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癡懶夢囈
春近日色長,癡懶聽夢囈,卻聞風催數枝花。 蕭白珩驀然睜開眼,愣滯地看著熹微晨光中帳頂輕輕擺動的紅流蘇,許久才察覺到單桓搭在自己腰間的手正不知趣地摸索著。 蕭白珩撥開單桓作亂的手,披衣起身赤腳下地,卻差點兒腿軟得跪倒下去。幸而被猛然坐起的單桓扶住手臂才不至于撞到膝蓋,只是楠木架上的瓷瓶被碰得磕在墻上,碎瓷聲驚了雕花窗欞上的一只靛羽翎鴿。 “枝枝,過來?!笔挵诅袼﹂_單桓的手,自顧自扶著床頭淺坐下來,還是難忍疼痛地嘶氣出聲。單桓也不惱,反抱著臂立在一旁,更眉開眼笑地看著小翎鴿蹦跶著落到桌邊,用水紅色的小喙輕啄著蕭白珩的手指。 “怎么了,珩哥?”單桓雙手相疊抵在下頜,眉語目笑地瞧著蕭白珩手指輕翻撥拉開鳥足上的金屬彈鋏,像是被忽視的幼犬般蹭著蕭白珩的手背。 蕭白珩稍一頓,縱容地瞥了單桓一眼,忽而又狡黠地笑道:“我弟弟身體不好又懷了孩子,這幾日正遭罪,我要去看看?!?/br> “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單桓噌地站在蕭白珩身前。 單桓寬闊的肩背擋在眼前,蕭白珩倒是半嗔半嬌地偏著頭盯著他,輕笑出聲道:“我弟弟想看花神游車卻不能出門,你就再穿昨日那件陪我去吧?!?/br> 花朝時節,仕宦游花撲蝶、農人曬種祈豐,官府更是出郊勸農,眾多妙齡少女剪彩系花,追逐著花農花販好不熱鬧。 賞花談情的好時節,惟有蕭琬琰惆悵地倒在床榻上,抱著棉被左右翻滾,又怏怏地縮在床角不肯出聲。 “琰琰乖,別被窗戶頂到頭?!痹属撕幼洗查綄④浥颗康氖掔鲎饋?,輕掐了下對方柔嫩泛粉的臉頰,好言道,“我們不去街上看花神,吃點兒花糕和春菜粥好不好?” “不吃糕餅……”蕭琬琰摟緊允羲河的脖頸,乖乖地埋首點頭道,“也不去看花神?!?/br> 允羲河垂眉揉了揉蕭琬琰柔軟的緞發,見對方委委屈屈地眨著水潤潤的雙眼,捧著他的臉心疼地問:“又難受了?” 蕭琬琰跪坐在床褥間,皺了皺發紅的鼻尖,揚起臉虛弱地笑了笑道:“羲河哥哥說話好像……宮里的嬤嬤?!?/br> “你呀,有恃無恐?!痹属撕庸瘟斯问掔谋羌?,又見他短促喘息間刻意側身壓住心口,患得患失地拉住蕭琬琰的手道,“我請了二殿下過來,到時讓他看一看?!?/br> 蕭琬琰聞聲,抱著被子點了點頭,摸了摸小肚子有看著桌上的吃食,壯士斷腕一般指著道:“我可以吃一點的?!?/br> 允羲河見他有些寒凝氣滯,又恐強吃下去再犯倒逆,只好倒了杯麥茶先讓蕭琬琰喝。 允羲河端著瓷杯喂水的時候,懌心苑門前傳來扣門聲,允羲河料想是蕭白珩來,便將蕭琬琰填進被子,將瓷杯讓他抱著暖手,自己起身去說幾句。 “珩哥,這衣服勒得緊,我都不能騎馬了,”單桓貌似清逸,舉止卻豪灑,索性將外罩的翠紗脫下搭在腕上,忽又促狹地湊過去對上前敲門的蕭白珩說道,“我知道了,珩哥現在騎不得馬,又羞于同我說,所以讓我也不騎,陪你走路,對不對?” 蕭白珩本就被難于啟齒的腫痛搞得心虛煩躁,聽了單桓這一番話更是面上紅白交雜。單桓顯然不介懷穿了女子著裝如何,反倒仗著蕭白珩不會對女子動粗言滾,便動輒上手最后甚而與蕭白珩交握著手去敲門。 “珩哥,你弟弟也像你這么不愛理人嗎?可是珩哥就算不理人也很可愛?!眴位笍谋澈蟾┥韺⑾掳蛪涸谑挵诅竦募绨蛏?,從后看去正像個人高馬大的小媳婦。 蕭白珩閉眼紅著臉,沉吸一口氣正推搡著單桓,對方卻如鋼筋鐵骨般黏在身上不肯下去。 咔噠—— “二殿下,您來了?!痹属撕油崎_門扉,驚詫得看著僵直的蕭白珩和愣住的單桓,表情精彩地問了一句,“赫連小王爺?” “你們認識?”蕭白珩白了單桓一眼,眼見對方全然不在意地勾玩著衣服上的系帶,索性看向半間不界的允羲河。 “這個嘛,我現在也不清楚自己認不認識小王爺了?!痹属撕觽壬韺⑹挵诅褚腴T,又上下打量著單桓身上堪言精細的花神繡袍,終于沒忍住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