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應很快就把地上的玻璃碎處理好了。原不故走近姜曉，“你沒事吧？”

    姜曉點頭：“沒事，原經理。我……先回去繼續工作了?！?/br>
    原不故沒等姜曉回到吧臺里面，他轉向那男人，態度恭恭敬敬的：“陳先生，實在不好意思，剛剛這小意外，希望不要介意。隴少和何總他們都在樓上等著您了……”

    后面的話，姜曉聽不清楚了，看了一眼對方只留下部分的身影，他又投進了工作中。

    等工作結束之后，寧鹿也沒再下來。姜曉沒在意，等把垃圾倒完之后，他也將結束這忙碌的一天。

    姜曉把大袋的垃圾拿到后面巷子的垃圾車里面扔的時候，外面天已經亮了。太陽沒出來，天灰蒙蒙的。昨天下午下了雨，深秋的C城有些冷，穿了工衣的姜曉出來倒垃圾沒拿外套，冷得他有些發抖，搓了搓胳膊，正打算往回走。

    他一抬頭，看到了停在巷口的車。姜曉還看到了男人半邊的身子，靠著車面對著自己。

    男人抽著煙，煙霧繚繞著姜曉看不清對方的臉，可是他知道，掐著煙的手很漂亮。

    男人原本因為酒勁和疲憊而閉著的眼睛，在吐出一口煙霧之后，慢慢地睜開了，對上了巷子里面的姜曉。

    姜曉愣了一下，他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看到自己，畢竟以他的視線，對方只留了一半的身影給自己，可是他覺得，煙霧下的那只眼睛，是在看自己。于是他彎下了三十度腰，表示禮貌性地笑了笑。然后停留了半分鐘左右，他也不奢求對方能給自己什么反應，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回到宿舍之后，姜曉累得實在是不想動了，勉強托著身子洗漱完畢之后，才有機會拿出舊手機看信息。

    依舊是醫院的費用賬單，依舊是信用卡的還款提示信息。

    姜曉那種無力感就一直沒有消失過，但是以現在這份工作的工資預算下，將來會越來越好的！

    只是時間問題！姜曉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下一條信息，是mama的主治醫生廖安彤發過來的！

    ——“姜曉，下個月有個匹配度很高的心臟，經醫院商討過后，我們可以優先給你mama！如果這一次還是沒辦法的話，恐怕就要等一年了！而且一年是保底時間，我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優先考慮你mama的?！?/br>
    姜曉沉默退出。

    他何嘗不想，如果準備完成心臟移除手術，就意味著要把mama的腺體摘除手術一起做，如果這樣的話，那手術費算下來——

    一百八十多萬！

    他上哪里找？

    估計賣了自己都湊不夠這個驚人的數目。

    更何況對于目前還欠了一屁股的債的姜曉來說?，F在但是出每天維持mama在醫院的開銷就已經夠嗆的了。

    姜曉又點開最后一條信息，是meimei姜妍的。

    ——“哥～期中考我考了年級第一！”

    姜曉難得露出了笑意，回了她一句——“妍妍真棒！繼續加油！等周六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買花到醫院看mama?！?/br>
    發送成功后，姜曉把手機放到枕頭下，拉過被子，腳一卷，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周六很快來臨，十六歲的花季少女，洋溢著青春，那么調皮的笑意，落在姜曉的眼里，疲倦的心靈得到了少有的慰藉。

    姜妍挽著姜曉的手，和哥哥一同走進了距離醫院最近的一條街中的一間花店。

    看到熟人，老板娘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妍妍和哥哥過來啦！又準備買花去看mama？”

    “是??！李jiejie，我準備挑點滿天星！搭配一朵向日葵怎么樣？”姜妍松開姜曉的手，該去拉住老板娘的手，帶著撒嬌的語氣請教著。

    如此討喜的語氣和叫法，讓老板娘又是一陣的樂呵，拉著姜妍拿起收銀臺邊下的一束滿天星放到姜妍的手里笑說：“這個啊，你替你哥拿著，前一個客人不要的，我這又包裝好了，反正也是給了錢。那向日葵嘛，你自己去挑，這我可就要收錢了??！”

    “可是……”姜妍手里拿著老板娘塞過來的花，苦惱地轉向站在門外的哥哥，猶豫地不知如何是好。

    姜曉心里知道，滿是感激，臉上的笑更溫暖禮貌，他點了點頭，“那你把我們包的餃子送給李jiejie吃?！?/br>
    “好！”得到了哥哥的答應，姜妍把手里用袋子包裝好的餃子放到收銀臺上，“李jiejie，我哥親自包的，不吃可是會后悔的！”

    “好好好！”老板娘笑著收下了，看著那丫頭心滿意足地仔細挑著向日葵，心里也是感嘆。這兩孩子命苦，條件情況自己大約也知曉，心里心疼，但也幫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在小心意思費點小心思了。

    姜曉站在門口，在等meimei的時候，低頭看著擺在門口的兩排花草盆栽，目光落在中間那盆文竹上面。三支節梗，最矮的那一支枯黃了，和那兩排郁郁蔥蔥的一片有個顯得格外突出。

    姜曉走過去蹲了下來，莫名有種不是滋味，抬頭看了一眼里面在兩顆向日葵中猶豫的meimei，又移開了視線，一落，落在前面那紅綠燈的十字路口。

    姜曉覺得，這世界上的一次是意外，兩次的驚喜，三次是……

    “見鬼了！”姜曉輕輕地呢喃，目光看到那漂亮的手夾著煙，暴露在窗外，時不時地收回去又搭出來，煙很快就抽去了半根。

    姜曉從左邊的倒車鏡里面看到了那男人的臉，平靜，沉默又帶著清冷。

    直到紅綠燈亮起黃色，倒計時結束，車子離去。

    姜曉站起來，回到店里，meimei已經結束買單，老板娘正給他重新包裝。

    姜曉問：“李jiejie，外面那盆文竹怎么賣??？”

    “文竹？”老板娘想了一下，“哦，你說巴掌大的那一盆啊，我準備扔了的，但看著那花盆挺好看的，有點舍不得。如果姜曉你喜歡，你便帶回去吧！我可說好啦，那文竹好像枯了一支，能不能養活，看你咯?！?/br>
    姜曉聽著高興，笑道：“謝謝李jiejie?！?/br>
    姜妍不明就里，反正跟著高興，挨著老板娘笑瞇瞇的：“謝謝李jiejie?！?/br>
    兩人一人抱花，一人拿著文竹，出了花店向醫院走去。

    時間就這樣過著，一過就是半個多月。距離上次在“天皇”發生的小插曲之后，姜曉第一次見到寧鹿。

    寧鹿甩了一張邀請函到姜曉面前，然后一屁股坐上高腳椅上：“姜曉，一杯果汁！”

    姜曉挑了挑眉，沒問什么！果真給了寧鹿一杯果汁。他視線落在吧臺上的邀請函，用表情詢問寧鹿。

    寧鹿喝了一口果汁，把邀請函往姜曉跟前推了推：“這個啊，我男人一個合作朋友的生日宴會，他到時候多半是沒辦法陪我了，我自己去了很無聊，就想找個伴一起。那地方老男人太多，年紀差不多的就你了?！?/br>
    “生日宴會？”

    寧鹿點點頭，“表面上的生日宴，實際上就是一群老男人在官道、財運上面的噓寒問暖，虛情假意，虛心求教，虛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寧家也在請帖名單上，我姐去不了，讓我充個人數就行?！?/br>
    “那種地方……我去合適嗎？”姜曉看著邀請函上面的玫瑰金紋路，勾劃著磅礴大氣的字體和修邊流花，一時有些晃眼。

    “這有什么合不合適的！姜曉你不是beta嘛，反正也聞不到什么其他人的信息素，干擾不了的。而且，你不是在這里上班嘛？難道還怕一個小小的生日宴會？”

    姜曉扶額，寧鹿完全理解錯誤了自己的意思，只不過他心里也有些開心，寧鹿家境雖然優越，但絲毫沒有那種看低人的目光和態度。

    “再說了，我要帶你去見識見識那群老男人虛假的面容！”

    姜曉收了邀請函：“好！到時候我一起過去?！?/br>
    “謝啦！朋友！”寧鹿開心地笑了。

    出發的前一晚，姜曉才打開這個仿佛和他兩個世界的邀請函，里面落下一行蒼勁有力的黑體字——

    “尊敬的貴賓，誠邀您于十一月九號陳卓鈺先生的生日晚宴，期待您的到來！”

    沒有地址！

    姜曉翻了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有錢人的邀請函都是這樣寫的！沒再留意，把邀請函放到床頭柜上面，翻身睡覺去了。姜曉睡得迷迷糊糊中腦海里面浮出一個名字。

    陳卓鈺……

    那是誰??？

    突然覺得有點……

    姜曉一翻身，又睡了過去。

    寧鹿口中那小小的生日晚宴，姜曉無聲地嘆息。被對方拉著見了幾個他口中的某個集團的老總??！某某個公司的老板??！姜曉表現得也算是鎮定自若，因為懂英語，有些交流起來也不算難題。畢竟和自己職業沒多大關系，也不必討好這些大人物，姜曉按平常心對待，不冷不熱的！不過一番下來，酒倒是喝了不少。

    姜曉和寧鹿遠遠地避著遠處的某一處，那個高大的男人簡直就是眾星拱月一般耀眼。強大的黑暗氣息，一直被許多人包圍著。

    宴會太大，太多人了，姜曉找了些吃的填了一下肚子，這會兒寧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己站在角落處，手里拿著紅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點綴著，透過酒杯的玻璃，再透過人群，姜曉的目光，短暫地停留在男人的身上。

    對方看不到自己，時不時地何人交談，偶爾牽動嘴角，像笑又不像笑。

    原來，他叫陳卓鈺??！

    今天是他的生日！

    最后寧鹿回來了，臉蛋紅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原因。拉著他走完所謂的最后一個老總時，姜曉胃有些難受，寧鹿也喝得夠夠的了，又一通電話過來，姜曉擺擺手，放寧鹿又暫時離開了。

    姜曉拖著燒得慌的胃，一路奔到洗手間去了。

    一頓亂七八糟的吐過之后，姜曉才好了起來，他接著水不停地漱口，想要沖刷掉嘴里的酒氣。這酒勁上來了，擋不住。姜曉沒料到會這么烈，虧得他平時酒量練得不錯，不然早倒了。

    不過這會兒姜曉也折磨得夠嗆，視線迷迷糊糊的，很想睡覺。他洗了一把臉，關了水，摸索著推開了一扇門，坐在馬桶上，膝蓋枕著頭，暈暈乎乎地瞇著眼睛，稍作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便池傳來聲音。

    姜曉扶著額頭又摸索起來，門本來沒關，他瞇著眼睛，抬著下巴，努力看向外面站著的背影。那背影沒動，姜曉朦朧看著，好像有點印象，把手搭了過去。

    聲音噶然而止，后面的醉鬼挨了過來，在男人正想皺眉發飆的時候，對方黏黏糊糊、柔柔弱弱地開了口。

    “哇哦～好大！”

    姜曉一顆腦袋滑落對方的肩膀，瞇著眼睛瞄到了男人下半身還沒有收回的某物。

    男人瞬間放松身體，繼續完成沒有完成的事，尿完之后，他面無表情且淡定地收回，拉好拉鏈。

    姜曉懶洋洋地抬頭，下巴搭著男人，瞇著一只眼睛看著對方那雙黑眸，片刻之后才淡笑，“……我記得你……”

    姜曉綿綿的睡意又緩慢地襲來，他醞釀著意識，久久之后他又開口呢喃了一句，在身子軟下去的瞬間，男人接住了他。

    陳卓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懷里的人，面無表情地一把抱起姜曉，離開了洗手間。