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峰的高崖之處，一片云蒸霞蔚的渺遠景象。靈力霧化而成的滕云攏著高大的巖樹，到處靜極了。

    樹下，傳來少年細細的抽噎聲。

    可方在一刻鐘前，少年卻盛氣凌人地厲害。

    與此相距不遠的玄玉案牘邊，衍舟上人低垂著眉，渾身布滿冰冷壓抑之氣，默默地品著苦茗。

    “可知錯了么？”

    男人見跪在樹下的少年哭得渾身都無力了，只能用手扒著巖樹周遭柔軟的青蔓，那青蔓為了御敵，都豎起了細軟的小刺，少年卻無察覺，柔嫩的指尖兒都溢出了血珠子，順著雪白的腕子流進了袖中，像是印上了一朵嬌軟的桃花兒。

    少年確實哭得身子也無力了，只得倚在樹上，那被寶珠綴滿的湖色腰封緊緊束著的腰身比年老的巖樹細多了，隨少年的抽噎不時抖著，看著可憐極了。

    被外界稱為殺人不眨眼的嗜血郎君，此時卻罕見的心軟了。

    看著打小窩在自己懷里的奶娃娃長成一個風姿翩翩的少年郎，作為梵月的師尊，樓道衍真是把梵月當成心尖子寵。即使如此，他仍覺得這還不夠，世界上所有的珍器重寶，理應都該是少年的玩具。

    他松了眉，吐出一口濁氣，朝咬著唇哭泣的少年招了招手。

    他其實并無懲罰梵月，只是帶著小孩兒來到了思過崖，讓他瞅了瞅他做錯事兒的證據，小孩兒看他面對外來門派的指責，對著他鐵面無私起來，只噘嘴生起氣來，那合歡宗的臉面，全然被小孩兒踩在地底下。

    樓道衍冷著臉，拿著劍背在身后，顯然是為小孩兒撐腰的，不料卻讓他誤會了，以為衍舟上人是生了他的氣，在合歡宗悻悻而歸后，推開了他師尊，拿著被他玩得病懨懨的合歡宗宗寵七光鵲，跪在巖樹小期期艾艾地哭起來，像是吃虧了一般。

    衍舟上人無辜得很，也因梵月的不識好人心怒了，欲離去又舍不得小孩兒，怕他哭疼了眼，又怕他從思過崖上跳下去，索性擺開了案牘，品著香茗看著梵月哭。

    不過到底還是舍不得。

    樓道衍嘆了口氣，望著跌跌撞撞奔向他的小孩兒，站起來摟住了他。

    少年身上香極了，只消一嗅，便可辨別出這是域外罕有的幽迭蘭香。

    多年前少年甫一出生，便帶上了先天自有的病弱之癥，后尋盡天下丹師，寒玨上人才知道有一奇花曰幽迭，可涵養六魂，滋潤靈體，便攜衍舟上人共闖域外，奪得了花種，救了嬌兒一命。

    寒玨上人，便是梵月的父親，寒涯也就此讓衍舟上人做了梵月的師尊，這一做，便是十四年。

    “師尊，我錯了，您饒了我吧?！?/br>
    梵月打了個哭嗝，接著又抽抽搭搭地向師尊討饒。

    少年方在袖中的七光鵲也鉆出來，輕輕啄著少年微顫的雪白指尖，以示安慰之意。

    明明是受害鳥，此刻卻也像個人一樣安撫著跋扈的少年。

    衍舟上人眸中幽光一閃，竟也起了戲弄之意，“那你說說，本尊該如何罰你？”

    懷中少年猛然抬起頭，一雙含著水光的杏眸瞪得圓圓的，雙手不自覺抓緊了衍舟上人的衣角，仔細一看，竟是又要快哭出來。

    “師尊，你果真要罰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