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過后，兩人都精疲力盡，身體是不想再挪動了，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剛剛趙文憲講的話一句一句復現在林安的腦子里，想著就想開口：“那個……”

    這才想起來林安好像從來都沒有叫過趙文憲的名字呢，一時間不知道該叫什么好。

    趙文憲撐起身來，好笑道：“我叫那個？”

    看著趙文憲調笑的臉，林安確定他心情不錯。

    “你剛剛叫我什么？”趙文憲手上描著林安微垂的眼型。

    林安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紅刷的又染上了臉?！拔?，我……”

    見林安快哭了，趙文憲心情沒來由的，更好了，也不再為難他：“叫阿憲吧?！?/br>
    “阿憲……”林安輕輕地喚出口。

    半開的窗戶吹進幾縷秋末的涼風，吹散林安散落在額頭的碎發，趙文憲看見他笑了，念著剛剛自己告訴他的那兩個字，笑得小心翼翼，卻格外柔和，心里某個位置也跟著柔和了幾分，手不知不覺就撫上了林安的頭發。

    “你平時要是都這么乖多好?！壁w文憲柔聲道。

    林安不解：“我平時很討厭嗎？”

    “打不還口罵不還口，你說討不討厭？”趙文憲道。

    不欺負你欺負誰去？

    不清楚趙文憲心里的想法，林安實在搞不清楚這有什么討厭的，頂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著趙文憲。

    趙文憲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林安，一時間，想吻上去。

    忽然聽見林安開口：“你能不能，不要去找謝冉麻煩……”

    趙文憲輕撫林安發梢的動作一僵，美好的心情瞬間被一盆涼水沖了個干凈：“為什么？”

    冷著臉補充問道：“你喜歡他？”

    感情剛剛自己費盡心思的肺腑之言都是在放屁？

    “不是，不是?！绷职策B忙否認。那天的傷口還沒好完，剛剛趴著的時候好疼。林安知道趙文憲找謝冉多少麻煩，最后只會原原本本回報給他。

    “林安，你他媽別犯賤?！壁w文憲冷言道。

    突如其來的冰冷話語讓林安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也在瞬息之間接近冰點。

    一種熟悉的恐懼情緒在林安心中緩緩升起，他知道他又錯了。

    林安習慣性地低下頭，顫抖著雙手，想要輕輕拉扯趙文憲的衣角，嘴中小聲喃喃道：“對……對不起，我……”

    “算了?！壁w文憲依舊是面無表情，卻在瞧見林安惶恐不安的表情時真切地感受到心里一緊，終于沒有再發難。

    趙文憲背過身去，與林安保持距離，心中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正在迅速竄起。

    “阿憲……”幾不可聞的聲音在他的背后響起，趙文憲充耳不聞，想著等等看林安會說什么。

    卻沒想到林安根本沒有猜到趙文憲此刻的情緒，只當又是煩他了，不想理他，只得閉嘴，生怕更招人嫌。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保持著安全距離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上醒來，趙文憲還是頂著那張臭臉。

    不只林安摸不著頭腦，連帶著趙文憲的一干小弟也摸不著頭腦。

    一整天下來，自家老大這時不時就朝某林姓小透明那瞟一眼，然后在那人回頭眼神碰上之時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戾氣別開臉。

    林安知道趙文憲在看他，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就像他不知道昨天自己到底為什么惹他生氣。

    于是等到中午，他端著早上趙文憲mama給他的盒飯愣在座位上半天沒有動作。直到坐在老地方半天等不到人的趙文憲氣急敗壞又哭笑不得地回到教室抓人。

    “吃?！壁w文憲把林安抓到cao場上，摁著他坐下。

    林安的身體從被趙文憲抓住的那一刻就沒有松弛過，現下看見趙文憲身邊那幾個熟悉的笑臉自然地跟自己打招呼，身體更加僵硬了。

    趙文憲瞧他沒有動作，瞪了他一眼，朝嘴角帶笑的小弟說：“別管他，我們吃我們的?！?/br>
    何琦覺得林安那樣子好玩，便吊兒郎當地說道：“林安，快打開看看阿姨今天給你做了什么呀?！?/br>
    “是呀，阿姨的手藝這么好，我們也只能在你這沾沾福氣?！绷硪蝗烁胶椭f。

    這話明顯意指他們不敢吃趙文憲的只敢欺負林安了，趙文憲有些慍怒，想要懟懟說話之人，卻看見林安緊緊捏著保溫袋的手放松了些，表情也略有松動，一時間就忘記了剛剛的怒氣。

    半天等不來林安的回話，趙文憲的耐心消失殆盡，于是一把搶過林安的盒飯。

    趙文憲心想，應該狠狠甩下一句愛吃不吃的　。

    最終趙文憲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幫林安把盒飯打開又遞給了他。

    然后甩下一句：“誰都別動他的?！?/br>
    好不容易一群人都開始正經吃飯，只時不時誰插科打諢說幾句渾話，然后被趙文憲白眼懟回去，或者誰和誰說著說著扭打在一起，剩下的飯還沒等來主人，就被其他人瓜分了。

    林安當然不參與這些　，只是一直認真扒飯，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趙文憲，然后想起他剛剛那句話。

    果然是沒有人動他的飯了，雖然他并不覺得其他人夾他的菜有什么，可是趙文憲替他說話，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不生氣了呢？

    “趙文憲……”林安腦子正想著，嘴里已經先開始行動了。

    趙文憲正專心聽著何琦和林狗關于英語老師和化學老師誰的腿更長的激烈爭論。

    見趙文憲沒有反應，林安不知怎的膽子反而更大了些，湊近了些又喊一聲：“趙文憲？趙文憲……”

    “阿憲……”距離已經近在咫尺。

    趙文憲一回頭，正對上林安撲閃這眼睛，明明是前傾著身子，卻還是像蜷縮著一般小心翼翼。

    “你還生氣嗎？”林安的聲音小得只有兩個人之間聽得到。

    那邊的爭執還在繼續，可是趙文憲卻覺得一瞬間腦海里面清亮無比，只有這個聲音在回蕩。

    “知道自己錯在哪嗎？”

    看著林安迷茫的表情，趙文憲發現自己的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要把眼前這個人cao到知道自己錯在哪。

    心里的氣還沒消完呢，趙文憲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一整天眼神都在往林安身上瞟。

    正想著找個什么機會抓他弄一頓爽爽，就在某一個課間看見林安躡著步子走到謝冉旁邊說了什么，然后兩人聊了幾句，林安帶著一臉笑意走開了。

    趙文憲登時心上涌起一股無名之火，yuhuo怒火交織雜糅，比昨晚說狠話時更甚！

    今天趙文憲可沒打算這么輕易放過林安。

    放了學，林安正準備回寢室洗飯盒，就被一個熟悉的強勢身影一把抓住，拽出了教室。

    林安算是學乖了，連掙扎都不再嘗試，就任由著趙文憲拽著他，見著趙文憲臉色還是不好，甚至連想問一句“去哪里”都憋回了心里。

    直到趙文憲一路把他拽了好遠，走到一家KTV門前，他才意識到不對。

    正想掙開趙文憲的手，回頭一看，何琦他們正在不遠不近處有說有笑地地跟著呢。

    “阿憲，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晚上我......”林安小心的發問。

    且不說這家KTV兩旁都是幾家已經開始營業的酒吧，就單說KTV這種娛樂場所，林安長這么大，遠遠看見招牌都要繞著走。

    趙文憲瞧著林安的表情好笑，知道他害怕，故意說道：“帶你進去表演脫衣舞?！?/br>
    林安哪知道這正經KTV不興這些，只把趙文憲的話當真，隨即就覺得剛才毫不掙扎的自己像個傻子！

    “放開我！我不要！”林安瞬間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居然把趙文憲那昨晚那轉瞬即逝的溫柔當真，真是可笑至極！

    趙文憲拽著他的手反而越擒越緊：“在這跳，總比去學校跳要好吧。你選一個？”

    “我……”林安的淚水奪眶而出，卻對現在的處境毫無辦法。

    身后的何琦一行早就已經進去開房間了，只剩下趙文憲和林安兩個人留在門口面面相覷。

    “你自己決定吧，我先進去了?！壁w文憲看著林安的表情，心情大好，于是放開手轉身走進KTV。

    眼前金色裝潢的大門內，港風苦情歌張牙舞爪地蕩著。

    林安想起昨天趙文憲順著他的頭發，跟他說，叫阿憲吧。

    他還以為，付出了這么多，終歸可以從南川那里偷走一點點趙文憲的溫柔了。

    林安趕緊晃了晃腦袋，眼淚也隨著動作飛散，狼狽地不行。

    腿上動作卻是機械地往前邁開了步子，正踏進KTV大門，門背后突然竄出來一個人一把揉在他的頭上。

    “怎么這么慢！”這個呆子不會真信了吧！趙文憲躲在門背后半天，正準備要是林安轉身走了就去把他扛進來，結果看見他自己走進來，心里卻沒來由的有些發酸。

    是不是誰這樣威脅他都會照做？

    趙文憲有些煩悶，只得在林安的頭上狠狠地在揉幾下。

    進到了何琦他們開好的房間，突然暗下來的光線再加上之前趙文憲威脅的言語讓林安顫抖起來。

    何琦坐在點歌臺面前，看見趙文憲進來便問：“憲哥，你點什么？”

    趙文憲擺了擺手，就往沙發中間坐去。

    坐下休息了一會，趙文憲突然感覺身邊少了什么東西轉頭一看，林安還在門口站著呢。

    林安捏著衣服，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看，就這么低垂著，可憐樣。

    趙文憲朝他吼道：“過來啊?！?/br>
    聞言，林安朝他靠過來，一副聽從下一步指示的樣子。

    趙文憲又覺得好笑，語氣緩和了些：“過來坐下?！?/br>
    等到林安坐下，他又接著說：“剛剛逗你的，喜歡唱歌嗎？想唱什么給你點?！?/br>
    其實除了逗你的之外其他的話，林安就再沒聽清了。

    林安突然想起午休回寢室的時候，看到謝冉把早上自己找他說話時輕拍過的那件校服扔掉了。他突然明白了，原來自己不是瘟疫，就得當玩物啊。所以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惡心的小丑看待嗎？所以就要被這樣對待嗎？

    林安站起身來，難得硬氣一次：“我不喜歡唱歌。我，我要回學校。晚上要上自習?！?/br>
    說罷林安轉身就要走。

    被林安難得一見的認真唬住的趙文憲也微微一愣，隨即一把抓住林安的手臂，摔在沙發上：“我TM給你臉了是不是？”

    “回去上自習？我看你是想回去看謝冉吧。不過你現在的身體......怕是看見他書也看不進，只想嘗嘗被他cao是什么滋味了吧?！壁w文憲想起早上林安跟謝冉說話時的笑，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怒火，不知怎的無意識間，話語一句句竟是盡挑難聽的說了。

    “我沒有......”壓抑的淚水隨著手臂上傷口被重重摔打在皮質沙發上的陣痛一同爆發出來，可此刻林安卻無法組織言語。

    “沒有？”趙文憲愈發心煩，忽地看見何琦方才點的一扎啤酒，冷笑一聲，“想回去，也可以。把那堆酒喝完，放你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