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梧葉蕭蕭
梧葉蕭蕭,系念迢遞,群燕辭歸暮蟬鳴,階下有露光。 一夕遙夜清瑟,淺涼欺身,兩廂閑問之時,蕭其琛便同葉淮安提起昨日入宮所見:只道是允元帥送了蕭琬琰一匹銀蹄金鬃的矮腳小馬,蕭琬琰摘花編環裝飾了一番就上馬騎著玩,卻不想那馬竟跑起來不肯停,還是允羲河驅馬趕過去,把蕭琬琰從一側撈到自己的馬背上。 “小琰的騎術如此、呃保守,還要跟去明年的冬狩,不準他去?;窗材悴?,小琰的馬為何不肯停?”蕭其琛牽挽過正剪燈花的葉淮安,將人抱持著登正榻。兩兩平躺相覷時,葉淮安竟真的蔽口不響,眼底斜光飛入、橫波往來,推敲起來:“這是什么猜謎隱語?還把小琰編進去了?!?/br> 蕭其琛朗聲大笑地將葉淮安情切持抱住,俯背手臂笑了片時,才笑漸不聞聲漸悄,只茶沫咬盞似地輕啄了下對方的鼻尖, 故作肅嚴地說道:“你還是不要猜了,不然我又要忍不住親你了,你說不讓我總——” 葉淮安臉紅耳熱地捂緊蕭其琛的嘴,卻還是任人抱著揉摩頸后披散開的緞發,只見蕭其琛擺頭脫掙開,笑得眉目半彎道:“是小琰編了花結掛在馬頭上,那馬就一直想吃,這才一直往前跑不肯停?!?/br> “淮安我真的好喜歡你,只要能抱著你就很好,”蕭其琛眼笑眉舒地吐露道,偃意之下更將人抱緊了些,湊近了又靠過去額首相抵,垂目之際又看到葉淮安眼睫輕掃,中意道,“等我們百年之后,合葬在皇陵里,骨血一同化灰,堆在一塊,誰都分不開?!?/br> “或許,也不必等到百年后?!比~淮安支吾含混著說了句,猶疑不定地看著饒有興味等下文的蕭其琛,心一橫執著蕭其琛的手摁在自己的小腹上,卻僵直了良晌,又無言地松了手。 “你肚子不舒服?還是入秋受涼了?”蕭其琛有些發急地將手探進里衣下擺去摸,葉淮安被摸得面上頓然泛紅,只能合扣住蕭其琛的手腕,敏感到只能喘急著將對方的手從褻衣下擺拽出來,又在對方的苦苦相問下才開口道:“我沒有不舒服,是……另一種骨血交融的方法?!?/br> 蕭其琛一發愣,有些出神地盯住葉淮安。葉淮安被這審視查察的目光巡看得略微發怵,當是時只想起身下地,卻還未及掀了被就先被蕭其琛攔腰抱了回去。 “還不許我驚訝一下?我向你賠罪,你是不是又以為我不喜歡?”蕭其琛一回神就掀了對方的里衣下擺埋頭進去,親到奶白玉軟的肌膚,溫熱的鼻息又輕撲到葉淮安的肚臍和小腹上,直教他不消得這般醉燙,按著蕭其琛的肩頭讓他退出來。 “什么時候的事兒?上月在書房還是……”蕭其琛吐了口氣才撤出身來,側身看著被一番捉弄得體紅無力的葉淮安,忙把人攬過來讓他伏躺在自己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盤算,“到時你就這么躺著,讓小孩再摞在你身上,不行,還是你躺在最上邊?!?/br> “你想把他壓壞了……”葉淮安側躺在蕭其琛身上,下意識伸手摟住對方的脖頸,思慮道,“尹大人說發現得早?!?/br> 雖則尹從穆說過身體虧弱不便有身,更兼冬月再添寒總是不妥,連楚澤遙都早先說懷胎一事不趕早,左不過蕭其琛也沒這想法,若是有礙調養還是應避子。這些顧慮,葉淮安都沒說,只是悶聲趴著竟就此倦睡過去。 蕭其琛見葉淮安沒聽出自己閑磕的混話,便也決計不說了,只是一下下呼撫著葉淮安的后背,自己反倒心如擂鼓睡不著了。 待蕭其琛少略知悉此事,大抵是時至仲秋,葉淮安吐得傷損喘逆,到了吃蟹的時節也只能拿著小木棒與筐里五花大綁的螃蟹戳戳搏斗。雖葉淮安慣常也不能吃這些寒涼之物,但今次又格外嚴重,蕭其琛去問尹從穆方才知悉前事,又道胞脈失于溫煦、蕭其琛雖百般不愿讓他再懷著,但見葉淮安摸著肚子心往之,自己也只能強壓著不說。 蕭其琛因此怫然發怒卻又是冬月里的事。孟冬,府里新起的暖閣正用上,宮里指來的婢女郁藍聽過春公公特意提及葉淮安的“肺以惡寒,甚則唾血”,蕭其琛出府時便替他看著葉淮安,久而久之葉淮安都寫完了一塊墨。 郁藍看葉淮安拘得悶,也有些難辦地提些話來說:“殿下等入了春再出門,現在一則是有了小殿下,再者更重要的還是怕感于傷寒?!?/br> “我待著并不悶,少出門也少些事?!比~淮安聞言一怔,毫尖聚起的墨滴一晃,就滴點在宣紙上洇染開,市井間總有遠近狐疑、議論紛錯,再兼他做的事于百姓看來實是惑主不忠,說起來免不了受些閑言長語、指桑罵槐。他只從前隨蕭其琛出行,風言風語就惹得蕭其琛赫然大怒,又懲治了幾個人,只這些人雖將話說到他臉上,但終歸也只是愛說三道四,罪不至死…… 葉淮安最后也不知道蕭其琛把這幾人怎么處置,只是不知道卻總會想,想得多了便常被魘在夢里,內外寒邪相合冬日里就更重了,索性還是不出去的好。 “郁藍,你去拿些蘿卜葉喂那只兔子吧,不養著它又怕還這么小就要被剝了皮?!比~淮安擱了筆,攏著袖子坐回榻邊,對著郁藍眼笑眉舒地說道,郁藍半知半解應了聲便去做,只是不想才出屋不多時就出了事。 后來蕭其琛才從院里當差的小廝中訓責出是個粗使的仆役,存了壞心將暖閣外窗的木插栓撥開,本也不至于門戶大敞,卻不防正來了風,寒風一時撲了葉淮安全身,才致使喉中氣哽,乘冬又損傷腎氣,竟致胎漏下血。幸而是外屋掃灑的小廝先聽了風起,四下查看,這才及時閉了窗、叫來醫官,不然此一事非要成一尸兩命不可。 蕭其琛回府聽聞登時大發雷霆,連夜將有疑行事者十多人都下了天樞水牢,寧濫勿遺、牽扯之多已算不清。又幸及早止血安胎,第二日人才蘇醒無事,個中兇險連尹從穆看著都氣不過,替葉淮安從心不平。蕭其琛更是整夜守著,待人能喂下水去才暫松一口氣,只這事后蕭其琛便透頂不安,防意如城;這一番焦心熱中又在葉淮安早產激惹得怒火中燒,幸而這次葉淮安先把人拉住,又讓他看著剛下生的小孩才把人穩住。 “淮淮,你們兩個是我最緊要的人,”蕭其琛莫可奈何地把小孩抱給沒力氣的葉淮安看,還是沒忍住補了一句,“你永遠比這小崽子重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