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青竹瓊枝
紛紛暮雪,穿庭掛樹,青竹變瓊枝。 允羲河端著食龕站在屋外,密雪窸窸隨流云作亂,朔風兜得門扉窗紙如雜鼓齊聲。蕭琬琰自知了允羲河不留孩子的打算,已一日未進水米,饒是難得的好脾氣也砸了一只白瓷盞。 镲拉—— 背窗的雪大團大塊地落到地上,原本靜可聞針的廂房忽地發出一陣木柜倒在地毯上的悶響。 允羲河方一聞聲,即刻丟了托盤邁步沖進屋內,就見蕭琬琰從床榻上跌下,幸而裹在厚實的絨被里,未有大礙;然,額角卻是撞上木柜一角,溫熱的雪順著側臉流成一股。 蕭琬琰后知后覺地撐起身,慌亂的手幾次差點兒被地上的碎瓷片割傷,看得允羲河心驚rou跳。 “琬琰,琬琰……”允羲河將蕭琬琰填進被子抱回床榻,正急要叫醫官來看,卻被蕭琬琰一把抓住袖子。 而這次,蕭琬琰先松了手,只道了句:“你快些回來?!?/br> 允羲河心中惶惶,忙起身提了個小廝去領醫官來,熟料只不過是一須臾剎那,蕭琬琰就背過身將自己整個埋進絨被。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你說要我給你生孩子,如今又,如今又不要我們,”蕭琬琰蜷縮著抱住膝蓋,攥著前襟的手指被捏得發白,喉管被戳穿般似破風箱地喘,“你說喜歡我,是不是也是騙我的?你什么時候,也不要我了……” 允羲河逐字聽去,原本心有余悸未休,此刻更是驚懼得魂不附體,急痛攻心地將蕭琬琰從被子里抱出來,連番話堆在喉口,卻怎么也未曾想到,蕭琬琰的眼角正滲著紅淚。 允羲河心慌意亂地以為是他額頭傷口的血流進眼睛,正取了白絹要替他擦去,卻心如刀刺地看到蕭琬琰的一雙剪秋水瞳如舊年般作了無波古井。 允羲河觸目慟心地將手探在蕭琬琰面前,卻見蕭琬琰凄入肝脾地別過頭。 幸此時喊醫官的小廝拽了人來,醫官一見此景,隨口舌打結,手上動作卻是輕車熟路。醫官拭去蕭琬琰眼角的血淚,又取了泡在藥液里的白帛敷上,替額頭的新傷上了些藥粉。 蕭琬琰因額頭的刺痛而難受地攥著床褥,允羲河見狀忙將人桎梏在懷里。 “小殿下的眼疾今次有些提前,我還須回稟二殿下,大概要再添幾味藥?!贬t官從容應對,而他越是習以為常就越讓允羲河心驚。 待蕭白珩前來時,蕭琬琰正被允羲河攬在懷里喂一碗瘦rou粥。 蕭白珩面色不虞,被允羲河請入偏廂后更是艴然不悅,嗤笑道:“大將軍真以為當年的傷就這么好了?小琰每三月就會落血淚,難以視物,我原本以為你回來病癥能稍加緩和,誰料到如今才兩個月就又犯了癥……” 蕭白珩被氣得氣息不勻,和緩片刻直視著允羲河道:“允將軍沙場上沙伐果決,不知斷送千百性命,踏碎多少草芥,難道我弟弟的命也要折在你手上,”允羲河正欲出言,蕭白珩只抱臂諷了一句,“你以為小琰落了孩子還能活?” 允羲河被這一問如摘膽剜心,至于此極竟失了語,他原以為當年的罪責已贖,卻不敢想自己疆場上百步穿楊卻射得蕭琬琰亂箭攢心。 夜寒人倦,蕭白珩看著頹唐的允羲河,只說了句:“小琰現在看不見,最是怕黑,你別離他太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