛剛那小子掛著耳機坐在臺階，見自己來了就站起身來，嘲諷道，“用我搭把手嗎？”

    宋玉瞪他一眼，“不麻煩了?！?/br>
    “褲子也臟了，腳也走不動，我背你吧？”他說。

    宋玉都快要舉手投降了，他無奈道，“在車上你挺身而出，真的很感謝，但現在的情況我自己可以處理，你走吧，回去上課吧?！?/br>
    青年沉默不語，俯身在宋玉面前蹲下，抓住他的雙手就往自己背上拖，“上來?！?/br>
    宋玉掙脫了一下，結果又被他瞪了。

    青年不耐煩道，“我說，上來，我背你去站臺?！?/br>
    “……反正已經遲到了?！彼г拐f。

    宋玉只好聽話。

    高中生看著不壯，手勁卻很大，宋玉被他抓過的皮膚隔著襯衫都透出紅腫來，這搞得他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你還真是送佛送到西?！彼斡褫p輕攬著他的脖子說。

    高中生背著宋玉慢慢往候車處走，走了大概50米左右，他突然察覺到什么，腳步一頓，梗著脖子道，“你想干什么？”

    “你是變態嗎？”他停下來說。

    那戳在自己背上是什么東西，他以為自己感覺不到？

    “沒有……不是你想象的，”宋玉被他一說也很難堪，連忙把頭往他背上埋——一埋搞得更刻意——都怪他剛剛那樣抓自己的手，把人往上托時還沒注意碰到了腳背上的傷。

    傷口處被鮮活的體溫一碰，那痛就又飽脹起來，再又下樓梯一顛，飽脹的就不只是傷口。

    青年的背略僵了下，頭也不回道，“你在地鐵口拉起了摔跤的小孩子，上了車又給孕婦讓座，”他說，“我是因為這個才幫你的?！?/br>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鼻嗄昀涞?。

    “我怎么了？”宋玉擰著眉尖爭辯，“這是我私人的事情?！?/br>
    “而且是你主動背我的?！彼斡褡煊驳?。

    青年嚴厲地豎起眉道，“但你在我背上硬了就是過分?！?/br>
    拜托！別說的這么直白好不好！

    他差點就要上去捂這人的嘴巴，“別那么大聲行嗎！”

    這時有風聲經過。

    宋玉抬頭一看，列車在二人身側飛馳而過，顯然，他們又錯過了一趟地鐵。而高中生背著自己越走越偏，離開了人群，眼看就是走廊盡頭了。

    宋玉有點慌了，敲了下他的寬肩，語氣也軟下來了，問，“你干什么？”

    “洗手間，”他放下宋玉，指了下前方說，“你去處理一下吧?！?/br>
    “我走了?！闭f著，青年修長的手指一提口罩，以黑色掩面，臨走前又用灰黑色的刀片眼對他上下掃了掃，那動作像是在掃描一件商品。

    宋玉扯下包，擋在微隆的下體前，剛要開口，就見那人又恢復了初見那副冷漠模樣，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入他眼一樣。

    宋玉幾乎是逃進了洗手間里。

    他打開冷水，反復沖著自己的手和小臂，又翻過去手腕沖脈搏處，然而心跳并沒有因此變慢，想起那人前一秒落在自己身上的無機制的眼神，他突然又撐在鏡前急喘，恍惚間感覺下腹翻滾起一股暖意。

    ……今天是怎么了。

    宋玉趕忙躲進了隔間胡亂摸了幾下，不但沒搞出來，反倒是被自己冰冷的手弄軟了。

    還好，也算剛好事如人意，宋玉想。他擦掉臉上的汗，又整了整衣服，這才走出洗手間。

    出門前，他撩起褲腿檢查了下腳背上的傷，不太妙。模糊翻起的血rou黏在襪幫上，很是唬人。

    還是打車回去吧，順便去藥店買點藥，宋玉想，就這樣他一腳輕一腳重地出了地鐵口，站在街邊攔車，很快就到看房的小區了。

    一日蹉跎。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結果回去那天晚上宋玉就做了夢。

    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