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朔吹低野
遠岫數重,朔吹低野,天平鳥自飛,寒云追愈高。 石欄上融掉的雪結了一層薄冰,墜滴的雪水又被凍成冰筍。徐昱獨個去庖廚取rou骨,周峻磊雖關懷,但沒有允羲河的軍令也不敢自行跟去。 “我看到了,有一條尾巴!”蕭琬琰湊到圈養斑豹的圍欄邊,想撐著石欄站起來看,才甫一摸上冰面就凍得縮回手,自己埋頭輕吹了吹,“好涼呀……” 允羲河忙上前將袖套替蕭琬琰套回手上,又單手將他抱起來,替他指道:“琰琰你看,在肚皮那兒有幾只?!?/br> “好小呀,在吃奶呢?!笔掔缴沓鋈タ?,手掌大的小豹子在斑豹毛絨絨的肚皮上翻滾,叼著奶頭擠來拱去,蕭琬琰直勾勾地盯著它們看,忽然鬧了個大紅臉……吃、吃奶。 允羲河不可捉摸地看著把臉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蕭琬琰,偏過頭大惑不解地喚了聲:“琰琰,怎么了?”蕭琬琰怕羞地搖搖頭,欲蓋彌彰地吸吸鼻子抬起頭,奈何朱顏已作酡色。 徐昱端著盛滿rou骨的大瓷盆回來,正撞見允羲河偏頭去追問蕭琬琰,視線之下竟如兩人正耳鬢廝磨一般。徐昱心里酸楚,空端著食盆,足下千鈞般邁不開步子。 “給我吧?!敝芫诓粍勇暽亟舆^徐昱手中的瓷盆,徐昱疑惑地抬頭,半晌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 蕭琬琰百般說不出口,索性捂著允羲河的嘴不讓他問,自己又去想去看喂斑豹,熟料一轉頭那一盆鮮血淋漓的團rou肱骨正撞進眼里,蕭琬琰看得直翻胃,一時氣卒阻滯,怵目發伏地掩著口嘔起來。 允羲河膽顫心驚地把蕭琬琰放下來,見蕭琬琰直不起身又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只能順著他的背,惓惓關切地替他拭口:“琰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訴羲河哥哥?!?/br> 蕭琬琰吐得面色皂白,半闔著眼推開允羲河替他拭嘴的手,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道:“你別……臟?!?/br> 允羲河見蕭琬琰覆著小腹往下蹲,怕他內傷生冷、客寒犯胃,更怕他質弱經傷、受孕不固,一時不敢輕易碰動他,只得心如火灼地隨著他往下蹲,不住地喚他道:“琰琰、琰琰你怎樣?” 原本走過來的周峻磊與徐昱也被這突遭的變故驚了心,徐昱一看周峻磊手中的瓷盆,登下了然,忙奪過瓷盆丟在一旁,又讓周峻磊快去傳駐營軍醫來,自己則去庖廚取溫水。 蕭琬琰幾乎跪倒在地上,倒逆而致眸光渙散,一氣之下雜病相侵,兩脅作疼牽動心悸,又兼少腹脹滿、腰痛澀滯。允羲河見蕭琬琰攥著衣襟嘔得形脫氣促,心如火燎地攬住住他的膝彎將人攔腰抱起,快步折返回營帳,一旁呆立的蔣達野也才回神追著允羲河過去。 允羲河方一到帷帳,軍醫也正前來,允羲河急忙將蕭琬琰放在鋪了獸皮的炕床上,握著他的手怕得發抖。 蕭琬琰攥著心口的衣料低聲粗喘,允羲河接過徐昱遞來的溫水卻半口也喂不進去,只在蕭琬琰蒼白的嘴角滑過一條水痕。軍醫向來善治皮外創傷,如今見此不敢怠慢卻心里無底,只硬著頭先一搭脈,回道:“脈沉緊弦滑,小夫人恐是受了驚嚇,傷了胎氣,又牽動心癥……多癥相繼,末將愚鈍不敢擅用藥……” “該死、該死!”允羲河揉著蕭琬琰發冷的手,激憤之下見蕭琬琰竟緩緩睜開眼,氣力不濟卻仍將手伸進袖兜里摸索,然則已經虛弱地連手指都聚不攏,只得對允羲河說:“羲河哥哥……二皇兄配的藥在袖子里帶、帶著……” 允羲河如落水握一稻草,忙從蕭琬琰袖子里摸出一個清透玉頸瓶,卻因為手抖幾次沒能拔開軟木塞,一旁的軍醫急忙替他啟開倒出一粒藥,允羲河接過喂進蕭琬琰嘴里。蕭琬琰淺笑地看著允羲河,分外順從地吞下藥,輕聲說了句:“羲河哥哥、別急……”就氣息漸弱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